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不是我,怎知寂寞开出的是折磨(06)

連城女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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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时分,余生开车回家,天色从薄青转暗,渐渐下起了淅沥小雨。片刻,滚滚乌云压了下来,天空变得越来越低,雨势也变得越来越大,等到余生的车开上了进城的主干道,雨水已经倾盆而下,哗哗哗地,打得挡风玻璃噼里啪啦作响。

    正是下班高峰期,来来往往的车流如织,雨势依旧,被四处的晃眼灯光打得白茫茫一片,余生将雨刮器开到最快,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开车。

    如长龙一般的车流缓慢行驶着,余生慢悠悠地开着车,细长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玲珑苍白的骨节,层层浮现。

    不知怎么的,她内心深处,总是觉得惶惶不安,像是有什么阴霾,一直笼罩在她心上。

    十分难受鱿。

    眼前水雾白烈烈地升腾起来,逐渐弥漫了她的视线。

    在路上堵了将近一个小时后,眼前终于豁然开朗,怀着极度低沉的心情,余生一路将车开了回去。离余生住的公寓不远处,有一条偏僻逼仄的小道。此时天完全暗下来,雨水淅沥,人迹零星,婆娑斑驳的树影映在余生的车身上,如同一道道鬼魅,飞快闪逝。她还在想着上班的事,突然就听到轿车加速的轰鸣声。余生目光透过后视镜,看到大红色轿车犹如一道闪电,飞快地从后面冲了过来瞬。

    逼仄的车道上容不下两辆轿车同时穿过,余生心底咯噔一下,便准备转移路线让道,哪知那辆轿车从侧后方像闪电一样劈来。

    余生避闪不及,只听见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她的轿车就被撞得在车道内连连打转,最后竟直接砸在了前方不远处的金属广告牌上。

    一时间,无数碎片就在眼前溅开,安全气囊猛然弹出来,余生整个头和胸都撞在上面,耳朵有一瞬间的失真。

    心跳声也怦怦怦地,密鼓一般跳起来。

    眼前的世界一片昏暗,余生异常吃力地睁开眼来,却只看到了鲜红的血光。一股暖流从额头上流下来,她终是忍不住浑身战栗,猛然卷来的一股剧烈痛楚,让她仅存的一丝意识也被黑暗吞没,渐渐昏沉下去。

    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她折完了千纸鹤,便下楼去拿出自己的画册,将里面的画一一翻给陆司淳看。身畔忽然落下一袭暖意,原来是陆司淳坐在了她旁边。她指着里面的画,说:“你看,我画山画水,画人物画花鸟,丹青素描,油画水彩,作了这么多的画,却还是画不好一个你。”

    陆司淳笑而不语。

    她依偎在他宽阔的肩上,水汪汪的眸子里敛着笑。他将她搭在画册上的一只手拉来笼住,那细长手指温软如同花枝,柔软地蜷缩在他掌心。

    她在他耳边低声呢喃,“该怎么办才好呢。现在我满脑子都是你,山是你,水是你,山山水水都是你。”

    她还对他说,“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杏花春雨,温山软水,我们在一起,看月亮,数星星,啃西瓜,即使平平淡淡过着,也依然是欢喜的。”

    淡淡的一声浅笑,他黑曜石般的深瞳紧紧攫住她的眼睛。分明是孤独落寞的一个人,偏生在抬眸间温润如玉,那一瞬眸底翻转而出的笑意,看得她的心几乎要融化开来。

    他说:“好。”

    恍恍惚惚,如假似真,一切都真切分明得不似在梦中。

    她还梦见自己与一些女伴自己与一些女伴在ktv里疯狂地k歌,她穿着一袭亮色的超短蓬蓬裙,画着浓浓的烟熏妆,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哭成了个泪人。有女生递给她话筒,她接过来,还没开始唱歌,就看见陆司淳破门而入,眼神冰冷,脸色阴沉,他阔步走过来,一把将她单薄的身子从众人之中拉出来。

    她被他用力往外拉,脚步踉跄差点跌倒,她一边挣扎着,一边嘶声哭泣。

    “陆司淳,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拽住她纤细皓腕的大掌似铁钳般让人发疼,她挣扎了几下没挣开,便张开嘴朝着他的手背用力咬下去。

    察觉到她的动作,他脚步微微一停滞,又继续拖着她朝着目的地走去。直到将余生整个人拽出ktv,他将她塞进车内,才垂下头认真地看着她,眼神冷得仿若结了万丈玄冰,“枝枝,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不用你管!”

