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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章
暮色沉沉,外头脚步声渐渐消去，帐篷里头一股子霉味,难闻得很。
赵琛躺着,眼睛却睁着,拿手扇着风,皱了皱眉。
生下来就是皇子,虽不算得宠,平日里都是养尊处优的。
就是在军中历练,吃过一些苦头,也从来没有住过这般狭窄的帐篷,跟个狗窝似的。
床板*的，像是睡在岩石上般。
亏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女眷,一挨着枕头,就睡得这么沉。
怀抱着温香软玉，他其实有些心猿意马。
得了梁家的休书，她也不再是梁家妇，只是，她和梁启诚的亲事，曾是明嘉帝赐的婚，一时半会若是散了，众目睽睽之下，倒是要惹得旁人议论纷纷。
却是要待事情平息后，好生想个法子，名正言顺地接了她入府。
他是郡王衔，按律，王府里头只能有两个侧妃，他已经都娶了。
白琼和孔桢两人都是堂堂嫡女，出身名门，白璇的出身却是要差些，又……
只是，让她做个侍妾，又有些委屈了她，就是赵琛心里也舍不得的，只得他为她谋划了。
一时凑过去，隔着衣裳，在她的肩膀上亲了一亲。
一觉无梦，白璇睡得早，醒得也早。
外头天光只微微亮，隔着帐篷的缝隙，漏进来一点冷光，看得隐隐绰绰的。
她是和衣而卧，也不需要穿衣，掀起被子一角，就往旁边推了推：“朱雀，是不是该起了？”
就听见一声：“是本王！”
是赵琛：“怎么就这么沉，本王的胳膊都快要被你压断了！”
他的语气淡淡的，声音有些低沉，又有些沙哑，听来总带着几分暧昧。
白璇先是吓了一跳，愣了一愣，脱口而出：“你怎么……”
话音未落，就被赵琛打断：“嘘，小声点！你想被人知道，本王昨晚就宿在你这里！”又道，“趁着这会儿，下人们还没有起，赶紧走！”
径自牵了白璇的手，就往帐篷外头走，直到营帐前才停下，看着白璇吩咐道：“你在这里等一等！本王去牵马来！”
天空中渐渐现出磅礴的朝霞。
有风，晨光里沙尘扬起。
就看见赵琛坐在马上，穿着玄色织金外袍，披着一件黑色大氅，缓缓而来，在白璇跟前停下，冲着她伸出手，喝了一声：“上来！”
白璇一愣。
他却突然伸手抓在白璇胳膊上，拎着她往上高高一提，抱着她坐在马上，与他同坐。
他身上那一件大氅做得宽袍广袖，空垮垮的，他手一盖，就把白璇罩在了里头。
白璇人还没有坐稳，正晕头转向。
就听见赵琛吆喝了一声。
他左手抱着白璇，右手扬起马鞭，重重落下，马就像离弦之箭往前而去。
被他的大氅劈头盖脸地罩着，冷倒是不冷，耳旁都是风声。
他这个人实在太过于肆意放纵，纵得他那匹黑色名驹就好像疯了般，在山谷、丘陵间不住跳跃起伏。
白璇被颠得前后晃荡，只得死命掐着他的左手，稳住身体，才没有从马上跌落。
好一会儿，才听见赵琛“吁”了一声，那黑马才缓缓停下。
白璇这会儿魂魄都还在打颤，就被赵琛抱起，一声不吭跳下了马，稳稳当当落地。
赵琛掀起重重的大氅。
白璇从他怀里钻出头，重见天日，才发现他们此时正在一处山岗上。
陪京不比京城，树少草密，到处都是干枯的茅草，黑压压的。
回头望去，才发现营帐远远地落在身后。
而正前方，却是一片开阔原野，一望无垠，漫无边际，最尽头，一轮红日破开雾霭，冉冉升起。
此等壮丽磅礴景观，惊心动魄之处，非言语所能描画。
白璇两世为人，都不过是娇养在内宅的妇人，却从未见过这般波澜壮阔的气象，饶是她心静如水，也有无限豪情生起，一时看得目不转睛。
赵琛却伸手把大氅铺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指了指白璇，命令道：“你坐！”
白璇回头，退开一步，疑惑地看了赵琛一眼，却被他往下一按，一屁股坐在他大氅上。
她好端端地穿着青色鹤氅。
赵琛身上却只穿着玄色织金外袍，也不当一回事。
她坐着。
赵琛却站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白璇：“这里，只得你我两人，我们不妨开诚布公谈一谈！你到底是为何要拒本王于千里之外？”
白璇嘴巴张了张。
赵琛却突然伸手止住：“本王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梁家休了你，你就不再是梁家大奶奶。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莫非还想着和梁启诚破镜重圆不成？不孕无出，只这一点，梁家就容不得你！就算梁启诚是个痴情种，他家长辈岂是吃素的？”
他的质问连篇累牍，白璇只觉得一阵心慌，眼眶一热，使劲摇头：“不，无非是给大爷纳个侍妾生子！都是你，都是你……”
“蠢不可及！”赵琛嘲笑地看了她一眼，嘴角讥诮，“是呀，都是因为本王——”
“你听好，白璇！是你求得本王——当时，梁启诚还陷在牢里，黄庆一叫本王不要管，任由梁启诚自生自灭。本王拒绝了——是，本王对你早有心思，也从不自矜是正人君子。只是，就算强取豪夺，也要强得光明磊落。”
就听见赵琛话音一转，“若是没有本王出面，救梁启诚一命，只怕你都已经做了寡妇了！”
“愿者服输——是你心甘情愿与本王做的交易！所以，就别做出一副三贞五烈，要死要活的模样！说真的，本王不喜欢——也没有心思哄女人！”
前方，红日已经冲破云层，焕发出千万道光芒。
就听见赵琛道：“不过，本王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谁让本王就那么喜欢你呢！”
他手上不知道几时拿了一把匕首，白光凛凛，直直地白璇手里一塞，冷声道：
“你要么跟了本王，要么就杀了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