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远方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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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就在巴勒与东方华商谈之时,另一边,上元城内,萧漠处理完种种事情之后,自觉应该没有什么大的失误,待王翰和众官员离去后,却是马上召见了张衍圣所遣来的信使。

    萧漠总觉得,张衍圣信中的种种,除了隐讳的暗示危机外,应该还有许多更多的含义。

    唤邓尚全前去召唤信使之时,萧漠再次将张衍圣的密信拿出,细细阅览,同时又在脑中不断思索着他种种安排是否存在漏洞。

    片刻之后,叩门声响起。

    同时响起的,还有邓尚全的声音。

    “少爷,张承旨的信使来见。”

    萧漠放下手中书信,点头答道:“让他进来吧。”

    随着萧漠声音落下,书房之门推开,邓尚全带着一名瘦小汉子,来到了萧漠的身前。

    见到邓尚全身后的那名瘦小汉子,萧漠却是不由一愣。

    原来,这名信使竟是熟人,正是丞相府三大高手之一,一直护卫在张衍圣身边的暗杀大师——秦君!!

    没想到为了这封密信,张衍圣竟会将从不轻离身边的秦君派来,但微微一愣后,萧漠转瞬间已是了然,秦君身为天下间顶尖的暗杀高手,潜伏隐形之术天下少有,由他送信,自是万无一失。

    但另一方面,这般举动,却也说明了张衍圣对这封密信的重视之处。

    秦君站定之后,神色一如既往的低调沉稳,向着萧漠微微躬身行礼,低声说道:“见过萧大人。”

    萧漠站起身来,亲自将秦君扶起身来,吩咐落座后,才再次坐下,然后笑道:“却没想到竟是秦前辈,多日不见。秦前辈可好?张兄可好?”

    秦君垂首缓缓答道:“多谢萧大人的关心,在下一切皆好,公子他这些日子以来领兵作战,费心费力。多有劳顿,消瘦清减了许多,但身体安好,精神依旧健旺,萧大人无需担心。”

    虽然应答之间看似冷静平稳,但垂首以余光打量之间,秦君这位一向心静如古井的武学大师,此刻心底却是不由的暗暗惊讶,少有的感慨之意,充斥心间。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萧漠时的情景。那时他跟随张衍圣前往云州,代表丞相府与初露锋芒的萧漠讲和,却是偶遇于街头闹市。

    在那个时候,萧漠虽然已是名满天下,成为一代文坛大家。但气质之间,依旧带着几丝稚嫩与生涩,气度风范,更是远未成型。与张衍圣应对之间,虽然强自镇定,但神色深处的那丝紧张与不决,却是逃不过秦君的双眼。

    然而如今再见。萧漠竟已是初露为人上者的雍容华贵气度,或许当真是居移气、养移位,这些日子以来萧漠掌控一方军政,手握万千人之生死,可谓是独掌乾坤,短短月余之间。当初的生涩稚嫩竟已是全部不见,与自己应对之间更是自如,仿佛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不是天下顶尖的武学宗师,而仅仅只是某位寻常下属,虽然亲切。但平和之间自有无尽威严,让人不敢轻慢。谈话之间,隐约间更是让秦君看到了王翰、张谦、八贤王这些相阁之人的影子。一向孤傲如秦君,在萧漠面前,竟是不由的有些拘谨。

    再想到战场后方,张衍圣这月余来的种种转变,秦君心中不由暗叹。

    战场,当真是最能让人成长的地方。

    事实上,在上元城之战之前,萧漠每次见到秦君,尤其在知道秦君是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暗杀大师时,确实总会不由自主的感到紧张,每次与秦君对视,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异常,但实则心底却是颇为不适,仿佛自己好像被蛇盯住一般。

