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素衣渡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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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初在陶家住了十年,从六岁到十六岁整整十年。

    她不曾有一天忘记过自己其实姓柳。倒不是她不愿意忘记过去,着实是因为陶家没有一天把她当做自己人,主母万氏提防的眼神一直在提醒她是个外人。

    莲初的父亲曾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大权在握,之所以说曾任,是因为他上任三年后就自杀了,她的母亲随后失踪,叔叔负罪潜逃,至今下落不明。那之后她就被父亲的恩人魏国公陶乙薪领回府中抚养。

    她不姓陶,自然不是小姐,但也不是丫鬟,让她伺候任何陶家的小姐都不合适。她有一个丫鬟一个老妈子,从十三岁开始每半年都要换一次。其实好理解,万一来了癸水的她买通她们,进而偷偷摸摸的跟陶家的少爷们通奸,怀了孩子那就热闹了。

    其实主母万氏大可不必提防她,毕竟她想收买也没银子。每月的月钱根本不够她用,这么多年下来十两银子也没攒下,别说收买了,眼界高的奴才都不一定看得起这点玩意。再说了,万氏一度还派了两个哑巴过来,她又不会比划哑巴的话,连交流也困难。

    寄人篱下,只能这样了。

    莲初很少说话,嘴巴对她来说除了吃饭,多数时间是个摆设,但她的耳朵可不是摆设,这么多年来,她也渐渐的了解到了陶家抚养他的内情。当年魏国公陶乙薪指使她的父亲弹劾靖海侯梁毅里通外国,主要是通鞑靼。搞出这么大的罪名,大概是想把靖海侯往死整,结果靖海侯也不是好惹的,奋力反扑,魏国公丢车保帅,她的父亲只好自杀。

    她的叔叔带了大量的口供文书去向不明,魏国公寝食难安,决定守株待兔。守住她这株幼苗,不怕她叔叔不现身。可惜,十年了,她叔叔很沉得住气。

    眼瞧她越长越大,钓鱼之计还未得逞,陶家人开始考虑她的新用途。

    比如暖床什么的。

    这就是万氏为什么时刻提防她的主要原因。换做她,她也会堤防一个外来的孤女勾|引自己的丈夫儿子,谁知道背负杀父之仇的女子会做出什么事呢。可惜,她却不是原来的莲初,作为一个穿越人,她没得到父亲的温暖,却得完全承受他自杀带来的后果。

    每次她偶然遇到了陶家的儿子们,但凡开口说话,她晚上就要注定没饭吃。不打不骂,只是没饭吃。这样无声的惩罚更可怕,它让你主动揣测主母的意思,不知道主母愤怒到何等地步,只能不停的矫正的自己行为,小心翼翼,越缩越小,直到没有一点出格。

    所以再见到陶乙薪或者他的两个儿子们,除非万氏在场,她一般只是微笑嗯嗯的应付过去。

    能在陶家平安活到这个岁数,善于微笑这点功不可没。笑容真是好东西,眼泪让仇者快,但是提醒他们你还在记仇,笑容不一样,虽然也让仇者快,可是能麻痹他们。

    莲初喜欢笑容,翘起嘴角就能少很多麻烦,当然除了受到骚扰的时候。

    陶乙薪很怕嫡妻万氏,虽然很难想象这样的老人渣居然怕老婆,但确实如此,只要他感到万氏在身边,手脚都很规矩。等到万氏不在身边,他的手脚就想往莲初身上放了。他在背人的地方,突然发疯抱住她,简直把她吓死了,挣扎后逃走后,代价是被主母惩罚,整整一天没有水喝。

    陶乙薪并非没有妾室,但那是给万氏装点大度用的,两个妾都是她的陪嫁丫鬟。但估计陶老爷太需要新鲜感了,一个月临幸一次,也能让小妾怀孕。

    对此,陶乙薪的小儿子陶开畅是这么对她说的:“我爹这个老色鬼,一晚上一定做了很多次,喂,莲初,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莲初喜欢听陶老爷的坏话,却不想听下流的话。她摇头表示不知道,并在陶开畅继续解释之前跑掉了。

    这样的骚扰,随着莲初一天天长大开始变本加厉。有的时候,莲初也感激万氏的严厉,否则的话,她早就被陶氏父子当做玩物了。只要万氏这个母老虎还活着,他们就不敢对她采取实质的伤害。

