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传承

磨小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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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二妹是属于“才女”类型的女人,这样的女人用来写书和欣赏无疑是优秀的,但用来持家理财,那几乎就是惨不忍睹了。 =

    本来在操持家务方面就不泼辣的邱二妹,如今成了家庭主妇,要操持家务,又要干农活,还要照顾一对儿女,肩上的担子那不是一般的轻。

    她不是大姐,有着杀伐决断的性格;更不似母亲莲香那般能屈能伸,柔弱中蕴藏着主见。夫妻两在结婚前两年还能勉强做到互敬互爱,渐渐地性格上的不合便显现了出来,特别是在生了孩子以后。

    邱二妹的丈夫——张家祥,人称祥子?。

    此祥子可不是老舍笔下的骆驼祥子,此祥子读过书的,虽然读得不是很高深,但也是读了中学的,且能说会道,脑袋打得滑,在交际和待人接物上很有一套呢!不然怎么会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大队会计?

    祥子当了大队书记后,就难免会有一些交际应酬什么的,接下来吃喝赌什么的便接踵而来了,这些都很令邱二妹看不惯。

    他又懒得搭手帮二妹做做家务、带带孩子什么的,在这一点上,北方男人真的不如南方的男人。

    于是就凭着邱二妹一个人那点有限的能力,根本就应付不转家里、地里的一堆一堆的事情,常常搞得家里家外乱糟糟的……于是村子里便有了这样的闲话传开——

    “这女人不会持家!”

    “不能干,不是个会过日子的女人!”

    每每丈夫一回到家里,看到床铺没理、脏衣服东一堆西一搭、儿子满身满脸脏污、女孩儿顶着一头没来得及梳洗的乱发、家里的鸡猪乱跑……能高兴得起来嘛?能不心生厌烦嘛?

    于是夫妻俩之间的矛盾就产生了,争吵来了,打斗来了……渐渐地,丈夫祥子便隔三岔五地不回家了。渐渐地,外面又有了另外版本的传言了——

    “祥子和某某婆娘勾搭上了!”

    “某某婆娘成了祥子的相好了!”

    ……

    这样的话传到了二妹的耳朵里会是什么效果?本来就多愁善感的的二妹又怎么能扛得住这样残酷的流言蜚语?

    就在二妹的儿子满四岁那年,邱二妹喝农药自杀了。

    自杀的那天晚上祥子没有回家,据说躲在大队部里打了一晚上的牌。

    邱二妹独自关好了院门,喂好了猪鸡,把一对儿女哄睡了,又熬夜将所有的脏衣服洗干净了,把家里好好地收拾了一番,然后从床底下取出一瓶敌敌畏,仰起脖子一股脑儿全喝了下去……然后枕着母亲送给她的那幅绣花枕套,躺在儿女的脚边,悄悄地挣扎着死去了。

    第二天,当六岁的女儿醒来时,不见妈妈起床做饭,便爬过去一看,妈妈口角淌着血,已经浑身冰凉了。女孩儿尖叫着向大队部跑去,边跑边喊:“爸爸,妈妈死了!爸爸,妈妈死了!”

    等到莲香和大女赶到陕西时,二妹的尸首已经火化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不等到我们来了再火化?你们究竟想掩盖什么事实?”大女一叠声地质问。

    “因为天气越来越热了,等不到娘家人来见最后一面……”祥子的家人解释到。

    北方人向来团结,特别是村子里的人,都不肯站出来说句事实上的真话。

    大家都是说:“哎,这人也不知是咋的了,怎么就寻了短见呢?又不见哪个欺负她,两口子又没吵架,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有人说:“是不是半夜口渴了,迷迷糊糊中抓起瓶子就当水喝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女一口“呸”了过去——

    “她是个傻子吗?水和农药的味道都分不清嘛?喝了一口农药不说,还把整瓶都喝下去了!她的味觉和嗅觉都坏掉了吗?”

    大女一把拉过六岁的侄女来:“燕儿,你说,你早上醒来是不是看到整瓶农药已经空了?”

    燕儿惊恐地点了点头,没说话,只瞪着一双黑汪汪的眼睛沉默着……六岁的孩子,虽说年纪不大,但在父母长期的吵闹不睦中已经变得早熟了。她什么不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了!

    大女当然不能原谅那个叫祥子的男人了,她指着祥子的脸咬牙切齿地骂道:“你算是个男人嘛?你对她真心好过吗?她若心里但凡是还有一丝期盼,也不会走上这条绝路啊!你这个该死的男人!猪狗不如的男人!”

