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一百零二章 首道考验

平林漠漠烟如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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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珠郡主抬头看向孟苹和柳荫逐渐远去的背影。

    孟苹身材小巧玲珑,而柳荫身材高大宽肩细腰,从后面看去,俩人当真是非常的般配。

    明珠郡主想起自己见蒋太夫人的情形,心里不由为孟苹阵阵难受——蒋太夫人虽然巴结她,但明显是不接受孟苹的!

    她又想起了孟苹的亲生父亲自己的大哥赵梓。

    清远侯玉成秀和大哥是多年的政敌,两人一个是从底层步步打拼艰难上来的寒门英杰,一个是含着金匙出生的天之骄子,素来针锋相对,表面看来和谐无比,实际上积怨已深,难以化解。

    玉成秀即使知道苹果是大哥的女儿,怕是也不会愿意孟苹和和玉珂的婚事。

    孟苹似乎在和柳荫谈着什么,侧脸看着柳荫,脸上笑得很开心。

    明珠郡主心里一酸,这么一个温柔和顺的女孩子,为什么偏偏先遇到了玉珂呢?若是柳荫,那该多好……

    孟苹和柳荫慢慢向前走着,身后的箫声逐渐变得隐约依稀起来,他们距离玫瑰花圃越来越近,夜风吹来阵阵沁人的玫瑰芳香。孟苹很喜欢玫瑰花的香味,皱着鼻子用力吸了一下。

    柳荫睨了她一眼:“你以为你长的是狗鼻子?”

    孟苹仰首笑嘻嘻看着他,凤眼亮晶晶的:“我就是狗鼻子啊!”

    柳荫:“……”

    这时候他们已经到了玫瑰花圃附近,距离进行晚宴的草地已经相当远了,那边的声音也只是隐隐约约能听到一点了。

    孟苹仰首看向柳荫:“这里可以说了么?”

    柳荫指了指前面女贞树丛前面的原木长椅道:“去那边吧!”

    孟苹和柳荫一起坐在长椅上。

    她把双手轻轻地覆盖在肚皮上,闻着玫瑰花圃传来的花香,虽然这秋夜有些寒冷,她的心里却是异常的安详宁静,方才孩子在肚子里动了一下,这小小的胎动一下子牵动了她的心——还有三个多月她和玉珂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不知道孩子会像她,还是会像玉珂......她希望像玉珂......

    柳荫瞥了她一眼,发现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宽身浅粉色绣花长袍,在这沁凉的秋夜里,有些单薄。他脱下了自己身上黑色的外袍,披在了孟苹身上。

    孟苹正在发呆,忽然感受到温暖从背上传来,不由一愣,看向坐在一旁的柳荫。柳荫此时身上只穿着浅蓝色的窄袖短衣和长裤,短衣的腰间还系着那条黑色绣花腰带,一条长腿压在另一条长腿上,看着说不出的潇洒自在。

    她含笑道:“柳荫,谢谢你!”

    她确实有点冷,作为怀孕的孕妇,她可不能受凉生病的,因此,她不会拒绝来自柳荫的温暖。

    周围很静,远处的箫声,宴会上的谈笑声,运河的波浪声,都变得渺茫起来。

    柳荫终于开口了,他问道:“孟苹,你为什么跟了玉珂?”

    孟苹一怔,她从来不曾思考过,她为什么会跟了玉珂。

    是为了活下去吗?

    不是的。即使她不跟玉珂,玉珂也会照顾她的。

    是为了玉珂的身份地位吗?

    不是的。在这个世界,她想要的始终是没有压力轻松地活下去,而玉珂的身份地位带给她的更多是压力和考验。

    是为了玉珂这个人么?

    不全是。玉珂虽然俊美,可是他高傲独断,心狠手辣,腹黑寡言,实在不是一个好男人。

    孟苹没有说话。

    柳荫也不看她,继续道:“清远侯玉成秀是王爷的政敌,两人做了十几年的对头,积怨已深。玉成秀若是得知了真相,是不会答应让玉珂娶你为妻的!”

    “而你,只是玉珂的妾,也就是说,清远侯府的主子们,蒋太夫人、玉成秀以及玉珂,都是你的主子,他们想要把你或打或骂或卖,都是你不可抗拒的!”

