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素衣渡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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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莲初听院中有动静,赶紧跑回床上躺好,想了想,又坐了起来。如果梁宜臻看到她躺着病入膏肓了,没法说话,丢下一句“叫大夫”转身就走,就糟糕了。

    她要和他说话,要让他知道她内心是怎么想的。

    正想着,梁宜臻已经走了进来,他没打伞,睫毛上挂着雨珠,可见来的匆忙。莲初暗中给自己鼓劲,稳住,有机会。

    梁宜臻匆匆赶来,发现莲初居然坐在床边,不像有大病的样子,十分失望。不过,见她身上的确有零星的血迹,屋里也有股甜腥味,想刺血为墨的是真的了。他把血书扔到桌上:“你写的?”

    她扶着床柱站起来:“……是……”脚下一软,踉跄扑到桌边,艰难的大口大口喘气。

    他很烦躁,他讨厌羸弱的女人,所以他身边的女人懂得讨好他,不管什么时候,各个都装得精神奕奕的,像陶罄雪这样弱不禁风,病入膏肓的还是第一次见。不过,不得不承认,她病的很好看,当然,这不是重点。

    “我看完了,你写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把信扔到她面前:“你自己好好留着吧,我不稀罕。”

    你既然不稀罕,为什么过来?她双唇颤抖,慢慢抬起雾气蒙蒙的眸子:“……可我写下的这些话,真的句句发自肺腑啊……我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我?”

    梁宜臻道:“我还以为你要死了,不想错过你的死相才过来的。真扫兴,你还活着。”

    她一愣,含泪笑道:“……对不起……我连这个也不能让你满意……对不起……”低下头,不住的拭泪,呜咽着:“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没想让你失望……”

    梁宜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之现在一肚子的火,可鬼使神差的,他哪怕这般烦躁,竟没有丢下她走掉的想法,而是留在屋内和她耗着。他由她先哭着,去脸盆架前打算洗洗脸,把雨水抹掉。可脸盆里外沾着点点血痕,根本没法洗手。他皱眉,回头瞅着她的方向:“我开始佩服你了,你对自己还真下得去手,弄得到处是血。”

    “……我只是想道歉……”她抽抽噎噎的回答。

    他扬手打翻脸盆,径直走回她面前,一手抓住她的左手腕,一手撸她的衣袖:“你割伤了哪儿?胳膊,腿?”雪白的小臂上缠着带着血污的布条,他戳了下:“用剪子?”不想她大概是因为疼痛,发出隐忍的呻|吟,低哑、痛苦却又勾人,他抖了个激灵,或者说身子麻了半边。

    她双颊绯红,泪眼婆娑,樱唇微微张着,呻|吟声就是从中发出来的,他想堵住它。

    “……对不起,我想不到其他的法子让你相信我……”

    “我看完了信,相信你,然后想让我受你蛊惑,把你放出来么?你别想了,我要把你关一辈子……”他忽然觉得把她就这么关起来是件很美妙的事。

    “……我只是不想让咱们彼此再痛苦了。”

    “那你就快点咽掉最后一口气吧。”他轻声催促她。

    莲初含着泪,茫然道:“可是如果我不忏悔,即使我死了,你内心真的会安宁吗?”

    “……”

    “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每每想起我来,只会更加恼怒吧。”莲初反手抹去泪水,惨笑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些年来,我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人只有你,因为可能只有你在乎你弟弟……”

    梁宜臻睥睨她冷笑着,手上用力:“你还敢提他,不怕我送你下去见他?”

    莲初双颊绯红,呼吸困难,眼泪却不含糊,泪流满面的道:“……在梁家,记得他的人只有我……我说我害死过人,每每从梦中惊醒,奶娘、哥哥、母亲,他们每一个人都告诉我不要紧,不要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我记错了。为什么没人肯听我道歉,没人肯听我忏悔……我明明不想憋在心里的,我想说出来……呜……呜……”

    “……”他不知道真假,但他想听完。

    “在梁家,这么多年过去了,是不是也只有你还记得他?对不起,我害死了宜赫,我知道你才是最伤心的人,我让你这么难过,我对不住你……每次见到你,我都在想,我需要做到什么程度,你才会原谅我?”她平静的流泪,哽咽道。

    梁宜臻稍有动容,血书和她这番话,令他不得不相信她的确有所悔悟:“你想让我怎么做,就此饶了你?”

