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飞镖

夕涵莫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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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

    听说今天开庭重审“李禄一死”案,附近百姓一大早便前来衙门听审。

    不足三十平米的旁听台上,密密麻麻挤了几十号人,一下子把不太宽敞的衙门内厅处,涌的更加窄小。

    我坐在公堂之上,待杨捕头和来福将张慧君、郑蓝两名嫌疑人押到堂前,便拿起惊堂木,朝台面上一击,严道:“下跪何人?报上家门”

    郑蓝体态狼狈,精神却是很好:“草民郑蓝,现年十七,家住金鱼镇,双亲健在,下有一双年纪尚小的姊妹。”

    郑蓝表完家门,跪在他旁边的张慧君可没他那么规矩,根本就是不把公堂当回事。双手象征性的太了一下,不屑一顾:“民夫张慧君,今年二十有五,妇家李禄,乃是远近有名的商人世家唯一掌门人,已故。”说完,还满不在乎小声加了四个字“明知故问”

    一旁站班的杨捕头一个箭步到他身后,在他臀部狠狠一踹,喝道:“公堂之上,岂容你放肆,目无纪律,罪加一等。老实点儿!”

    我本可以阻止杨捕头,但我没有那么做,因为那张慧君实在太狂妄,不给他点厉害,就压不住他的嚣焰。

    杨捕头此举,不仅引得听审百姓一阵骚涌,连站在我右边助威的格格也暗中竖拇指称赞。如此,却并没有令张慧君有一丝怯怕,反而变本加厉,气焰嚣张。

    “目无纪律的人不是我,是你们这些人,摆着一个杀人犯你们不制裁,却来为难死者家属,什么玩意儿嘛”说完,直直瞪着我,明目张胆在向我挑衅。

    我真想去扯烂他的嘴,自己谋杀亲夫,还理直气壮毫无悔过之心,这哪是人,简直就是粪渣。

    我一向慢热温吞的性子,第一次被人几句话就刺中怒点儿,却因着要廉政严明,主持公正,必须强压不好的情绪,保持头脑清醒,才能冷静判审。

    我拿起惊堂木一击,不再与他拐弯抹角说一些长篇大论的官话,冷静威严,直奔主题。

    “张慧君,经本官查证,你妻主李禄并非中毒身亡,而是\'做过死\',真正的凶手是你本人,你却勾结官场,诬蔑好人,找郑蓝做替死鬼,说,谋杀亲妇,你意图何在?”

    话音刚落,旁听台一阵骚动,几十个百姓面面相视,有的窃窃低语,有的指着张慧君脊梁骂他毒夫。

    张慧君先是一慌,回头大骂身后百姓不该对他指指点点,一面回过头来,有恃无恐,嚣张跋扈。

    “你这个白面小生,上任没几天就耀武扬威,也不掂掂自己几两分量,就你这芝麻小官儿,想治我罪,先拿出证据来。否则,就算告到天皇老子那里,小爷我也不会忍服。”

    “放肆!”我怒喝一声,真想罚他二十棍仗,又觉得体罚不是目的,便稳下心来,转眼对朝堂下的林烟云看了一眼,见她对我轻轻点了一下头,便知央她的事情已经办妥,心里有了底。

    “仵作,把证据呈上来,将经过细细分析给在场的父老乡亲以及这个刁夫听清楚。”我吩咐道。

    “遵命。”林烟云收令,对来福使了个眼色,二人进了“柏枝门”,出来时,手上抬着一个长形木匣子,还牵了两只活泼的精力充沛的大黄狗。

    “狗?”众人讶异。

    见状,听台上的百姓又是一阵涌动,个个伸颈探头对木匣子充满了好奇。

    待她二人把木匣子放在堂中央,我看到林烟云对我示意“可以开始”的神色,便拿起惊堂木在桌面上一击,严道:“各位乡亲父老,大家静一静,下面且听仵作给大家将案情要点说分明,请大家配合。”

    瞬时,鸦雀无声。

    看到大家这么听话,我心里甚是安慰,百姓的配合,就是对我最大的鼓励和支持。

    就像叶蓉朵一样,知道今天要开审,她主动扮成衙役站在台下当站班,一句话都不说,手持棍仗有说不出的不合适,但有她在,我心里就有底气和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让我沉着,不急不燥,不怯场。