    “你觉得玉珂可以保护你?是的,我承认玉珂够强,可是玉成秀是谁?是清远侯、玉帅、兵部尚书、青衣卫的首领,是大金朝中唯一能够与王爷抗衡的人!玉珂能战胜他的父亲?”

    他看向孟苹,桃花眼中满是寒意:“苹果,你该醒醒了。”

    孟苹愈听愈心惊,脑海中千回百转,最后终于给出了答案。

    “因为我爱他。”

    她面容平静,眼含坚定:“男人并不是必不可少的,我如今有的是银子,没有爱的话,我可以一个人生活。可是我爱玉珂,玉珂也爱我。有了爱之后,我才知道没有爱的日子是多么孤寂荒凉。”

    她把柳荫的外袍脱了下来,放在了长椅上,起身离开了。

    在她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玉珂的爱拯救了她。

    经历过那么多苦难之后,她渴望亲情,可是若得到这亲情的代价,是让她放弃玉珂,那她宁愿不要!

    孟苹以为明珠郡主会和她说起与柳荫相同的话,可是,明珠郡主却一直未提,她依旧关怀照顾着孟苹,两人一起悠闲地生活在这别业里。

    白天的时候,散散步,钓钓鱼,赏赏花,睡睡觉;夜晚的时候,聊聊天,做做针线,看看书——日子仿佛过得很充实。

    可是,孟苹常常在最开心的时候心底带着一丝黯然。

    玉珂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来过。

    好几次孟苹和郡主登高远眺,她试图看到玉珂的身影,可是没有。

    柳荫和柳萌倒是来过两次。

    明珠郡主在南安王府东边买了座宅子,准备彻底拆掉之后重新修建,她拉着孟苹一起画宅子的布局图。

    这日傍晚,郡马柳狸带着瑜之和珏之出去了,柳萌和柳荫也不在,孟苹同郡主坐在起居室的红木榻上,趴在炕桌上拿了画眉用的炭笔画在画新居的设计布局图。

    孟苹和明珠郡主正在争论正院里到底是种杏花还是桃花的时候,就听春莹进来禀报道:“郡主,圣上来了!”

    孟苹一听,眼睛瞬间发亮。

    她可是听过不少关于天昊帝和明珠郡主的八卦的,这些八卦的共同点就是都说天昊帝非常宠爱明珠郡主这个堂妹,甚至因为明珠郡主闺名唤作赵檀,他就给两个皇子分别起名为赵香之和赵木之。

    这些八卦被孟苹自动脑补为“禁忌之恋,求之不得”四个字,因此她听说圣上来了,八卦之魂就开始熊熊燃烧,恨不能在场赖着不走一窥究竟。

    明珠郡主一脸闲适,既没打算出去迎接,也没有提出要孟苹回避,拿着炭笔在画图中画了几笔,笑吟吟看着孟苹:“苹果,正院里种上苹果树好了!”

    孟苹:“……我不在意这个啊!”

    明珠郡主垂下眼帘道:“我小时候,因为狐狸哥哥爱喝梨花白酒,我就在自己的院子里种满了梨树……”

    孟苹斜睨着郡主一直有些苍白的脸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噗!郡主你好可爱!”她更想说的是“姑姑你好可爱”。

    明珠郡主悻悻道:“苹果,你才十八岁,却没有一点少女心女人味!”

    孟苹摸头:“……这倒是,我有些时候好像更偏向汉子一点!”

    明珠郡主:“……”

    姑侄俩正在玩笑,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声音中带着几分委屈:“花卷,你又不出来迎接哥哥……”

    孟苹抬起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朱红袍子的瘦高男子负手走了进来。

    从这个人的气质风华来看,应该就是天昊帝了。

    孟苹看向明珠郡主,意思是询问要不要跪拜。

    明珠郡主轻轻在她手背上摁了一下,看向朱衣男子:“桐哥,过来坐吧!”

    天昊帝走了过来,在明珠郡主身旁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孟苹,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他早就听人回报,说郡主忽然同玉珂的妾走得很近,这个大概就是了,只是这个女孩子生得怎么这么像南安王府的人?

