第39章 案卷

夕涵莫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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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

    不一会儿,刘三姐和几个孩子抬着餐桌回来了,一起帮忙的,还有叶蓉朵。

    看见她突然出现,我先是一愣,心里是说不出的欣喜,连忙走到她跟前,伸手道:“你伤口尚未愈合,不易拿重,我来吧。”

    她唇角扬,噙着浅笑,道:“谢大人关心,不碍事的。”说罢,腾出一只莹白玉手,把我手轻轻推过一边。

    这时 ,林烟云过来道:“大人说的对,叶护卫你有伤在身,还是让烟云来吧。”

    叶蓉朵还想婉拒,加上刘三姐也在一旁衬劝,她只好向一边趔开一些,等林烟云持了桌角,才松了手,礼貌道:“有劳。”

    她每次消失后,忽然出现时,我的心,都会有一种,无底虚洞被瞬间填充的感觉,温暖的,满溢的,很满足,像失了几个世纪,又像从没分开过。

    “竹雨,你怎么了?”许是见我站着半天不说话,叶蓉朵轻道。

    我一怔,避开那双多情深邃,道:“没什么,去吃早餐罢。”

    她淡淡看了我一眼,点头恩了,便随我往餐厅走。

    我一边走,心里头乱的很,总觉得把重要的事情漏掉了,可是又想不起来,快到餐厅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了,我猛一转身,正撞她胸怀。

    “怎么了?”她挺得笔直,倒也不扶我。

    “没……”我慌忙抬头,咕咚一声闷响,却是我额头顶到她脸上某个部位发出的动静。

    “对,对不起……”我离了一步,见着她鼻尖通红,定是被我撞了。

    只见她那精致的鼻翼轻轻颤了几下,继而烟眉略展,即使装出来的浅笑,都是一如既往的迷人:“没关系,你又不是故意的。”

    她说完,略略敛眉道:“竹雨你……是不是有甚么事情想问知于我?”

    撞了她,我本来很自责,又心疼,可见她鼻尖红彤彤的,倒有几分说不出的可爱,便道:“你看你,可别再离前面的人这么近,这么精致的鼻子,若是被人撞歪了,可惜呢。”

    她烟眉微扬,抬起一只玉手在我额头上轻轻抚着,鼻息一声轻哧,深情款款道:“歪便歪罢,只要别把竹雨你磕疼就好。”

    “故意让我内疚,对不对?”我仰脸道。

    她敛了笑意,噙着些许无辜,道:“怎会。”

    我嘟嘟嘴,不知说甚么好,道出“讨厌~”二字,接着言归正传道:“你有没有看到蓉琪?”我话音刚落,没待叶蓉朵回答,门外传来清脆且虚喘的声音。

    “我肥来啦……谁找我?”随即,一团金黄从门外飘了进来,身姿婀娜动人,娇颜如桃似花,正是蓉琪是也。

    格格回来,我自然高兴,正要迎上去,突觉不妥,总由着她玩失踪,万一出了甚么事,谁来负这个责,决不能对她和颜悦色。

    于是,我顿了步,放眼过去,冲她怨道:“你到哪去了?出门也不告声,让大伙儿一大清早为你担心。”

    格格风尘仆仆冲过来,怨气比我还冲,道:“这还用问?当然是绊脚石去哪我……”指着叶蓉朵脑门的玉指,突地一弯,转而若无其事,接道:“不会去哪了!”

    她这分明是此地无银,一听就是跟踪叶蓉朵去了,再说,叶蓉朵岂是省油灯,马上轻飘飘接道:“这,跟我何干?”

    “当然……”格格说了两个字,冲叶蓉朵翻了个白眼,呜呜哝哝:“……没有。”

    叶蓉朵冷了她一眼,没再搭话,转眼对我温温一笑,背起双手,笔挺地向餐厅走去。

    见没外人,我才小声道:“你去跟踪她了?”

    “你怎么知道?”格格的模样,像吃了十条鲸鱼。

    “你前言不搭后语,笨蛋都看的出。”我笑道。

    “真不真?”她讶道。

    我抿嘴笑着,点头恩了,而她却是啃着拳头,像是憋出内伤的样子:“完了,完了,砸锅了……”

    她边怨边用拳头捶着自己脑袋:“哎呀,笨死了,死了算了……”

    我忙拉住她胳膊,哭笑不得道:“你呀,别总把死呀死的挂嘴上,万一那样,我可担不起责呢。一大早马不停蹄跟人屁股跑,不累么?”

