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夕涵莫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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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才寡瘦的脊背略微一直,回过头来,抬起胳膊肘向门外扬了扬,嘻嘻呵呵道:“昨晚舍里聚会,邀我去……”

    “甚么社?”我打断她,一边走近,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最后把目光锁在她那双沾满泥泞的黑布鞋上。

    “书友舍,大人没听过么?”她一脸嬉皮道。

    我心说,小样的,还给我打马虎眼,一边点头道:“听过。读书人的伊甸园嘛,我一直想加入,可惜没良友引荐,要不,改日,你带我去见见组织?”

    她微顿,接着笑道:“其实也没甚么啦,无非是爱好单一穷困潦倒的读书人聚在一起打发寂寥。在她们当中,我这个衙门状师,算是混的比较体面了。咱们衙门内外事务繁多,大人您抽不出时间的。”

    她是为我着想,还是故意搪塞?哼哼,三言两语就想把我打发,我哪有那么笨。

    我仰眼一笑,平道:“我们可以晚上去啊,休班时间,不忙的。”

    她当下结舌:“这,这……哎呀,大人,总之那个地方不适合您,您要是觉得休班无聊,我可以带您去别的地方消遣,喝茶啊、写生啊甚么,干嘛非得往……”突然停住,像是不小心说漏嘴。

    我冷冷一笑,眼风朝她鞋面一扫,冷道:“干嘛往山上跑,是不是?”

    她马上低下头,两只脚尖翘了几下,小小动作,定是心虚的表现。接着,抬头故作轻松,一面带笑,道:“大人,属下无知,不懂您在讲什么,请为属下指点一二。”

    我抬眼直道:“贤人聚会,无非是吟诗作对,畅聊天文地理,你这两脚泥巴,倒像是从田里作业回来,似乎,不符合常理呢。”

    她一下子慌了神,手从袖筒抽出来,指着门外,磕磕巴巴:“我,我真的……不信,您问问……”

    “好,你指个名字,我马上亲自去问。”我故意逼道。

    “我……”她支吾着,心虚看我一眼,急忙移开。

    不知她到底在隐瞒什么,但可以断定她心里一定有鬼。如此,我更是不能放之任之。

    可她又是个倔脾气,硬逼是没甚么作用,得刚柔并济。

    心念微转,我心平气和,道:“秀才,我要是你,我就不会像你这样,脸上写满了做贼心虚,嘴上还要逞强。当然,也许这个比喻不恰当,但是,你此刻的表情,除了那个四个字,我想不出其他词汇来形容。”

    我说着,顿了一下,继续道:“我问你,除去我头上乌纱和这身官袍,你觉得,我这个人,值不值得信任?”

    她眼中,三分空洞,三分茫然,还有几分复杂难懂之意,点头恩道:“值。”

    “那你,信不信得过我?”我继续问道。

    她盯着我,狭长的眸中,是平时在她脸上绝对看不到的锐利之色。

    片刻后,她犹豫了一下,再次点头:“也许吧……”

    我微微一笑,伸手在她肩上轻轻一按,道:“你不否认,我当你默许了。”无意间,瞧见来福提着竹篮回来了,篮子里放着几样新鲜蔬菜,上面放着纸包围起来的热包子。

    “大人早。”来福进门先给我打了招呼,接着对一旁的秀才道:“咦,秀才你回来了?昨晚去哪了?大人好担心你呢。”

    秀才对来福干笑两声,然后对我低头谦道:“让大人操心,属下该死。”

    “知道该死,以后就少往出跑,好了,你们聊,我去准备准备,该吃早餐了。”来福说完就走,走出几步,突然又停下来,折身回来。

    “大人,准备完早餐,我想跟你告个假,出去办点私事,不知您能不能通融一下……”来福乐呵呵道。

    “可以,但是,来福你要去哪里?你娘亲知道么?”我道。

    -

    听见来福说菩萨发福利,我觉得似曾耳熟,暗自一想,好像在我来百花县途中,曾在一个镇上,亲眼看到有人在发银子。对,没错,那时候就听来福说什么活菩萨显灵什么的。

    如此一想,我马上问道:“来福,你说的活菩萨,是不是上回咱们路过叫甚么镇的时候,遇到那回事?”

    来福头点的像小鸡吃米:“对对对,水门镇,那次我跟来寿她们都有分到银子。”

    “活菩萨不是只有逢八才发银子么?今天才初一,也许是谣言呢。”秀才在一旁淡淡道。说话时的表情,像怀疑,又有肯定,很复杂。

    来福挠挠头,笑道:“对啊,我也纳闷,哎呀,管他是初一还是初八,能分到银子就好。我去准备早餐了啊,一会儿晚了银子就被人分完了。”

    “来福,别走。”我在她身后喊道。

    来福回头一脸无奈:“大人,有何吩咐?”

    我像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接着转脸对秀才道:“秀才,你刚才不是有好事要去告诉来福么?告完她,记得到我房里来一下,我等你。”说完,冲她友善一笑,转身回房。

    谁知,刚走到台阶跟前,秀才就跟过来了:“大人,其,其实也没甚么事,想逗她玩来着……”

    刚说完,引得来福狠狠剜她一眼:“忙都忙死了,跟你有甚么好玩儿的,无聊……”

    秀才也不示弱,对着来福背后撇嘴道:“切,小厨子,假装很忙……”

    “好了,别贫了,跟我进来。”我止道。随即走进屋子,等她一进来,我随手把门关上。

    秀才马上离我三步远,手抄袖管面红耳赤:“大人,屋里就咱俩,您这一关门儿,是不是……不,不大合适呀?”