    林烟云双手抚拳,先朝我一拜,再转身对听审台百姓礼敬一圈,最后低眼对张慧君冷道:“本仵作就要开始了,张慧君你可要竖起耳朵认真听”说罢,不去理会张慧君那不屑一撇,如此那般如此这般徐徐道来。

    “不知大家有没有听过一种名叫依兰依兰的植物,此物生之边疆,是一种价格昂贵的香料,因其香味奇特,浓而不艳,被人做成香薰放在卧室,即有助睡眠作用,又可提人欲愉,如此一物多效,并不是所有人能适应它。譬如,心脏痛,阳亢等,此类病者,若在卧室放一只依兰香薰,便会加剧患者病情,稍一激动,若不及时治疗,后果不堪设想,这个时候,若给犯病者加一碗燕窝汤,无疑是火上浇油,又给病者加了一道催命符,必死无疑。”

    林烟云说到这里,全场一片哗然,当然,光听这些,不足以信服群众,尤其刁蛮的张慧君,抠着指甲,一脸不屑。

    分秒顿后,林烟云走到木匣子旁边,把盖子打开,示意来福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啊呀,怎么还有两只死狗?”有的百姓不由得叫了出来。

    林烟云抬了双手,向下轻轻一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乡亲们,静一静。接下来,才是本人要说的重点!”

    待众人安静下来,林烟云弯腰从木匣里拿出一只从张慧君卧室带回来的香薰,双手捧着走到听审台前,隔着铁栅栏展示给百姓看。

    “我手上这个依兰香薰炉,是从犯人张慧君卧室里拿出来的,原封不动,大家闻闻看。”说着,递过去,引得台上百姓争先恐后伸头,都想一嗅依兰香气。

    “真香……”

    “香是香,有毒,还是离它远点儿……”

    见有人对依兰敬而远之,林烟云平然一笑,收回香炉,接着解释:“乡亲们放心,我刚才说过,只有身患顽疾以及老者,依兰才会有反作用,对咱们年轻力壮的年轻人来说,它着实是一种令人身心愉悦的香薰。”

    林烟云说着,折身走到四只活、死狗旁,继续道:“大家都知道,动物和人类的五脏器官,其实大同小异。为了证明不同人群对依兰依兰的适应和不适,本人用四只狗做了实验。昨天晚上我们把这四只发情期的狗,两公两母,关在一起,然后在屋子里放上我手里这只依兰香薰,今天早上,两只年纪大狗因体力透支而暴毙,而这剩下的两只,只有两岁,大家也看见了,它们精力充沛……仔细瞧它们的眼神,似乎有种……欲求不满的样子。我这么做,其实就是想证明,依兰香薰,对年轻体壮的人来说,它是一种欢情药,而对于老者或身患顽疾者,是一种催命剂。”

    林烟云刚一说完,就有旁听者不明提议。

    “可是,你解释这么多,和死者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烟云马上对那个提议者竖拇指夸赞:“这位大姐问的好,下面,也就是与本案最关键的环节。刚在县令大人也说过,经查证,李禄李员外并非死于中毒,而是,被这依兰香薰断了命。李员外四夫郎张慧君,明知她妻主患有心痛病,还故意不惜老远托人从边疆带回依兰依兰放在和李员外同房的卧室,而且还放了四只香炉。呵呵,别说是年近半百的李员外,就算是我们这些年轻气盛的青年女子,也经不起四只依兰香薰的威力啊。李员外犯病时,如果及时治疗,也许还有活命,可惜被张慧君再下毒手,逼着家丁郑蓝把整整一碗燕窝粥给李员外灌下,这无非是火上浇油。据家丁郑蓝的口供,李禄喝下燕窝粥不多时便断了气,而郑蓝正要出去喊人,不料却被突然冲进来的管娘一举拿下。大家想一想,管娘是怎么知道李禄要出事,怎么会那么巧,分秒就是某人事先预谋好的。”

    林烟云把事情从头到尾仔细分析还原后,旁听群众无不愤愤嚷骂。

    “李禄风光半世,竟然会死在自己夫君手里,真惨……”

    “你看他眉梢带痣,一看就是荡夫狐狸精……”