    她松开嘴,陆司淳的手背已经被她咬出一弯深深的月牙印,鲜血淋漓。她推搡着他的胸膛,想要跳下车去,他一把将她拉回来,紧紧禁锢在怀里。她绝望至极,在他怀里像个小孩子般嚎啕大哭,“我讨厌你,陆司淳,你放开我,我讨厌你!”

    陆司淳只是静静地抱住她,任她在怀里发脾气吵闹,也不置一语。

    她在他怀里一直不停地哭,直到快哭得岔了气,便停下来拽住他的袖摆,抽抽噎噎地说:“陆司淳……你又不爱我,为什么要管我?”

    “枝枝……别这样对待自己。你知不知道,你每这样做一次,就是凌迟我的心一次。”他伸出大手来用力钳住她瘦削的双肩,说。

    “你走你走!我不要你管!”她一边嘶声哭着,一边手脚并用地踢他推搡着他。

    面对她如此激烈的反应,陆司淳没有办法,只得黑着一张脸将她手脚束住。他抬眼看她的时候,深沉幽邃的眸子里含着温柔的笑意,扫视过去,却遮不住眼底的一丝丝心疼,“枝枝,有什么我们回去再说。你对我的不满,愤懑,抑或是忌恨,都可以回家后,你再对我发泄出来,好不好……枝枝,好不好?”

    闻言,她到底是安静下来了。

    她收回手和脚,转过身子背对着他,无声无息地垂着泪。陆司淳静静注视了她一会儿,知她已经不闹了,便关好车门,走到前方去,坐在驾驶座位上。他发动引擎,回头来看着蜷缩成小小一团的她,忍不住笑道:“枝枝,妆都苦花了,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她正抽抽搭搭地啜泣着,听了他说的嬉皮话,颤抖的肩膀一停,便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要你管!”

    他又是一笑。

    梦里是浮光掠影的一切,陆司淳柔声唤了她的闺名,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听不分明了。他近在眼前的一张如玉俊脸,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在瞬间远去。

    然后,她看见自己躺在手术台上,手术灯在眼前白烈烈地打着,刺眼又惊心。有人在耳边嗡嗡嗡地说着话,像蜜蜂一般,鸣叫得人心乱如麻。全身上下都在痛,犹如有千万把利刃直戳进来,生生扎透血肉,渗进骨髓中,将每一丝经络割裂斩断。

    她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了周围一会儿,又倦极了地阖上眼,昏睡下去。

    她似乎回到了高考结束的那个夜晚。

    高考结束,她和青稚一同去御街上放孔明灯。御街是一条年代颇为久远的古街,四方通津,熙熙攘攘,往来人群络绎不绝,到处都牵着五颜六色的花灯。

    青稚拉着她的手,在闪烁着璀璨光芒的花灯从中穿行,“余生,我们到镜湖上去放孔明灯,好不好?”

    “好。”她加快速度,跟上青稚的步子。

    “累了这么久,终于考完了,好高兴。余生,待会儿祈福,你想祈什么福?”

    “还没想好。”

    “没想好?”青稚回眸来瞅着她,眼波一动,盈盈笑起来,“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还没想好呢。”

    “嗯……我现在就想。”她嘻嘻一笑,漂亮细长的眼眸眯起来,像浮泛在秋水上的桃花瓣一般,艳光四溢。

    “好吧。”

    于是两个女孩子便手牵着手,弓着背猫着腰,艰难穿过挤挤挨挨的人群,在一串串闪烁着陆离彩光的灯海中,找到了镜湖。

    身形敏捷且轻盈,像两只无忧无虑的小白鸽。

    镜湖水幽绿澄净,清明如许,像一块偌大的蓝宝石座落在人潮喧哗的御街之上。月色皎洁,余生站在镜湖的石桥上,看着自己纤薄的影子倒映在湖水面,隐隐约约,远远近近,被湖水一下一下波动着,就像自己惴惴不安的心事。

    青稚点燃了孔明灯,“余生,我们一起放飞孔明灯吧。记得许愿。”

    她点头,“嗯。”