    “为什么?难道你对我……”我故意拉长了音,狐疑看着她。

    她连忙摇头摆手道:“不不不,没有的事儿,我怎么敢……只是怕……”说着,怯怯抬我一眼,低头不语。

    我走到她面前,逼近道:“怕我吃了你?”

    “不不不,都不是……”她连声辩道。

    “既然都不是,那就是你心里有鬼,你心虚。”我道。

    “我……”

    我冷了她一眼,当即板脸道:“别你你我我了,说实话,你昨晚到底干嘛去了?”

    她猛抬头,额头渗出细汗来:“我……我……大人,恕属下不能直言相告,但我敢对天发誓,无论我昨晚作甚么,都对得起天地良心。”

    “既然那样,为什么不能直言相告,分明就是在狡辩,你若再不老实坦白,我就对你依法处置。”我真的有点生气了。

    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格格站在门口,双手叉腰,朝秀才鄙夷一瞥,道:“别听她瞎掰,竹雨妻主,我知道她去做什么了。”

    豆大的汗珠从秀才两颊滚下,我从来没见她如此紧张,念及格格口快心直,万一真是被她瞧见甚么大事,秀才的前程就毁于一旦了。

    我忙把格格拉进来,往外看了四处没人,才低声道:“不管你看见甚么,都不许向外张扬,如果秀才做了坏事,我会依法处办。”不知怎地,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格格把我手一掰,走到秀才面前,鄙视道:“她自己做了亏心事,她都不紧张,妻主你紧张个甚么劲,到底懂不懂公私分明。”

    、

    秀才紧张的牙齿打颤,发出咯咯声响,虽然不知道她昨晚到底去干什么了,但从目前来看,一定不是甚么好事。

    既然格格都把话说了一半,想堵也堵不住她的嘴,就干脆让她说说看,到底看到什么了,反正也没外人在场,只要不是杀人放火,自家人,关起们来,甚么都好说。

    格格是个暴脾气,那满腔怒火的模样,似要把秀才吃了又觉得嫌脏的神态。我忙走过,把格格拉到一旁,先朝秀才看了一眼,那家伙浑身跟抖康一样。看样子,她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蓉琪,我没有公私不分,我紧张秀才,是因为她是衙门的人,万一有甚么事,传扬出去,对咱们每一位都面上无光,你说是不是?”我好言好语安抚道。

    格格斜我一眼,想对我发火,犹豫了一下,牢骚道:“甚么面上无光,你分明就是在袒护那个人面兽心披着人皮的狼,你知道么,我早上出去晨跑,你知道我看到甚么了?”

    “你看到甚么?”她说的没错,我是在袒护秀才,因为我觉得,秀才不是像是坏人,色归色,她本性不坏。而且有胆识,有抱负,我欣赏她。

    格格把牙咬的咯嘣直响,抬手指着秀才:“那种事,说出来会脏了我的嘴,你让可耻的她自己说。”

    当我转眼去看秀才时,她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伸手擦着两颊的汗,面红耳赤,低头喃道:“你不就是看见我从赵寡夫家出来么,对,我承认,我一夜未归,我不该在寡夫家过夜,但是事情不像你们想象中的那样。作为一个读书人,有义务教人识字宣扬文化,我不觉得有甚么可耻!”

    “屁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可能不燃火星,哦,妻主,别信她鬼话连篇。”格格对她的话充满了怀疑。

    虽然觉得秀才说的很牵强,但我还是宁愿相信她去给人教书,也不愿听到其他的乌七八糟的事。

    “蓉琪,秀才是自己人,咱们应该相信她,她说去教人识字,我相信肯定是那样,别把人都想的那么坏。”我道。心中的疑问,只能暂时搁着。

    格格把我手一甩,道:“好好好,在你眼里全世界都是好人,就我是恶人好吧,你就相信她的鬼话吧,迟早一天后悔莫及。”

    格格刚说完,秀才走过来不依了:“喂喂喂,你把话说清楚,甚么叫鬼话,明明是你思想不纯洁,看甚么都是肮脏好伐。你今个儿不把话说清楚,我,我就……”

    格格双手叉腰,昂首挺胸,仰着小脸,虽然比秀才矮一个脑袋,但架势十足:“姑奶奶就不纯洁了,咋地,你能怎地,怎地!”

    好好的计划,被格格冲进来搅浑了,她觉得自己给秀才一个下马威,但实际上,她却是给云端的秀才递了一把梯子,其中的端由,只是我的直觉,在没有把握之前,我不好妄自定断。

    但我肯定,她绝对不是去教书识字那般简单。

    她们你一句,她一句,吵得面红耳赤,我当真是想把她们的嘴巴都给缝个严实,从此不要再听到她们讲话。

    “住嘴,不许吵,都出去!”我指着门口冷吼道。

    安静三秒,秀才先出去。

    见只剩我俩,格格对我努着嘴怨道:“出去就出去,哼!你就知道凶我,哼!”说完甩甩手走人,刚到门口,回头道:“老刘让我喊你去吃饭,去不去?”

    我摆摆手,头都没抬,道:“你们吃吧,我不饿,不想吃。”

    “不吃算了,饿死了看谁心疼你,哼!不管你了,胳膊肘往外拐的女人。”说完,气冲冲出去了。

    哎,我胳膊肘往外拐……都跟她一样,甚么事都装不到心里,早乱成一片了。

    内里个个身份不明,行迹可疑,就连我深爱的人,对她的过去,我都丝毫不知……

    尚三谷被我杀死,尚府银库被盗,尚天一如今还在监牢,我不知该如何把这一切告诉她,更让我一筹莫展的是,我不知该给她如何定罪!

    以上种种,该怎样收场,我完全茫然,哪还有心思吃得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