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第 114 章

素衣音尘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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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证明,你的心里也有那么一点点在乎我?”

    “嗯。 樂文小说|”

    “我不要听‘嗯’,若是在乎我,便再唤我一声小白。”

    “……小白。”

    ——以上是顾乐飞杀了高延之后,抱着自家公主殿下在金銮殿外的最后几句对话。

    便是这几句对话,支撑着风寒未愈的驸马爷喜滋滋地劳心劳力,不眠不休整整干了三天的活。

    没办法,需要处理的事务实在太多了。

    司马妧入城后,便是完完全全从头开始接手一个庞大政权,偏偏她手下文官太少,如今高延一死,统领六部的尚书省群龙无首,又不能事事请示司马妧,一时间运转困难。

    本来,陈庭是继任的最好人选,可是大概是司马妧摄政这件事把他给气着了,他死活不愿意担任尚书令。甚至放话,说待新皇登基、司马妧正式摄政后,他便辞官退隐。

    陈庭犟起来也是相当犟的,包括司马妧在内,谁都说不动。虽然现在他还帮着司马妧处理一干事务,可是看样子是迟早要拍拍屁股潇洒走人。

    顾乐飞真是看不懂此人,他本以为陈庭天生残疾受过不少歧视,帮着司马妧□□就是想要一展胸中抱负,让天下人瞧瞧他一个残疾也可担任宰相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这厮居然说要隐退。

    这、这还真是不为名不为利,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造反,就是为了造反本身……顾乐飞服了他。

    因为陈庭不肯就任,司马妧只有将尚书令的职位一分为二,分左右尚书令,同品级不分尊卑,由韦尚德和李嗣成担任。

    李嗣成,原户部尚书,资历很老,不过家中人丁一直不旺,子弟读书不争气,仅他一个做官,实力单薄,正因为如此才被司马诚看中任职户部,老人家勤勤恳恳干了五年,无功也无过,是个行事风格很中庸的人,便是这次政变,他在其中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很不显眼。

    此人处理政务的本事不赖,只是立场不能保证,故而才让韦尚德任职左尚书令以求平衡。

    韦家是司马妧如今相对比较放心的家族,韦恺事先表态,为她率军在云南守着,本就是韦家归顺的态度。韦尚德和楼重又是旧友,大局初定,没有理由在这时候犯傻反对她。

    两位老臣初任职尚书令,许多工作还需要协调,但是诸项事务却不等人,于是顾乐飞这个什么职务都没有的驸马爷临时坐镇中央衙署,大行台和尚书省两边跑。

    因着他是司马妧的驸马,当众解决高延的狠手段群臣都领教过,司马妧又当众亲自说,顾乐飞的命令便是她的命令,故而他的话一时间在中央官署畅通无阻。

    高延旧部在镐京中央的势力盘根错节,顾乐飞拿着名单一一打压,还要处理高家人被流放之后的各种琐碎问题,甚至是背着司马妧偷偷让人去搜高峥的行迹,无论怎么样他都想让那厮永远回不了帝都。

    于是事情多如牛毛。即便顾乐飞死皮赖脸拉着陈庭要他帮忙,两个人也忙不过来。

    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的顾乐飞急急让司马妧将楼宁和韩一安都调回来。还修书给自己父亲让他赶紧回来助儿子一臂之力,不然他还没和妧妧生娃娃,先就要累死了。

    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最近这段时间他还是得忙。

    什么?你说司马无易?

    他像是能干得了这些事的人吗?

    更何况,他早早预料到入城后的工作不轻松,事先已经和司马妧请命,和楼重一同带队奉诏去西北。

    如今天下十一道,云南道、剑南道、河北道、江南道以及镐京所在的关内道,基本可以确定握在司马妧手中无疑,岭南道偏僻遥远,即便有动荡也威胁不到中央。而淮南道、山南道夹在河北道、剑南道和关内道之间,兵力又不如其他三道,除非当道经略使脑子有病才会叛乱。

    唯独哥舒那其所在的陇右道,其兵力主要是募兵制而来的边军,经司马妧数年历练,强悍善战,哥舒那其又是司马诚极为信任的心腹,若他有心反叛,恐怕十分棘手。

    虽然大震关的守将暂时拦住了哥舒那其,可是并非长久之计。如今司马诚一死,哥舒那其会有什么动向实难预测,司马妧只有请自己年迈的外祖父再次出马。

    如今也只能派楼重去。

    毕竟楼重对整个陇右来说,意义和地位都是不一样的。除了司马妧本人之外,目前也只有楼重在西北边军中的积威能够压得住哥舒那其。

    如今,再加上一个十二王爷,分量足足的。

    司马妧给楼重和司马无易的命令,就是将哥舒那其本人带回镐京参加新皇登基大典。

    至于司马睿登基之后,哥舒那其的职务,那就得看他本人的表现和诚意了。

    除此之外,十一道的军府势力司马妧也开始插手,陆续派得力干将着手压制,包括镐京的禁军也有所变动。她杀了神武军的左右大将军,将神武军五品以上的将领全部革职查办,以征南诏的部分军队和神武军士兵结合的方式,重新整顿神武军。

    而且如今的北门四军的大头头也换了齐熠来当。

    而顾乐飞正在熟悉司马诚留下的监察系统,并试图将它改造得更加有效率。

    唉,忙死了忙死了。

    顾乐飞深夜归府,眼皮打架,走路发飘,肩上衣服被寒露浸染,府里只有走廊的灯燃着。这座大长公主府如今还是太不气派,人也太少,迟早要扩建。

    他脑子已经有些转不动,还是努力想着事情。美味给他送来披风,从美味口中顾乐飞得知,司马妧今日难得在府中歇息。

    三天没见过她了。

    他忙得不可开交,足足三日没合眼,她想来也差不多,如今是终于撑不住回来歇息了?