    她小脸一红,摸着肚子嘿嘿道:“讨厌你,专戳人家羞点儿,何止累,简直饿疯了,腹内五鬼都要出来向我索命了。”

    “知道饿就好,走吧,吃早餐去。”我拉了她一下,自顾打前走。

    她跟上来歪头萌道:“竹雨妻主,你是怎么知道我跟踪绊脚石了?还有,害你一大早为我操心,为妻错了,为妻实在惭愧。”说着,抱拳正色道:“抱歉。”

    看着这个比我矮几公分的俏佳人,我实在不忍去责怪她,只好伸手在她小脑袋瓜子上轻轻拍了一下,道:“这次原谅你,下不为例。以后出门前,记得告我一声。”

    “告你?岂不走漏风声么?”她说着,甩甩衣袖,脸迈一边,摇头道:“才不咧”转而回头道:“除非……”

    我故作委屈,白了她一眼,道:“除非甚么嘛。”

    “除非,妻主你愿意跟我一道去。”道着,耸肩无奈道:“否则,只能恕为妻不告之隐。”罢了,虚瞟我一眼,接道:“说嘛,究竟是愿不愿意嘛。”

    我冲她一笑,毫不犹豫点了头,道:“愿意,只要不是坐班时间,我便跟你去。”向来不喜窥视别人*的我,此刻竟有些小小的兴奋和期盼。

    “真不真?”她一本正经凑近道,还伸了小拇指到我面前,想跟我拉钩。

    我一连道了三声真“真真真”

    她却不依不饶,认真道:“真你怎么不敢给我拉钩?”

    我用食指在她脑袋瓜上轻轻一捣,笑道:“小孩子才拉钩,笨蛋。”

    她一怔,对着自己的小拇指看了看,道:“好像是哦。”说罢,一边摸着肚子说饿疯了,一边拽着我往餐厅走。

    我们两脚一踏进餐厅门槛,她先往餐桌旁扫了一圈,接着直接到秀才身后,不由分手拧着秀才的耳朵,道:“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积极,吃饭倒勤快的紧,给我起来……”

    “诶诶诶~有话说话,没话松手,能不能不要这么野蛮……”秀才唯唯诺诺被拽的差点跌倒,幸好有旁边的林烟云扶住。

    格格手一扬,就要朝秀才头上拍下去,被我即使拉住:“别闹了!”

    格格挣开我的手,扬手指着围桌而坐的大伙儿,不分青红皂白又是一通骂:“你看看这一桌,啊,这一个两个三个八个,净她妈饭桶,一点规矩都没有,大人没上桌,谁让你们上桌的,啊,都给我起立,排整齐到外面罚站去!”

    她这一回来,就不让人舒服,再不严厉点,大家都别想吃饭了。于是,我先给大家使了个眼色,示意不用理她,好像大家也都没和她一般见识,习以为常。

    我按着她双肩,低声厉道“坐下。”

    她回身瞪了我一眼,撅嘴囔道:“就会凶我,坐就坐,哼!”

    先发落她入座,我才转脸对秀才道:“秀才,别和她一般见识,你坐来福旁边罢。”

    秀才红着脸,揉着红肿的耳垂,不愧读过圣贤书,即使委屈的要哭,也不对我埋怨:“是大人”说着,捂着耳朵过去坐了,低头喃道:“其实坐哪都一样,主要是她不尊重人……”

    话音刚落,老杨在旁边就跟火上浇油似的:“就是呀,常言道,士可辱,不可杀……”

    这话一出,引得秀才也顾不上耳朵疼,连连摇手纠正道:“诶诶诶,是士可杀,不可辱,你说反了。”

    她俩这一争,让处在火头上的格格很抓狂,筷子往桌子啪叽一摔,怒如狮子吼:“她奶奶的,能不能让本总管静一静,不想吃饭的,都给姐滚粗!”