    孟苹知道天昊帝在打量自己,紧张极了,被天昊帝的气场压得一动也不敢动,仿佛被猫盯上了的老鼠。

    明珠郡主瞅了天昊帝一眼:“桐哥,这是我的义女苹果!”

    天昊帝闻言,马上收回了看向孟苹的视线,温柔地看向明珠郡主:“花卷,你高兴就好。”

    明珠郡主瞥了天昊帝一眼,道:“桐哥,我想求你件事!”

    “说吧!”天昊帝端起了明珠郡主面前的茶杯,也不管明珠郡主是不是已经喝过了,径直喝了一口。

    明珠郡主看他如此不讲究,瞪了他一眼。

    天昊帝赵桐被明珠郡主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瞪,觉得浑身舒畅极了,笑道:“我答应你。”花卷做事一向是很有分寸的,他从来不担心她会提非分的要求。

    明珠郡主眼珠子转了转,道:“桐哥,你得答应我,除非玉珂自愿,你不能为他指婚,无论什么人去请旨!”

    天昊帝当即答应了。

    赵檀的义女既然是玉珂的小妾,她有这样的提议也属正常。

    得了天昊帝的保证,明珠郡主开心极了,笑眯眯问天昊帝:“桐哥,想不想吃我亲手做的饭?”

    天昊帝原本满面春风的俊脸马上变成了苦瓜脸:“花卷,你身份贵重,为兄如何舍得你亲自下厨……”

    明珠郡主以折腾天昊帝为己任,非要坚持着要为天昊帝下厨。

    她向孟苹眨了眨眼睛:“苹果,你在房里休息吧,我带我兄长去外面散散步!”

    孟苹看着被明珠郡主像牵小狗一样牵走的天昊帝,不由莞尔。

    她听玉珂提起过天昊帝,说他君威森严驭下极严,乃大金王朝百年来不世出的英明君主。

    孟苹没想到真的见了面,这才发现天昊帝原来是一个和蔼和亲温柔可爱的英俊大叔。

    马上要面临父亲的十道考验了,玉珂收拾身心,准备全心应对。

    他一向做事专心,又素来自信,因此虽然知道这十道考验随时都会到来,却依旧每日雷打不动地到青竹院的外书房处理公事,遥控远在西北的军队,同时见同僚会谋士,常常出门会客。

    八月二十晚上,兵部侍郎何冠中在明月楼请客,也给玉珂发了请帖。

    何冠中是清远侯的亲信,玉珂一定得给他这个面子,于是就带着天晴和下雨去了。

    进了明月楼之后,玉珂很快发现这怕是父亲对他的第一道考验!

    金京最顶级的青楼锦绣阁今日借了明月楼的地方,在明月楼举行清倌花魁叶素素的梳拢宴。而且最别致的是,叶素素今夜的新郎,是要由她自己在今晚在场的达官贵人中抛绣球选出。

    明月楼宽敞的大堂中间建了一座红色的精致高台,高台的四周整整齐齐地摆着八个紫檀小桌,玉珂已经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甚至看到了靠东的小桌上坐着柳萌和柳荫。

    他上前在柳荫柳萌旁边坐了下来。

    看到玉珂,柳萌一脸笑:“原来玉珂兄弟也爱好赏花,是我的同道中人啊!”

    柳荫一脸寒霜瞪了玉珂一眼:“你来做什么?”

    玉珂一脸无辜:“何冠中给我发的请帖啊!”

    柳荫忽然垂下眼帘,嘴角弯了弯,马上变得热情了一点,把茶水推倒玉珂面前。

    玉珂本来就打算酒水之类一律不碰,因此临出发特地喝过水了,因此点了点头,并没有喝的打算。

    叶素素的梳拢宴,属于金京的高端集会,因此客人并不多,不过是坐满八张檀木桌的二十四个人而已。

    八张檀木桌中,七张檀木桌都是坐满了四个人,只有玉珂他们这一桌只坐着三个人。看到玉珂、柳荫和柳萌三员彪悍武将坐在这里,熟悉他们性子的人,当真是没人敢来这一桌凑热闹,因此他们的桌子始终是空着一个座位。

