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转点

秋风无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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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3年,重庆的酷暑高温似乎来得格外的早,以至于学校也不得不提前半月放了暑假。

    这个意外的好消息,可让不喜学习的姜杰着实乐翻了天。而且夏天,本就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季节,因为夏天到了,那便意味着又可以下河游泳捉鱼了。

    不过惊喜之余,让姜杰觉得有些遗憾的就是,三伏还没有到。

    三伏来临时,在农村亦被成为‘进伏’。而且,农村一直有规矩,没有进伏,那便不能下河洗澡,不然容易感染风寒,或者是落下一些痨病。

    清晨,整个山村都还笼罩在爽朗而又湿润的空气中。

    今天是进伏的第二天。

    虽然昨天是进伏的好日子,但是偏偏天公不作美,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大雨,这让姜杰不由好一阵郁闷。

    吃过早点,看着后山山峰露出的半个红脸,以及碧空如洗的晴空,姜杰不由喜上眉梢。但喜色也仅仅只是在他面容之上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就是挤眉弄眼的愁苦。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但昨天的一场大雨却是早已注定毁了这个好天气——小河涨了不小的水,大人们是绝对不会允许下河的。

    正午,刚吃过午饭,姜杰给父母支会了一声就溜了出去。

    “杰儿,小河涨水了,今天可不许下河啊,不然回来看你爸不打断你的腿!”姜杰才刚刚出门,身后就传来了郭云如轰雷般的叮嘱。

    “知道了......”姜杰拖着长长的尾音应着,但是人却是早已跑出老远了。

    上了田埂的巨石,姜杰单手齐眉挡着阳光,一双小眼睁得老大的盯着小河。

    河水果然涨了不少,都已经变成了黄褐色,而且河水与河床,以及河石等碰撞的声音轰鸣不绝,仿佛是一种炫耀的咆哮,又仿佛是一种讥讽和挑逗。

    愣愣地看了片刻,姜杰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去,毕竟他可不敢冒险,而且背后还有父亲那又宽又厚的板子警示着——尽管他是挨过不少板子,但这也并不表示他就不怕板子了。

    “姜杰,姜杰!”就在姜杰决定回去的瞬间,两道急促地叫唤之声突然从远处逼近了过来。

    姜杰闻声,一听就听出了来人是谁,忍不住嘴角一撅,并没有回应对方的意思。

    来人是他的堂哥,大伯家的小儿子姜夔,年龄比他大两岁,不过他却是一点也不喜欢对方。说到不喜欢,这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大伯和大婶老是欺负他的父亲和母亲,所以他一点也不喜欢大伯家的人。

    “找我干嘛啊,夔哥?”姜杰盯着跟前跑得满头黑汗的姜夔,语气显得有些冷冷地问道。

    “走,洗澡去!”姜夔一甩额上的黑汗,哈腰喘着粗气道。

    “洗澡?”姜杰皱眉语气复杂地重复了一遍,随即就沉默了下去。

    沉默片刻后,姜杰望了望小河,脸上不由透出了一股莫名的兴奋。

    但是下一刻,出门时母亲的话语却是突然萦绕在他的耳畔,不由让他转醒了过来,语气生硬地冲着姜夔道:“夔哥,你没搞错吧!昨天刚下了雨,河里涨了这么大的水,怎么洗澡啊?”

    “嗯...?”姜夔闻言,不由有些吃惊,直了直腰,一脸疑惑地盯向了姜杰。

    因为在他心中实在是有些不明白,以往这个爱水如命,总是拉着他们下河洗澡的姜杰,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啊,以前比这更大的水咱们都去过,现在这么小的水就吓着你啦?而且,这不是还有我们大个儿的带着你吗?”

    姜杰沉默,没有说话。

    “好了好了,你不去就算了!反正我已经叫了你表哥阿虎和阿松,以及郑家两兄弟,李家三兄弟,还有其他几个大个儿点的在老地方见面,到时一起去洗澡。而且几个大个儿的还带了内胎,到时你不去只能是你的损失!”见姜杰沉默不语,自己的一番好心白费,姜夔不由翻着白眼丢下一句话就跑开了。

    老地方,其实就是公路下的一个桥洞。那里原本杂草丛生,一片狼藉,根本容不下人,是他们自己打扫出来的战场。而且还搬来石头砌了一个圆心的桌子,和一些可供坐卧的地方。平时他们有什么聚会都会在那里见面,打麻将、玩扑克......

    至于内胎,故名思议,就是汽车轮胎里面的内胎,其作用就和求生圈差不多,不过这里他们却是将之当成了漂流气船使用。

    而且这些内胎一般都是来自于大型的运煤车,只要充满气后,完全可承载五六个小孩的重量,简直就是活生生地改版漂流气船,不过就是拿手当船桨而已。

    内胎,这也是姜杰最渴望玩得一样东西,以往只见过别人玩,难道今日自己还有机会体验一番不成?而且河水涨了,漂起来定然会更加刺激。

    最终,姜杰还是拗不过戏水和内胎的双重**,果断跟着姜夔的脚步往老地方冲了过去。

    这也难怪,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好玩’正是这个年龄的天性。

    但是就是从这一步踏出的开始,他的命运也随之转变了,走上了一条和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不同的道路——逆天!

    姜夔果然没有骗他,在那里果真已经有近十个孩子等着了,而且此时正围在一起,一脸兴奋而又爱抚地看着中间一个黑漆漆的物品,正是那个巨大的内胎。

    而且,赧然他的表哥郭虎和郭松也在其中。

    看着跟来的姜杰,姜夔倒是丝毫不觉得意外,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只是随便咧嘴冲其笑了笑。

    但这一笑却是让姜杰有点不知所措,不由一脸不好意思地在原地挠了挠头。

    他的表现自然没有人在意,而是随后一起吵着嚷着就往河中冲了过去......

    见着了内胎,姜杰也是兴奋地过了头,抢过和他差不多高的内胎挂在脖颈上,一跌一撞地就首当其冲地就下了水。

    这次戏水的时间明显比以往短了很多,主要是昨日才刚刚下了雨,水还是太冷了。

    不过虽然这次不像以往一般,一玩就是整整一个下午,但是这次却是姜杰这么久以来玩得最开心的一次。

    最后,玩是玩够了,但是接下来的难题却又是随之产生了——该怎么回家交代呢?

    泡过澡后,尤其是长时间的,回到家中,只要父亲轻轻一抓皮肤,就会产生一道道白色的痕迹,到时百口莫辩,自然少不了一顿板子。

    而对于姜杰,每次回家父亲都会例行检查,毫无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