    不知道她睡了没有。

    如果睡了……

    顾乐飞勾了勾唇,本来沉重的步伐忽然轻快起来,心情也雀跃起来。

    他快步往内院走去,轻手轻脚入了卧房,便见月光清辉之下,眉目秀美的女子合衣躺在床上,累得连被子都未盖上,便沉沉睡去。

    她睡着的时候特别安静,多了几分柔和,少了几分锐气,看起来更像一个女儿家,而不是重权在握的摄政大长公主。

    看她眼底依稀有青影,顾乐飞心疼死了,想着早知道摄政不比当皇帝轻松,忙得连见她一面都难,他何必这么呕心沥血累死累活地谋划?

    初夏的夜里还凉着,见她连被子也没盖,顾乐飞蹑手蹑脚走进去,捏住被角想帮她盖上被子。嗯,顺便再偷偷凑近她的脸颊,偷瞧她的面容,再企图掠夺一个香吻——

    突然!

    忽的一道寒光闪过!

    “谁!”

    床上女子猛地睁开那双琥珀色的眼珠,目光锐利非常,眼中充满杀意和警惕。刀先至,声方到,眼后睁。行云流水的一系列动作完全是身体下意识的条件反射,一点不作伪。

    而那一柄横在顾乐飞脖子上的冰冷利器,正是周奇所赠的神兵“藏锋”。只要她轻轻一划,鲜血一飚,驸马爷立即可以魂归西天。

    顾乐飞整个人僵在那儿,一身冷汗,睡意全无。

    他万万没想到,大风大浪过来,连高延也没能干掉他,结果最后却在深夜归家的时候,被自己心爱的女人把刀架在脖子上,差点没命。

    “妧妧,我只是……想给你盖个被子而已……”顾乐飞觉得有点儿委屈,却一动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划破了脖子动脉。

    然后他看着面前的女子的表情茫然了一下,随即感觉到那柄寒气四溢的刀从他的脖子上缓缓撤下,被主人重新收回,压在了枕头底下。

    那双充满杀意和警惕的锐利眸子也慢慢松弛下来,逐渐变得柔和,然后是疲倦,随之眼皮一下下打架,她睡眼朦胧地揉了揉眼睛,声音沙哑:“抱歉,行军的时候警惕惯了,一时改不过来,吓着你了。”

    所以,刚刚那真的只是条件反射?

    顾乐飞小心翼翼地把捏在手里的被子给她盖上,睡意被她吓得全没了,讪讪道:“妧妧,你、你睡觉还带着刀啊?”

    “嗯,以前就一直带着,以防不测。”

    “以前?以前是指……”

    “每天。”司马妧打了个哈欠,眼皮重得不行,干脆合上了说话,和顾乐飞一样,她累了三天,困到不行。

    每天?顾乐飞诧异:“你、你是说以前我们、我们睡在一起的时候,你、你的枕头里下也放着藏锋?”

    “嗯,”司马妧的眼睛已经完全闭上,连说话也是软绵绵的没力气,“有什么问题么?”

    当然有!顾乐飞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了,他甚至激动起来:“那以前晚上,我和你一起睡的时候,怎么从来没看你拿出来过!”今天他只是凑得稍微近了点,居然就差点被干掉!是不是她原先在军营休养身体的时候,枕头下也放着藏锋,只是没力气拿出来,所以才便宜了他吃豆腐?

    司马妧打了个哈欠:“以前我知道你是小白么,就算睡着,身体也知道的。”

    “那、那现在呢?”顾乐飞忽然预感到他所想象的同床共枕、如以前那样抱在一块,可能以后都不会在发生了……他以前是不喜欢两人抱一块,难受,但、但那是以前啊,现在……

    果然,司马妧闭着眼睛翻了个身,有点不耐烦:“现在需要适应。”

    顾乐飞内牛满面,万念俱灰。

    她、她以后都不抱他了?

    而且,而且不抱他,她天天晚上都会在枕头底下放藏锋?还这么警醒?

    这么说,他以后想要偷偷夜袭,根本不可能了?

    “妧妧,”原本雀跃的驸马爷如今心情低落,语气委屈又伤感,“那我今晚睡哪儿?”

    “上来吧,让我适应适应也好。不过如果我又拿刀抵住你脖子,记得及时叫醒我。”司马妧迷迷瞪瞪的,竟也没考虑他和自己睡一起是否有所不妥,她蹭了蹭被子,声音带着哑哑的调子,显然已经处于半睡眠状态,依然不忘嘱咐:“小心,嗯,小心一点。”

    顾乐飞的内心在吐血。

    他犹自不死心,企图争取一点儿福利,便趁她不清醒的时候提议:“妧妧,不若你抱着我睡吧,如此肯定能习惯得更快一些。”

    只要她抱着他,他就……嘿嘿。

    “不要,”司马妧呢喃着,“硌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彻底没声了,只余下平稳的呼吸。

    一室寂静,窗外的月光一点也不美,冷漠地瞧着他,似乎在嘲笑这位大靖如今最有权力的驸马爷没用。

    顾乐飞好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