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素衣渡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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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恶的万氏向她隐瞒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玉珊的存在。

    备婚那段日子,林嬷嬷跟她讲了梁家的情况,比如梁显江有几位妻子有几儿几女,可是对这位寡居在娘家的大小姐玉珊,只字未提。如果莲初知道有这么一位跟陶家有血海深仇,杀人不偿命的主儿,早打起十二分的警惕了。

    细思极恐啊。

    万氏是不是设计让玉珊杀掉她,然后就势指控梁家杀了她们的女儿,闹到皇帝面前,让梁家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跟丈夫的弟弟宜冉相处。她知道六姑娘其实是六少爷的时候,险些没吓掉下巴。

    六、六少爷?梁老爷子居然允许自己的儿子这副打扮?难怪梁宜臻要发火,她若是有个弟弟这副鬼样子,也想吊起来抽打了。弟弟……她想起了静云子,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他的容貌就像刻在了脑海里,清晰无比。

    自从那天宜冉跟他们回到院子后,宜臻就把他关起来了,之后就走了。眼下,莲初连丈夫是不是在府内都不知道,不过根据玉珊还没有打上门来推断,他八成在府内哪个姨娘处歇息,所以玉珊不敢轻举妄动。不过,如果她把宜冉放跑了,梁宜臻一定饶不了她。

    “少奶奶,六少爷还是不肯吃东西!”碧珠哭丧着走到她面前,有气无力的回答。她也摸清状况了,自家小姐很不得宠,整个梁家都把她们当做敌人,而新领回来的不男不女的小少爷还怠慢不得。

    已经一整天了,宜冉以绝食抗议,不进饭菜。

    “我去看看他吧。”莲初轻声叹道。

    到了厢房门前,碧珠打开门锁,等莲初进去后,关好门守在门口。

    宜冉早换回了男装,比之前妖里妖气好看多了,是个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小少年。他坐在椅子上,头也不抬的道:“我说过我不吃饭。”

    莲初扫了眼桌上的茶碗,无所谓的道:“不吃饭也没关系,你不是在喝水么。人光喝水能活半个月呢。”

    宜冉一愣,眼中闪现一丝动摇,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三哥回来把他带走了。果然就听三嫂继续道:“你三哥行军打仗,想必也知道这点,绝食什么的,对他来说不奏效。而且我听说人饿到最后神志不清,找食物都靠本能,碰到什么都往嘴里塞,等你到那个时候,就往你面前扔只烧鸡,不想吃也吃了。”

    宜冉腾地跳下椅子,把茶碗往地上一推:“水,我也不喝了!快放我走!我要见姐姐!”

    “唉——”莲初语重心长的道:“我知道了,你想害你大姐,才嚷着要走的!她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害她呢。”

    “谁说我要害她的!”宜冉冷笑道,言下之意,我要害的人是你。三嫂没指责他投毒,他有点小小的庆幸,这个傻女人原来没吃那两块糖,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嗯……因为我觉得大姐似乎很怕你三哥,你被你三哥教训肯定也不是第一次了,大姐肯定知道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但她找过你三哥算账吗?没有吧。你越不听话,你三哥越觉得是大姐教坏了你。”

    宜冉愣住,哑口无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只觉得心中酸涩难忍。三嫂说的对,三哥看到他怪模怪样的都会打他几下,可是大姐每次都像没看到一样,犯起病来只会叫他芹儿。

    “你少挑拨离间!”宜冉毕竟还小,脸上出现了怒色:“最讨厌的就是你,都是你们!大姐夫不死,大姐也不会变成这样。”

    都是陶乙薪这老家造的孽,玉珊的夫家肯定受当初斗争的牵连,眼看性命不保,梁老爷子可能叫他们和离了,之后玉珊归家,夫家抄斩。她应该有个女儿,可惜也死了,从那时候起,她的神智就不太清醒了。按时间推算,她女儿死的时候,六少爷应该还在襁褓中,玉珊将弟弟当做“女儿”的替身养了。

    梁老爷子肯定对大女儿也有愧疚,所以对她古怪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一个不起眼的庶子,牺牲就牺牲吧,管他变成什么样子呢。其他人的心态也差不多,只有梁宜臻看不过眼。

    这么看,他的丈夫人还蛮不错的,对手足还不错。当然,不包括她,她是敌人嘛。

    “可是大姐已经变成这样了。我觉得你……挺坏的,不是真心疼你姐姐。”莲初撇嘴:“你明知道你三哥没人惹得起,惹了他给你大姐添麻烦,居然还在中间挑拨离间。”

    “你胡说!你才挑拨离间!你最恶毒,你最坏!”说着有点心虚,毕竟投毒的人是他们,而不是三嫂。不过,既然大姐说三嫂是个坏人,那肯定没错。

    莲初已经识破他的真面目,不会被他迷惑,他也就没什么可怕的:“那你想过没有,你不吃不喝,等你三哥回来了,见你这个样子,更要把你带走了。就算不带走你,你以后不能安身立命,如何照顾大姐和你姨娘?”