    莲初的运气还算不错,最近一年,西南边疆战事告急,陶乙薪奉命前去平乱,把他两个儿子都带上了,她一时间得以保全。男人们走了,女人间的矛盾一下子凸显出来,比如万氏还没出嫁的小女儿陶罄雪,隔三差五总要找找她的麻烦。

    要说莲初对未来的生活有什么期待,说来非常简单——离开陶家,不再当人质就满足了。

    她十六岁了,万氏见她一天天长大对她丈夫和儿子更有诱惑,应该很快就会把她打发掉。万氏在她身上必然不肯花嫁妆,把她给某人做妾省钱省力,但是莲初的爹毕竟是为了魏国公死的,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呢,薄待了她,又怕名声不好听。莲初相信万氏同样在纠结。

    但是,最近莲初隐约感觉到了她的下场——给万氏的大女婿做妾。

    “你真是个废物,能被个渔娘欺负到头上去,快点找汪水溺死吧,别说是我的女儿,丢脸!”万氏使劲戳了下大女儿陶罄云的额头,数落道:“她挤兑你,你不把她皮扒了?还容她到你男人面前嚼舌根?蠢货,蠢货!”

    回家省亲的陶罄云坐在炕沿边,低着头不住的掉泪。莲初被陶罄云叫来说话,结果说到一半万氏突然来了,然后就变成她们母女争执,她在一旁看热闹了的情况了,她掏出帕子递给陶罄云:“云姐姐。”

    万氏挡开莲初的手,用自个的帕子给女儿抹泪,恶狠狠的:“哭哭哭,就知道哭!就你这德行,我是齐盛炎,我也不愿意回来看你这吊丧脸!”

    “当年选定这门婚事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么说的。”陶罄云终于反抗了一句。

    莲初默默翻白眼,她对陶家嫡长女的婚事还有印象,那是她才到陶家不久的事情。陶罄云的婚事着实大操大办了一番,因为她嫁的对象是齐贵妃的亲弟弟。如此辉煌的联姻,不大操大办都对不起皇帝。之后,新人回门,莲初有幸见到了这位国舅爷——一白白胖胖的“弥勒佛”。看着憨态可掬,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要担心会不会被他一个翻身压死。

    万氏对女儿的事也不耐烦了:“你没得我半点慧根,教你的东西,一件学不会还有脸回来哭。日子过成这样你怪谁?当初他中意你,那是当初,现在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你还是只会哭哭哭!憋回去,听着就烦!”

    陶罄云大概没想到母亲会这么绝情,愣怔片刻,撕心裂肺的哭喊道:“大夫说我永远不能再生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就死了,你们一个个就都清静了,该娶小老婆的娶小老婆,该算计儿女的继续算计儿女!”说完,扑倒在炕上呜呜痛哭起来。

    万氏眼神惶恐:“什、什么?谁说你不能再生的?”

    莲初悻悻的想,为什么要报应在儿女身上,明明做坏事的是万氏,陶罄云是无辜的。

    陶罄云一味哭,就是不说话,急得万氏只掐她背后的肉:“你倒是说话啊,哑巴了?有什么事跟娘说,娘再给你想办法!瞧你们,突然间回到娘家,又哭又闹的,倒是给我明白话啊。”

    陶罄云哭够了,肿着眼睛坐起来,只盯着莲初看,看的莲初毛骨悚然,仿佛她是她的猎物一般。

    “莲初!”陶罄云突然拽住莲初的手:“好妹妹,你这次跟姐姐回去吧,你姐夫要你!”眼神中有种异样的光,急迫、阴狠却又哀凉。

    大胖子想要她,可她不想要大胖子啊:“云姐姐……这……您在说什么呀,我哪儿都不去。”这确实是心里话,比起给国舅做小老婆,还不如在家受万氏精神虐待。

    万氏猛地瞪向莲初,上手劈开女儿的手,狠狠的推搡莲初:“怎么回事?姓齐的怎么也惦记上你了?”

    “去年中秋节,他见过莲初,就惦记上了。这一年,不知在我耳边唠叨了多少次……呜呜呜……”陶罄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上个月,我小产不能再生了,他就劝我,让我把莲初领来给他做妾,还说生了孩子由我养着。娘……娘,我没办法……我没办法……”

    莲初心道,难怪把她叫来,原来是说这事。她心惊胆战的瞥万氏,见她的脸色惨白,眼神中流露着恨不得把她撕烂的恨意:“你云姐姐要带你走呢,你愿意吗?”

    莲初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惶惶的摇头。怎么可能愿意,国舅爷的后院就是个绞肉机,那帮女人连陶罄云都敢下手,何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