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再次启程

菜小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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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云郡城中又传出消息,先前所传洪瑟焱已死的消息实为谣言,洪瑟焱还活着,只是被薰月和缎兰土司拘押起来而已。 裴御史精明干练,执法至公,到云郡不足两日。便已查明洪瑟焱索贿受贿、逼反土蛮的种种事实,还起出了洪瑟焱收受的各色财宝十余担,收受的各族美女数十人。

    云郡百姓都亲眼看到了那一担担珠宝被裴钦差的随员挑着,从洪瑟焱原本居住的府邸里运出来,还有那数十名各族少女,都被她们的父母兄长赶到府城接了回去,都督府前哭声一片,人人赞颂裴御史青天之名,痛骂洪瑟焱贪婪无耻。

    裴御史趁热打铁,决定依照国法,将洪瑟焱斩首,以谢天下。可是洪瑟焱已经被剁成肉酱,就算想斩一次首都无法斩了。

    薰月曾经命人把洪瑟焱的那身碎肉从土坑里掘出来,叫人用刀挑了洪瑟焱的人头给他看过。薰月捏着鼻子看了半天,觉得哪怕是找一个最好的忤作,也实在无法修饰洪瑟焱人头上那刀砍剑劈的痕迹,只好另找了一具形体与洪瑟焱相近的尸体叫裴御史用刑。

    裴怀古煞有其事地安排了刑场,将观刑的百姓隔得远远的,叫人架了那具尸体登上斩头台。死尸一动不动,据说是因为裴御史念及同僚之谊。事先命人灌了烈酒下去,免他临终一刀再受惊惧痛苦,这一举措,又让裴御史得了一个慈悲之名。

    “洪瑟焱”被斩首后。人头挑上六丈高的长杆,在烈日下曝晒三天示众,直至那人头完全腐烂,裴怀古又个人掏腰包买一具薄棺盛敛尸体。停柩于云郡的一家寺院里面。等着洪家人来领回尸体,做事当真滴水不漏。

    在裴御史好心提示下,云郡土蛮各族首领又福至心灵地在云郡城为女王大王立了一块石碑,请御史着笔,在碑上刻下一篇称颂女王英明、仁慈、宽宏、大度的铭文,这一切,裴御史当然都写成奏章。命快马传报京师了。

    裴御史赶到云郡后。赏罚分明,抚民安居,雷厉风行地处斩洪瑟焱。平息土蛮各族之怒,经过他的一系列努力,成功地化云郡大乱于无形,云郡战事平息了。白蛮、乌蛮两位土司率部落二十余万众重新归附朝廷,功莫大焉。

    在裴怀古热情地帮遥儿揩屁股、同时为自己谋取政治资本的时候。薰月命人快马赶到武邈部落的总寨,把事情的经过源源本本地告诉了遥儿。

    这样的处理结果,明显比诿过于武邈和云轩漏洞更小,更没有后患。所以藏在遥儿袖中的那道由武邈亲笔所写的如何处死洪瑟焱的奏章自然就没有用了,遥儿随手便撕掉了武邈的那封亲笔奏章。

    遥儿在决定把平息云郡之乱的大功让给裴怀古的时候,就知道裴怀古一定会尽量圆满地解决此事。只是没有想到。最后竟能处理的如此圆满。而这一切,都有赖于田七娘以八百里快马送来的这份圣旨。

    田七娘为什么态度大变?为什么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平息云郡的动荡?她先前明明用拖延战术阻止遥儿介入御史台巡察各郡的事。对御史台是持纵容态度的,如今却一反常态,这种改变实在耐人寻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惜薰月派来的信使只知道薰月告诉他的话,那就是洪瑟焱之死已经得到圆满解决,切勿再把武邈的奏章上报朝廷,其他的一概不知,遥儿琢磨不透内中缘由,只得耐心等待薰月和缎兰回来……

    ……

    遥儿终于知道田七娘为何前倨而后恭了。

    云郡乌白两蛮反了,岭南郡的冯氏反了,西道郡的俚獠也在蠢蠢欲动……

    田七娘并不是一个蠢人,或许她的疑心病重了些,但是无论怎么说,她也不会相信就凭那些流人,有那个能力、付得起那个代价,能说服乌蛮、白蛮、狸僚、谢蛮等诸多少数民族一致拥戴他们造反。

    很明显,御史台那些人在京里跋扈惯了,官员们哪怕是位极人臣的宰相,只要他们捏造一个谋反的罪名,也只能任由他们宰割,这些酷吏已经养成了目中无人的心态,根本没把诸蛮放在眼里,到了地方肆无忌惮。

    而流放犯人的地方,大都是诸蛮聚居、经济落后、民风彪悍、缺少王道教化的所在,这些酷吏们在京城里吃得开,到了这些连朝廷都只能恩威并施的地方却一味以势强压,势必会激怒这些土蛮,引起强烈反弹。

    御史台所奏的谋反,至此算是“确有其事”了,只不过这谋反并不是流人的策划,恰恰是这班酷吏一手促成。田七娘又气又恨,唯恐局势一发而不可收拾,所以她一面下旨给裴怀古,命他根据需要可就地斩杀洪瑟焱,以求平息云郡动乱。

    另一方面她又给遥儿下了一道密旨,催促他尽快赶往御史台众官员所往的各郡,制止各路钦差滥杀无辜激起民变,并授他机变之权,可奉旨杀人。

    田七娘同时还分别遣使信使,给那些巡视各郡的御史们,严辞训斥,令其立即停止杀戮,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只是这些酷吏分赴各郡,游走于各州府县之间,有时还深入崇山峻岭之中缉捕流人,驿卒囿于安全和行路的种种限制,未必能及时传达得到。