    ……安静。

    我这才拉了椅子,在格格旁边坐下,叶蓉朵坐在我右边,见我坐下来,马上递了筷子给我,抬眼看了我一下,深邃里藏着不该属于她的窃笑,既可爱又诡异。

    我微微一顿,接了筷子,转眼对大伙儿道:“吃了早饭,就要坐班了,大家别拘谨,动筷吧。”罢了,对格格道:“再怄气,小心五鬼蹦出来索命。”

    她倒是气的快,好的快,冲我做了鬼脸,便拿起筷子,从盘子里夹了块拌黄瓜塞到自己嘴里,一边嚼,一边端起碗,合着小米粥吃的稀里哗啦,还不停对刘三姐立立拇指。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与叶蓉朵对视一眼,开始动筷。

    见大伙儿纷纷拿筷,叶蓉朵才伸手两个包子,一个递给我,一个留给自己,却被我隔壁的格格隔着我一把抢了过去,多亏叶蓉朵不是秀才,只是一笑了之,又给自己拿了一个,要是换做秀才,后果不敢设想。

    十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共就三盘小菜,虽然没人敢轻易说话,倒也是其乐融融,一切尽在吸溜哗啦进食中。

    格格啃着包子,一边吃着小菜,口齿不清道:“没想到这其貌不扬的破萝卜,也如此美味,老刘,你手艺可比御厨强多了。”

    刘三姐开心一笑,谦道:“不敢当,咱这家常饭,怎能和宫里的奇珍相比,只要大家吃的开心,属下往后每天都让来喜给大家做。”

    “哇哦,原来是来喜做的,小小年纪,真看不出哈,是个好苗子,有朝一日,本总管荐你到宫里做御厨,好好干。”格格竖直大赞。

    来喜性格内敛低调,几乎没什么存在感,面对格格大力褒赞,她却也只是抿嘴笑笑,除此之外,甚至连句谦虚回谢都不会说。

    其他人大概都被格格闹怕了,不管她怎么夸赞,愣是没人接话,秀才倒是不知死活,跟她杠上了。

    “可见某人就没吃过好东西,呵呵。”秀才不大不小的声音,正是一桌人都能听清楚的音力,抬眼瞥到格格冲她血眼扫射,忙把包子掰了一半给老杨,假装若无其事:“来来来,一起吃……”

    以格格的性子,怎么会轻易姑且,还不是嘴里塞的食物太多,咕咕囵囵一时腾不出嘴去还口,估计早骂的秀才狗血淋头了。

    我在一边瞅见她腮帮子逐渐消平,两眼充血一幅蓄意待发的样子,马上拿了一个包子堵她嘴上。

    “跑了一早上,体力大失,难得民间美味,多吃点。”我道。

    她叼着包子猛瞪我一眼,想发飙却又转为软笑,大口咬了一下,对秀才隐忍道:“有你的,这笔账老娘先记下,日后再算。”

    老杨嚼着菜食,一边伸了脖子:“总管,要不要我拿笔帮你记下,省的忘……”

    林烟云忙道:“总管她记性好得很,杨捕头你要巡街,还要站班,衙门里里外外属你最辛苦,该多吃饭少说话才是。”

    “阁下不愧是神医,一言惊醒梦中人呐,好好好,我吃我吃。”老杨粗枝大叶,不知真懂还是假装,端起碗喝了一口粥,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扭头把粥吐了,转眼急匆匆看着我。

    “老杨,你,怎么了?”我被她神经兮兮的样子搞得一头雾水。

    老杨忽地站起来,一拍脑门,紧张道:“哎呀,被林神医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一件被我忘了多日的大事。”

    “甚么事?”我忙道。

    “我忘了给犯人送饭!”老杨道。

    “犯人?”我疑道,和叶蓉朵对视了一眼,她也觉得奇怪,接着我的话,道:“甚么犯人?杨捕头,你说话要清楚一些。”

    “就是上一任县令大人收押的犯人啊,自打县令大人消失后,衙差们也相继走完了,衙门里里外外只剩下我一人,我除了每天照常巡街,还要一日三餐给犯人送饭。大人您到任这几天,属下心情非常愉悦,一高兴,加上忙,就把送饭的事忘了。”老杨道。

    听完她的话,我实在坐不住了,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道:“走,快带我到监狱里瞧瞧。”

    格格一把揪住我衣袖,猛地一顿,仰脸道:“去牢房?那个地方空气污浊混沌,你去作甚,坐下!”说着,眼风朝老杨一扫,道:“你自个儿去,顺便把你旁边那坨垃圾捎出去,看着都没胃口。”

    秀才撇嘴囔道:“没胃口还能吃三个包子一碗汤,要是胃口好,还不得把桌子板凳都嚼了。”

    我瞪了秀才一眼,厉道:“这是大事,都不许胡闹,老杨,我随你去。”

    “大人,您还是别去了,属下去去就来,犯人若真是饿死了,您再去也不迟。“老杨道。

    秀才插道:“大人去了人就会复活呀,敢情饿的不是你。”