    她没有后退的想法,反而靠近他,凄苦的道:“是我不好……我做错事了,我知道弥补不了……但至少让你知道我诚心悔罪……我死后……”再度哽咽:“我不想死后还让你继续怀着恨意。每每想起心头还有个想报复的人,结果她已经死了,徒生怨气,那样只会沉浸在无尽的痛苦中。我希望,我死后,你看在我是带着悔意踏上黄泉的份上,彻底忘记我,不再怨恨这件往事,内心能够安宁……”

    “你死后?”他不想同情她:“你什么时候赴死?”

    “不知道,不过,我这个样子,活不久的。”她吸了吸鼻水,挤出笑容:“你相信我的话,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说完,慢慢的垂下眼帘,呼吸沉重。

    梁宜臻觉得可笑:“我什么时候相信你的话了?”但是发现她似乎精神不济,意识昏沉,若不是他拽着她的胳膊,她恐怕会跌倒。犹豫了下,摸了下她的脸颊,滚烫。其实不用摸,看就知道了,她额头的碎发已经被汗水黏住了:“你用剪子扎伤了自己吧,这下好了,金疮瘛瘲,你就等死吧。”

    她嚅嚅唇,没说话。

    他想要她忏悔,她做了,他想她死了,眼看也要实现了,可却觉得扫兴,面对“投降的俘虏”,是不会亲自动手杀掉。梁宜臻推开她:“自生自灭吧。”

    莲初身子纸片似的向后跌去,幸好身后有把椅子,直接坐到上面,没有跌伤。

    梁宜臻瞥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外面的雨停了,潮湿寒冷。

    他心里并没获得安宁,她将带着悔意死掉,这不是正是他想要的么。是不是胜利来的太快了?不、她一开始就没跟他对抗过,所以这不是战争,也就没有胜利可言。

    那这一切究竟是什么?

    在踏出院门的一刻,他重重的哼了声,气急败坏的扭头往回走,重新回到屋内。见她仍带死不活的坐在椅子上,手搭在椅背上,头歪在一边,呼吸急促。他呼出一口气,上前拍拍她的脸:“你不是真要死了吧?”见她没反应,语气恶劣的道:“你若真要咽气了,我这就派人把去报丧,让你们家早点来人,说不定还能见你最后一面。”

    她缓缓睁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他,忽然泪如泉涌:“……我想见我娘……”

    再阴毒的人,在死亡面前也会流露恐惧,想见自己的母亲,真像个稚童。他想起宜赫那次生病,握着他的手不停问他父亲什么时候来接他们走,母亲什么时候来探望他。如果那次,他被接走,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他沉吟片刻,没好气的道:“你既然不想死,为什么还要作死?你不知道刀伤不治会死人么?”

    莲初低头抹泪,抽噎道:“……我只想让你相信我是真心知错了……除了血书,我想不到别的法子……”

    “行了,别说了。现在死了,太便宜你了。”搂住她的肩膀,把她的身子移到床边,放手一推,听她痛苦的□□,忽然有种想法,应该这么压过去。不过,忍不住了,这并不难,毕竟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我这就叫个大夫给你瞧瞧,若看不好,死了也怪你自己。”

    “……谢谢你。”

    梁宜臻一愣,继而觉得自己被侮辱了:“我这并不是好意!只是觉得死了便宜你了。”

    他觉得自己傻透了,为什么要解释?!

    这时,她竟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带着一种幼稚的期待问他:“……相公,你了解我的真实想法了吧?”好像他肯定回答,她就会死得瞑目一般。

    “首先,你别后不许这么叫我。其次,你怎么想,我根本不在乎,我想怎么对待你就怎么对待你。”按住她的手,心中忽然有种不一样的悸动,不由得俯下身靠近她:“最后,记住上一条。”

    她哑声道:“……你以后会怎么对我?还会把我关起来吗?”虽然她想现在就把他勾到床上,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不会对一个垂死的女人做什么的,谋取进一步的关系,要靠以后的接触。

    只要不把她关起来。

    他冷冷一笑:“哼,继续给你派人送吃送喝养着你?想得美!我得为你准备点别的。”

    莲初终于长松了一口气,她打开了局面,不用再被软禁了。她望着他,楚楚可怜:“……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是你的……”

    梁宜臻一愣,一瞬间心里又麻又痒,感觉怪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