    叶素素并没有立即出现,而是先由锦绣阁以琴艺闻名的名妓叶真真上台演奏一曲凤求凰。

    叶真真身材苗条,面容清丽,气质清雅,一袭白色纱裙衬得她如天上神女她端坐在琴前,随手一拨,琴声徐徐响起,渐渐如潮水般四溢开去,充盈着明月楼的每一处空间,令人沉浸进去不可自拔。

    高台下的客人,以高官显贵居多,大都文采风流精通音律,听得如痴如此,起码表现得如痴如醉。唯有玉珂和柳萌柳荫这一桌,玉珂在发呆,柳荫在沉思,偶尔看玉珂一眼。

    唯有柳萌在盯着叶真真看,看叶真真的鼻子。

    看了一番之后,他对着玉珂和柳荫评论道:“叶真真鼻子最完美!”

    玉珂徒长了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外表,内在则是不折不扣的武将,他对琴声不感兴趣,对美女也不感兴趣,只是低头玩弄着手里的茶杯,等着看下面的戏会怎样演。

    柳荫也不感兴趣,他只是在替孟苹监督玉珂,若是玉珂胆敢有什么花花肚肠,他一定会让人把孟苹找来捉奸的!

    柳萌也丝毫不觉被冷落,依旧兴致勃勃地盯着叶真真……的鼻子,看个没完没了。

    叶素素出场的时候,高台下的客人有瞬间的冷场,柳萌的桃花眼也一下子瞪圆了——这个叶素素也太像孟苹了有没有!都是小巧玲珑的身材,如云的乌发,晶莹的肌肤,嫣红的微肿丰唇,除了眼睛!

    同是凤眼,孟苹的眼睛清丽如画,而叶素素的眼睛勾魂夺魄。

    柳萌左右开弓,先捅玉珂再捅柳荫:“你们快看!”

    柳荫:“……”

    玉珂:“……-_-|||”这是他意料到的好不好!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他喜欢的是苹果的美貌呢,他发誓要娶苹果为妻的时候,苹果还是一个肉乎乎的胖苹果呢!想起苹果那时候圆滚滚的模样,玉珂悄悄低头微笑。

    柳荫柳萌看着低头偷笑的玉珂:“……”

    玉珂独自偷着乐的时候,素素姑娘已经预备抛绣球选她中意的男子了。

    柳萌一脸笃定的笑,盯着叶素素的眼睛——他认为叶素素最美丽之处在于她的眼睛,虽然不是很像孟苹,但是最够勾人。柳萌觉得自己是今晚在场男人中最好看的和最强壮的,叶素素只要有眼睛,就会选自己(他觉得玉珂太呆柳荫太闷,都不如他),到时候他或许会欣然笑纳的。

    柳萌灿如桃花的漂亮脸蛋,随着大红绣球脱离叶素素的玉手飞向发呆的玉珂,由盛开变为包子——他鼓起了腮帮子。

    玉珂犹自未觉,低头发呆。

    柳荫一脸期待,暗暗给叶素素加油。

    柳萌气愤异常,在红绣球即将砸到玉珂的时候,扬起手臂,拦住了红绣球,然后立即站立,望着叶素素灿烂的笑:“素素姑娘厚爱,在下却之不恭啊!”

    玉珂这才抬头,眯眼微笑:“恭喜萌兄了!”

    柳荫:“……”都怪柳萌这个好色鬼……

    对于南安王麾下大将柳萌拔得头筹,将要成为素素姑娘的第一个入幕之宾,众人很是羡慕,围着柳萌或真或假地祝贺着。

    玉珂趁机离开了。

    柳荫悄悄跟了出去。他武功比玉珂高得多,如果不想玉珂发觉的话,有的是办法。

    玉珂带了天晴和下雨,骑马抄近路往金京西门赶。他随身带着能够随时出入京城的金牌。

    这个时候苹果应该已经睡了,他偷偷看看睡着的苹果,不算违规吧?

    行到一个僻静角落的时候,玉珂的追风马忽然嘶鸣了一声,发狂似的不肯前进。

    玉珂感受到了凛冽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