    骂到这,大女哽咽了——

    “以前那么苦的日子,她都熬过来了……她还说,拼了命也要脱离老家那穷苦的日子,谁知道呢,嫁到这居然要了她的命!呜呜……我可怜的二妹啊,现在眼看着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而且又有了一儿一女,你居然活不下去了!你若泉下有知也托个梦给我们啊,他是怎样把你逼死的啊!呜呜呜……”

    她越哭越伤心,伤心之余又指着祥子质问:“是什么让她如此狠心,连两个娃娃都不顾了?一定是心无所盼了!连活下去的理由都找不到了!你说,一个人再狠心,只要想到还有两个那么小的娃娃,她也会万般忍耐活下去啊!可是,她居然连娃娃都舍得丢下去死,你说,她在你家过的是啥子样的生活?你说,做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你都对她做了什么?你对她的死难道就不该负责任吗?就是你把她逼死的!”

    大女越骂越悲愤,冲上去对着一声不吭的祥子就是一耳光……然后将一对哭泣的儿女拉到他跟前厉声说到:“看好,一个六岁,一个四岁,从此该你照顾了!不管以后你是找哪个野婆娘或是骚婆娘来带他们,你都给我记好了,娃娃要是受点点委屈、少一根毛发,我都跟你没完!还有,我那在天的二妹也正在一分一秒地盯着你呢!你看着办吧!”

    大女还没出够气,又伸手想给他一掌,被母亲莲香拦着了。

    莲香忍住悲痛说到:“都是我不好啊,我当初就该死活也拦下她,不让她嫁过来才是……这么远的路程,她就是有个什么委屈啥的,都找不到人倾诉啊!哎二妹这性子,吃亏啊!……”

    二妹的骨灰下葬那天,莲香取下了二妹那幅绣花枕套,放在了骨灰盒下面,装进了小小的棺材……她对着二妹的棺材说:“二女子,你的嫁妆,你带走吧,来世投个好人家啊!”

    高高的黄土高原上,呜呜的风沙吹来,袭了她的双眼。在一片茫茫的尘土中,她拉着大女的手,艰难地行走在黄土陇上,再也没有回头。

    ……

    “我真后悔啊,当时怎么就不没将母亲送给绣花枕套打上眼呢?可以想象当时母亲那心里对我有多失望……后来我丈夫看到了这幅枕套,称赞说‘这才是真正的大师之作,蜀绣精品啊!’我丈夫是这方面的专家……哎,你说我从前怎么就不珍惜呢?”讲到这,老人空灵的眼睛里多了些许的伤感。

    戚小篱小心翼翼地说:“邱老师,能给我看看你母亲留给你的那幅绣花枕套吗?”

    邱老师点了点头。

    她几乎是颤抖着双手,将这幅“鱼戏莲叶间”的枕套捧了出来,铺在了床上——真的如戚小篱梦中见到的那样,它就这么真实地展现在了眼前。

    这枕套与现代的枕套不太一样,它是长长的,呈正方体,其实就是一个没有心的枕头。听说旧式的大户人家家庭里都用这种枕套,里面填上上好的棉花。

    抚着这滑如凝脂的枕套,戚小篱感叹万千,就如亲临了梦境一样——朱漆的大门,深深的庭院,曲径通幽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着明清服侍的少女,巧笑倩兮……

    “这就是我死守着戏院和这家丝绸厂的缘故……”老人依旧缓缓地说:“说到钱,我真的不缺,包括我们这里的老伙计老姐妹,大家都儿孙成群了,活到这么大的年纪,怎么说也不缺衣饿肚子了吧……可是我们缺的是传承,是后代子孙的传承啊……”

    说到这老人的神情黯淡了起来。

    看着老人的表情,抚摸着这老祖宗留下来的珍贵遗产,戚小篱突然心里一动——

    她拉着老人的手说:“邱老师,我有一个想法想同你商量商量——”

    “什么想法?”老人抬起下巴望着她。

    “我是这样想的——咱们将丝绸厂迁到你的老家重新办起来,并让咱们现有的丝绸厂的那批健在的老伙计做顾问和老师,开办一所蜀绣学校,将我们老祖宗留下来传统的蜀绣工艺发扬下去。”戚小篱激动地说。

    老人的眼睛里顿时就闪现出了亮光。

    然后戚小篱又继续说到:“这个老丝绸厂和我家的老房子处就来建成养老院,凡是以前丝绸厂和老c剧院的老职工都免费入住进养老院里,由养老院来无偿提供养老服务……下一步我还要加大投资咱地方c剧院,还让你老做顾问呢。”

    “可是——”老人激动地一把抓紧了她的手,说到:“好是好,可是这笔经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