    这时,叶蓉朵也发言了,她先对我平平一看,淡道:“大人,监牢就在衙门屋后,且先差杨捕头过去一看,来回用不了多时,您且坐下等她消息便罢。”

    “是啊,大人,先差杨捕头去看个情况,必要时,您再亲临也不迟。”林烟云也在一旁帮衬,我只好作罢。

    我犹豫了一下,转眼对老杨道:“你快去快回。”

    老杨领命出了门,我马上差刘三姐另备一份餐食,前后不到三分钟,老杨急匆匆回来了。

    “犯人情况如何?”其实我很担心,几天没进食,估计不太乐观。

    老杨搓手吭哧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让大家目目相看,一时不知道她搞什么鬼。

    格格走过去,围着她迈开八字步:“哟哟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从天堂下来,想笑不笑,不怕憋出肾病呀”说着,脸一沉,狠道:“说,是不是刚到牢房趁人之危,吃了犯人豆腐才回来”

    老杨立刻板脸,拍着胸部道:“我一堂堂淄衣捕头,怎么可能对犯人那样,你以为天下大同,所有检法公职人员,都像个别那么龌龊不耻么?知法犯法,滥用职权,性|侵罪犯的行为,是要断子绝孙的。”

    秀才马上立指接道:“老杨,我为你骄傲。不过,有一处我必须纠正你,你连一侍半房都没纳,何来断子又绝孙?”

    格格神速闪到秀才面前,扬手一掌打在她脑袋上:“人类说话,废物闭嘴。”言罢,转身重到老杨面前,接着最始的话,继续道:“那你乐呵呵,笑屁?说,到底笑什么。”

    老杨这才噗嗤笑道:“我憋着笑,是因为犯人他……他……正处‘软病’期,流血不畅,我去的时候,他正抱着裤裆疼的以泪洗面呢,哈哈哈哈……”

    格格一听,笑的花枝乱颤,捧腹兴道:“哈哈哈~~~这是天命……想不笑都憋不住……”还不忘跑过去对秀才调侃:“诶诶诶,我说废物,你这个月几日软病,快说说,让大家乐呵乐呵”

    见她要挑事,我马上过去止道:“蓉琪,不许胡闹。”先略略安抚下低泣的秀才,接着,转眼对老杨道:“软病是甚么病?要紧么?”

    刚一说完,全场哗然,包括和林烟云在内,都用不认识我的目光齐刷刷看着我。

    唯独叶蓉朵较为淡定,轻轻拉了拉我衣袖,把脸凑近过来,抚手在我耳边小声道:“软病,乃男人们一月一次的生理期,属正常现象,无须多虑。”

    我只觉得两颊蓦地一热,估计比西红柿还要红上几倍,顿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却听到林烟云道:“牢房阴暗潮湿,寒气较重,刘三姐,劳烦你去熬碗姜汤,我先去开服方子,差人抓药回来熬了一并给他端过去。”

    “好叻,用不用放几颗红枣?”刘三姐起身道。

    叶蓉朵马上接道:“那便更王道了。”说罢,冲我淡淡一笑,笑意夹着几分坏意。

    男人有例假。

    女人呢……

    我,我,我……我以后得多读书,多了解这个时代的人文历史,不然还不知道得出多少回洋相!

    这顿早餐,吃的人心跌宕起伏,明风暗潮,甚比坐过山车,让人不敢有一丝怠倦。

    早餐完毕,也差不多到了坐班时间,大伙儿各自忙碌去,我把老杨叫下,一边和她聊,一边到前堂坐班。

    “那犯人,所犯何罪?”我道。

    “谋财害命。”老杨道。

    “害了谁的命?”我道。

    “他家主子,他主子是百花县有名的大财阀,可惜哟,人杀了,财没落着,还得吃官司,你说他是不是大脑缺血,图啥咧?”

    老杨说着,挠着腮帮迟疑道:“他一个弱男子,怎么有那么大的野心?真叫人纳闷儿,大人,恕属下多嘴,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有甚么话,直说无妨。”我道。

    “常言说,面有心生,可是以属下看,那犯人咋看咋不像坏人。而且呀,他是被屈打成招的,自打被收监后,整日以泪洗面,一直念念叨叨说自己是被陷害的。”老杨道。

    听她这么说,我心说难不成真是冤案,便马上道“那犯人的案卷可在?”

    “案底在啊,只要大人您想看,几百年前的案卷属下都能给您找出来。”她道。

    “那好,现在是当班时间,你先去把大门开了,然后把那犯人的案卷给我找来。”

    “是,大人,属下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