    “最毒不过夫人心,下地狱碰到李禄会活喝了他……”

    “据说他在外面混野女人,早就知道他就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小淫夫……”

    “说什么来着,男人生性就是贱,水性杨花,不守夫道,就不能给他们好颜色,天生就只能做饭洗衣生孩子,让他吃饱就行。像李禄这个四夫郎,必须乱棒锤死,给那些贱男人提个醒……”

    还有不一样的声音。

    “嘿嘿,我倒觉得那李禄死的值,能死在狐狸精身上,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美事啊,嘿嘿~嘿嘿嘿~”

    猥琐大娘刚说完这个,被我旁边的秀才一顿奚落。

    “来来来,那边那位大娘,这儿有现成能帮你圆梦的狐狸精,倒是过来啊,不知廉耻,这种话也能说出口,亏你活了大半辈子,白活了。”

    公堂内乱哄哄的,你一句她一句调侃个没完,完全把脸如死灰,身上瑟瑟发抖的张慧君忘在脑后了,更别说我这个威风凛凛的县令大人了,这还了得。

    我拿起惊堂木使劲一击,厉喝:“肃静,公堂之上,差民不分乱哄哄的成何体统。”

    话音刚落,堂下站班的叶蓉朵、杨捕头、来福、来喜用棍仗捣着地面,面无表情。

    “威~武~”人不多,气势蓬勃啊。

    瞬时安静。

    我眼风朝旁听台冷冷一扫,继而把目光定在瑟瑟发抖的张慧君身上,惊堂木一击,厉道:“刁夫张慧君,你谋杀亲夫证据一全,你还有何话说!”

    张慧君唇齿磕碰,一扫方才嚣张之色,顿时惶恐无助:“我……”百口莫辩,开始撒泼求宽饶:“民夫错了,民夫认罪,求大人念在民夫初犯的份上,绕了民夫一次吧,民夫再也……”

    我听的头皮发麻:“住口,杀了妻主,还想让人饶了你,先问问乡亲们同不同意。”

    “不同意,不同意,杀了他,杀了他……”旁听台上的百姓,个个挥着拳头齐喊。

    “威~武~”站班的几人不约而同捣地维持现成秩序。

    再次安静。

    我照样审问前先拍案:“张慧君,既然你对谋杀亲妇一事供认不讳,那本官再问你,你蓄意杀死李禄,意图何在?”

    张慧君花色尽失,惶恐道:“我,我,我是冤枉的,大人,杀我妻主,其实不是民夫的本意,是有人在后面撺掇……”张慧君说了一半,人群中突然飞出一缕银光,直射中他后背。

    “啊……”张慧君身子一颤,在倒下前最后一丝力气扭过头,牙缝挤出:“尚……天一……你好狠……”在叶蓉朵冲过去扶住他的时候,没了动静。

    叶蓉朵伸手在张慧君大动脉处轻轻一按,抬眼对我摇了摇头:“断气了。”

    这时,一袭墨蓝跨栏一跃,迈着八字步,吊儿郎当走下台阶,向堂前走着。

    “是你杀了他?”我俯身道。

    她随意拍了手上在栅栏上沾到的灰尘,有恃无恐抬眉轻飘飘道:“对。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本人看不惯,替天行道而已。”

    此人年纪和我相仿,手摇纸扇,身穿墨蓝色绸缎长衫,相貌堂堂,风流倜傥,却带着一股不可一世的轻抚狂妄。

    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善流之辈。

    “放肆,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用得着你替天行道么!”我怒道,她一怔,就像不相信我敢那么对她。

    在她没下文之前,我拿起惊堂木狠狠一击,厉道:“来人,把这个疯子给我捆起来。”

    她纸扇唰啦一合,做出要反抗的架势:“我看谁敢碰本姑娘一根毫毛。”

    叶蓉朵上前一步,根本不屑理会她,单手起落,便把她拿扇子的手扭到脑后。

    那女人极力反抗,看样子也会两下武功,不然刚才那一飞镖,不可能直中张慧君要害。

    “小当班,姑奶奶最后警告你一边,本小姐上头有人,不想掉脑袋,就给我松手”

    叶蓉朵眉峰一挑,压着她不以为然道:“那就等上头人来了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世界杯好看吗?为什么我一点兴趣都没-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