    然而,经过了上元城之战,因萧漠而死之人,不下十万。萧漠亲眼所见的生死血尸,更是不计其数,时刻徘徊于生死之间,更让萧漠忘记了对死亡的恐怖。

    最重要的是,经历过了战争,经历过了掌权一方,萧漠已是深深明了,在这时代,或者说在任何时代,所谓的武林高手,所谓的武学宗师,或许个人实力凌绝于常人,或许可百人敌,但对于掌权者而言,一个人的力量即使再如何强大,也是渺小无比,寻常人眼中的强者,对他们而言,仅仅只是稍稍强大一些、利用价值更大一些的弱者罢了。

    比如说秦君,个人武力自然比一百个萧漠都强,但对于如今的萧漠而言,只要愿意,却有无数种方法,可轻易将之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般心态下,当初的敬畏,早已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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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就在秦君为萧漠的转变而若有所思之时,萧漠打量了秦君片刻后,却再次开口了。

    “没想到张兄竟是亲派秦前辈前来送信,但不知张兄除了遣秦前辈送信之外,可还有其他之事要交代于我吗?”

    秦君收起了心中的思绪,摇了摇头,说道:“少爷除了遣派在下送信之外,并没有其他安排,少爷曾言,他所思所想,已是尽数写于信中,以萧大人之智,必然可看得透彻。”

    听到秦君的回答后,萧漠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点了点头刚准备说些什么,却听秦君又说道:“不过,少爷也曾言,萧大人这些日子以来毕竟是身在上元城,一心与草原联军相战,对如今我大楚北方的形势,必然无法了解的太过清楚,而在下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跟随在少爷身边游战于北方,如若萧大人您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地方,问在下就是,在下必然知无不答。”

    听到秦君的话后,萧漠点了点头,嘴角不期然的露出一丝笑意。

    张衍圣对萧漠很了解,知道一旦涉及大事,就算他说些什么,再怎么言辞旦旦,萧漠也绝不会尽信,索性除了隐讳的讲出自己的担心之外,其他什么都不说。只是让秦君讲出他的所见所闻,有着怎样的结论,让萧漠自行推测。

    反正秦君所讲的这些,张衍圣所带领的上万将士皆是了解。日后萧漠可轻易的查个明白,做不得假。

    想到这里,萧漠也不再多说,开始向秦君询问起这些日子以来他和张衍圣的种种境遇了。

    先是询问张衍圣收拢楚朝北方残兵的种种细节,所遭遇的种种困难,然后又了解了一番张衍圣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战果,就这般一问一答间,很快的,萧漠开始问到了张衍圣与八贤王田徵相遇的事情。

    “你们和八贤王是在何处相遇的?当时情况如何?”

    萧漠看似不经意的问着,但眼神间的专注。微皱的眉头,与之前迥异的神态,已是尽显将他的在意。

    而秦君却是仿佛毫无发觉一般,依旧如之前般垂首答道:“回大人,我们是在三河城处与八王爷相遇的。当时我们刚刚攻陷了岭南城,修整了半日后,就直扑三河城而去,却发现三河城头上旌旗遍布,戒备森严,仅巡城将士,粗算之下。就不下千人,三河城之西,又有三处万人营寨,也是多有戒严。初见如此大军,我家公子也是心中疑惑,派斥候查探之后。却发现周围驻军竟多是楚人,但内中却又夹杂着无数赤胸皮裙的野族骑士,双方虽然共处一处,和平相处,却又泾渭分明。隐隐敌对,直到事后我们发现了八王爷的军旗,才明白了是自己人。又观察了一日形势之后,才与八贤王的大军汇合。”

    “当时八贤王手下军队状态如何?可有疲顿之势?旗下大军整合情况又如何?”

    萧漠又问道。

    秦君答道:“回大人,当时八贤王的大军已是多有休整,整合也是结束,军势齐整,并无疲顿之态。”

    萧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眼神却是愈加深沉。

    按秦君所说,三河城戒备森严,旁边又建有三处可容万人的营寨,而手下军队更是得到了充足的整合休息,这般布置很显然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做到,可以想象,当时八贤王率军达到三河城处,至少已有了三五日时间。

    而在这些日子中,八贤王明知前方草原联军肆虐,却不仅没有率军前去杀敌,反而安守于三河城内,大有观望形势之意,却是为何?