    “我没姨娘,她早死了。”宜冉装作满不在乎的道:“我能照顾大姐,她无夫无子,我给她养老送终。”

    “说的容易啊。你无一技之长,现在还好说,再过几年,你如何自立门户?难道一辈子做“女儿”,就是真“女儿”也要嫁人的,你可怎么办?”

    “和你有什么关系。”宜冉心里咯噔一下,“以后”?他不敢考虑“以后”,他摇头,不去细想。

    “有关系,因为我心里有愧。大姐恨我,那再正常不过了,我不怨她。我只想我嫁进来,多少能弥补我爹的过错。我跟你三哥也是这么说的,也是我的真心话。”莲初露出苦笑,真诚而又无奈:“说真的,那几天咱们叔嫂间不是相处的很好么,你现在怎么这样抵触我了,我不明白。”

    宜冉心里有鬼,他偷瞄三嫂,没吭气。难道要说大姐恨死她了,派他给她下毒。她既然没发现,他是不会主动坦白的。他扭开脸,不睬他。

    “不过,你对我什么态度,我都无所谓。你们怎么对我,都是我罪有应得,谁让我是魏国公的女儿呢。”莲初缓声道:“可是,你们应该相信我,我是个好人,希望大家不要再有争执,和和□□的过日子。你想过没有,你跟你三哥硬碰硬,会赢吗?我觉得他,从没服过软,也很难对你让步。”当初陶乙薪和万氏都没让他低头,他能怕谁。

    “……”宜冉不吭声,心里打起退堂鼓。

    “如果我是你,我会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孝敬想孝敬的人,也不招惹怒触上头的人,这才是聪明的办法。你被你三哥带到军营去,大姐该多伤心。你激怒你三哥,万一被打伤了,落下残疾,谁又来照顾大姐呢。”

    宜冉低头玩手指,眼神游移。

    莲初便贴心的笑道:“要不要三嫂给你出个主意?

    他抬起头,皱紧眉头:“……说说看……”反正听归听,他不信也没损失。

    —

    黄昏的时候,梁宜臻从周姨娘那儿出来,往正房走。自从见过陶罄雪,不得不承认,他原本的妾室们相比之下黯然失色。但这没什么关系,比如周姨娘之前是他的贴身丫鬟,懂他的心思,彼此之间也有话谈,色|欲远在其次。

    陶罄雪……不知道她把宜冉照顾的怎么样了。大姐那天要伤害她,想必她早迁怒了他了。宜冉是不是还缩在阴冷的厢房内,依他的脾气,一定在闹绝食。也好,饿他几顿,他就老实了。

    敲门。丫鬟很快来应门,他绷着脸走进去,才进二门,迎面飞来一个蹴鞠,他头一歪躲过,就见宜冉一脸惧色的愣在原地,抖声道:“……我不是故意的……三哥……我……”

    轮到梁宜臻发愣了,六弟居然在玩蹴鞠:“你怎么在这儿?”

    这时就见妻子挑帘子出来,笑盈盈的对他道:“你回来了。正好饭菜刚做好。画珠,快再添一副碗筷。”下了石阶,对宜冉笑道:“吃饭了,快去洗手。”

    宜冉嗯了声,几步跑回屋了。

    梁宜臻不想让她看出自己吃惊,冷冷的瞥了妻子一眼,径直进了屋。桌上摆好了饭菜,净手后回到桌前,不等他落座,就见宜冉殷勤的拉开椅子:“哥,你坐。”

    宜赫死的时候就是宜冉现在这么大,他们又长得很像,所以他才不能放着他不管。

    一瞬间,他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死去的弟弟。

    宜冉从没这么听过话,每次见面,他都瑟瑟缩缩,如此有礼貌懂规矩还是第一次。

    这时,莲初走过来,温笑道:“你们兄弟都快坐吧,一会菜凉了。”就像对待熟悉的自家人一般。

    她早就看出来了,丈夫拯救宜冉,不如说拯救他自己的心结。他没法放着年岁和死去的弟弟差不多的宜冉不管。

    他一定吃“兄友弟恭”这一套。让宜冉做道具,她从此处着手,好好拢住他。

    梁宜臻盯着她,慢慢落座。说实话,虽然感觉很奇怪,但他并不讨厌这一切,比如他只想过来看看情况,竟然神使鬼差的开始坐下吃饭,而且没有离开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