    看着满湖水面的莲花灯,她犯愁了,可是,该许什么样的愿望呢。

    镜湖石桥上,此时已经站满了挤挤挨挨的人群,四周的人都开始点燃孔明灯,一一放飞。亮如白昼的夜幕之上,一盏盏孔明灯徐徐升起,在眼前星星点点、闪闪烁烁个不停。她和青稚处于其中,就像置身于一片璀璨星海。两人共同托起一盏孔明灯,青稚先闭上眼睛,说:“余生,咱们许愿吧。”

    她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出现一个眉目温润的男子。他站在一树银花下静静看着她,明明是近在咫尺的人,清俊,英挺,丰茂得好似悬崖边上灼灼盛放的君子兰,却带着浓浓的疏远,自骨子里散发出无限落寞来。

    他柔声唤她道:“枝枝,枝枝,去读大学就要离开我了,舍不舍得?”

    她抬眼迎向他的目光,眸子里带着一种痴痴的炽热的光,一秒钟,两秒钟,渐渐的,那光芒像沙漏里的沙子一样慢慢消散殆尽,到最后只剩下平静无澜。她垂下头看着自己复古的圆鞋头,说,“我舍不得你。”

    我舍不得你。

    陆司淳,我竟是如此的舍不得你。

    她浓密黑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下,和青稚一起放飞手中的孔明灯,她便合十双手,认认真真地祈福许愿起来。

    希望妈妈和姐夫能够平平安安,幸幸福福地度过一生。

    希望自己的分数线能上中央美院。

    希望……

    希望姐夫能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

    还希望,自己大学毕业之后,能够嫁给……陆司淳。

    许完愿后,她便和青稚一起手牵着手走回去。夜深了,御街的人也渐渐散了,风微凉,两个女孩子挑了一条人迹零星的街道,慢悠悠地闲逛着。花市微喧,零零散散的,巷子里有小商贩在耳边吆喝着,叫卖着。满

    古巷子都绽放着六月的凤凰花,开得那样烂漫那样喧哗,像火一般,从这边直直燃烧到了那一边。

    她买了两支冰糖葫芦,将其中一支递给青稚,“青稚,我们也即将要分开了,以后你会不会想念我?”

    “当然。”

    她笑了笑,又说,“如果以后相思难耐,我就到你的学校去看你。如果你想我了,也可以到我的学校来看我。”

    青稚一口咬掉一颗糖葫芦,包在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别那么肉麻了,余生。等你以后到大学里找了男朋友,你就该把我忘了。”

    “我有那么重色轻友么?”

    “当然!”

    她仔仔细细吃了一颗山楂果,才横着眉毛瞥了青稚一眼,“鬼丫头,我才不要找男朋友呢。我宁愿打光棍也要黏在你身边,黏死你。”

    “我不要你,我性取向很正常,我喜欢帅哥。”青稚跳来远离她,忙摆手,一副如临女同的恐怖模样。

    “哼!明明你才是重色轻友的那个人。”她微微不悦。

    “彼此彼此。”

    青稚转过身,藏青色的棉麻裙摆微微一旋转,在空气中溅起一片涟漪。她走在前面,脚步欢快且具有仪式感,“其实说真的,去了大学还是要谈一段恋爱,否则那个大学读了也是不圆满的。体会一下男欢女爱,吵架,拌嘴,怄气,冷战,蜜恋,吃醋,亲热,哄过来哄过去,深爱。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抑或是两不相见相忘于江湖。每一段感情都有自己的相处模式,能让人成长,也能让人学到许多。”

    听青稚说那一段长篇大论的话时,她的脑海里又浮现陆司淳的脸,淡的眉目,清浅的眼睛,温润如玉的模样。

    她想,陆司淳与学校里的那些男孩子,又是不一样的。

    学校里的男孩子,比较青涩,喜欢人也喜欢得惊天动地,轰轰烈烈。追求女孩子的花样多,善于使用小技巧,也常常制造小浪漫。女孩子经常是被哄得欢天喜地的。但他们抽身离开的速度也快,常常是前一个月还在追求这一个女孩子,后一个月便见到他与别的女孩子成双成对出现在校园里。

    陆司淳不一样,喜欢是喜欢,爱是爱,他清醒分明。他没有他们的迫不及待与狭隘,也没有他们的轻易滥情与狎昵。他成熟稳重,从不刻意问寻,谁来自何方去往何处,也格外珍重这世间凉薄难得的缘分。

    要么不说爱,要么深爱到底,对一段感情是珍重且厚待的。

    ---题外话---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