    如若说,八贤王之所以深入草原大杀四方,只是激怒之间没有想到种种后果,或者以为楚朝无法抵挡草原联军,指望草原联军得到消息后引军回援,减少前方楚军的压力的话,那么事后又为何要在三河城按兵不动?

    沉思片刻后,萧漠又问道:“你是说,当时八王爷手下,至少有三四万大军?”

    秦君摇头道:“当时八王爷手下之军,并不止三四万,当日平型关被破之后,八王爷带领三千余残兵深入草原,而大将军梁守,则另带近两万大军逃于平谷之中隐遁,事后八贤王回关,除了身边所带的三千军士之外,另有近两万野族骑士相随,而大将军梁守则是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消息,很快就与八贤王之军汇集与一处。其后八贤王又如我家少爷一般到处收拢整合北方各地的楚军败军,粗略的算下来,手下军士,至少已是有五六万之巨。”

    大将军梁守,乃是军户世家出身,被八贤王所提拔,十余年来青云直上,却是八贤王在军中势力的代言人之一。

    想到这里,萧漠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么,在当时,八贤王手下之军,哪些位于三河城内?又有哪些安顿于城外营寨之中?”

    秦君答道:“回大人,除了一直跟随在八贤王身边的三千精锐之外,当时大将军梁守旗下的部分军士,以及部分草原野族战士,驻守于三河城内,而其他将士,而皆是安顿于城外营寨。”

    听到秦君之言,萧漠双眼微闭,看似随意,内中却是闪过了一丝精芒。

    对于主将而言,对于军队驻守的种种安排,皆可看出亲疏之别。一般而言,军中主将会将最信任的将领军队安排在身边和重要位置,而不大信任的将领军队,则会安排在其他地方。

    而从八贤王的种种布置来看,八贤王对大将军梁守的信任也就罢了,但他竟是对草原野族的信任,更还在其他楚军之上,未免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八贤王与那些草原野族的关系又如何?”

    带着最后一丝希望,萧漠最后问道。

    然而,秦君的回答,却是将萧漠最后一丝希望给打破了。

    “颇为默契,按照少爷的话来讲,八贤王与那些野族首领之间,根本不像才合作数月时间的样子,仿佛早就熟识一般,八贤王及其手下亲信,与野族诸首领,皆是熟悉无比,双方合作,更无丝毫猜忌……”

    听及此言,萧漠在心底暗暗的叹息了一声,终于明白为何种种细节,张衍圣皆是不敢明言了。

    其实,对于八贤王和草原野族的关系,萧漠自己在得知消息时,也是多有疑惑。

    草原野族虽然与草原四大族积怨颇深,但却更是了解草原四大族的强大,怎么可能如此轻易随意的齐族与八贤王合作,血洗草原,最终与四大族结下不解之恨?难道,他们就不怕四大族事后报复?

    如若只是一两个部落这么做也就罢了,但问题是,整个野族三十多个部落,皆是在短时间内做出了同样的决定,这就未免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但如若八贤王与野族之人早有联系,在草原联军正式侵楚之前就派出了大量说客,给出了无数好处,这所有的不解之处,就可以得到解释了。

    只是,这般解释,未免让人心惊!!

    又询问了一些细节后,萧漠就让秦君退下了。

    待秦君离开之后,萧漠转头看着书房外的景色,脑中却是不期然的想起,当日八贤王将他请到八王府中时,两人共谈天下大事时,八贤王那睿智而又果决,坚毅却又孤独的样子,眼神间的那般决绝坚定,依然栩栩如生,仿如昨日。

    想着想着,心中竟是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