    遥儿获知真相,第二天一早就向薰月和缎兰告辞,与沈人醉一路向东而来。缎兰给他提供了四匹马,轮换骑乘,昨日路过一座山岭时恰逢大雨,山路奇险,泥泞湿滑,三匹马失足跌落山涧,结果就只剩下这一匹了。

    情哥情妹同骑一匹马儿了。如果这匹马再出了问题,恐怕赶路就更成问题了,眼看那马已疲惫不堪,也不敢再催促,让那骏马渐渐放缓马速。驰到前方山腰处时,一条狭窄山道更加难行,道路两旁的树条藤蔓几乎要把这条小道掩埋了,看这样子也不知多久才偶有行人经过这里。

    沈人醉翻身下马,让遥儿肚子骑着,而他则牵着马缰绳挥动铎鞘一路劈砍藤蔓树枝开路,正往前行。忽然察觉有些异状。刚一驻足,前方草丛中突然弹起一条长长的影子,沈人醉大吃一惊。只道是一条长蛇,唯恐这蛇有毒,挥刀便向那条长影砍去。

    一刀砍落,长影迎声而断。吧嗒一声落回草丛,定晴一看却是一条绳索。

    如此荒无人烟之处。怎么会有一道绊马索?

    沈人醉立知不妙,他脊背一弓,就想倒窜而回,可是就这一刹那。他全身的气力仿佛就被抽光了,眼前一阵模糊,仰头摔倒在地。

    树丛中慢慢站起几个人来。头上缠着青巾的包头,身穿左衽青布夹衫。下身掩在树丛草坷里看不到,他们的脸上都涂抹着几道五颜六色的油彩,看起来就像突然从草丛中冒出来的山精野怪。

    其中一个黎黑皮肤的中年汉子正把一支吹管从嘴上挪开。

    遥儿与沈人醉倒在草径上,脖子上插着一根细细的针,针尾上几缕用来定向的红线在风中轻轻抖动着。

    这样细如毛发的吹针,破空飞行时甚至连空气都带不起一丝波动,便是丛林中最机敏的野兽都无法产生警觉,更何况一路疾驰,精疲力竭,而且已被绊马索吸引了注意力的沈人醉与遥儿。

    几个脸上画着兽纹的青衣汉子从草丛中走了出来,方才射出吹箭的那个人低头看了遥儿一眼,又看看疲惫不堪的沈人醉,眉头微微一皱,用蛮话说道:“咱们好象抓错人了,这两人远道而来,不像是那狗钦差的探子!”

    另一个人凶狠地道:“管他呢,反正也是中原人,既然抓到了,就杀来偿命!”

    说完,他就从腰间缓缓拔出了腰刀,这刀不长,只有一尺有二,这样的刀子才适宜在这样的丛林中使用,横刀到了这种地方是没有用武之地的。刀身向外弯曲着,刀刃两侧各有两条血槽,以及两条纹形指甲印的花纹,刀刃看起来锋利异常,刀柄也不长,用牛角固定为柄。

    “谢叶,不许胡闹!”

    吹箭人训斥了他一句,对另一人吩咐道:“翻翻他们的身上!”

    那人答应一声,蹲下身子在昏迷的遥儿身上翻了一通,掏出一堆东西,当他展开那幅圣旨时,吹箭人不由耸然动容道:“这黄缎上画的是龙?这是圣旨!我见过的,那个狗钦差就带着这么一件东西,闯进我们的寨子胡乱杀人,连宋刺史都不敢管他!”

    谢叶怒道:“我就说是他们的人,果然不假。此人指不定又给那狗钦差送来什么害人的命令了,我宰了他!”

    谢叶说着,手中尖刀便向遥儿胸口狠狠地刺下,这一次那吹箭人并没有阻拦他!

    ……

    “狗钦差回城了!”

    远远看见城外大道上飘动出现的钦差旗帜,红河县城里就像晴天打了个霹雳,赶集买东西的百姓扶老携幼纷纷走避,卖东西的小贩慌慌张张地收起东西一溜烟儿逃的不知去向,店铺掌柜慌忙招呼伙计上门板打烊。

    一眨眼的功夫,大街上就只剩下几只掉了底的破竹筐和一堆烂菜叶子,再也看不见半个人影了。

    一只癞皮狗从一条小巷子里踱出来,狐疑地看看空荡荡的大街,慢慢放轻了脚步,看来它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了,它弓着脊背,谨慎地走出几步,低低呜咽两声,突然夹起尾巴窜进了另一条小巷。

    破破烂烂的城门,李平异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傲然走进城门洞,在他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两匹马,马上分别坐着一人,是从御史台随同他前来的执役,跟着李平异出这趟公差,财帛赚了无数、女人想玩就玩、一言决人生死,两个御史台执役此刻神采飞扬的仿佛他们才是钦差大臣。

    再后面就是宋燕境派给李平异的那些土兵了。

    土兵的竹矛上面挑着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有的在一杆长矛上串了足有三四颗人头。那些人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保持着怒目喝骂的表情,有的紧闭双目一脸哀伤,还有小孩子的人头,面部依旧保持着惊恐号啕的模样,只是他的嘴巴虽然大大地张着,眼睛虽然惊恐地瞪着,却再也哭不出声音,流不出眼泪。

    路边一个杂货铺子里传出“咕咚”一声响,店掌柜的好奇地趴在门缝上向外看着。结果一个懒洋洋的土兵正好从他门前走过,矛尖上的那颗人头正好映入他的眼帘,那是一个老妪,满脸皱纹,血染后的模样仿佛厉鬼。

    她双眼怒凸,仿佛死鱼的眼白,直勾勾的,粘稠的鲜血从她脖子下面拖曳下来,拉长、变细。在血线的尽头又汇聚成一滴,吧嗒一声落在掌柜的门前,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撞翻了一簸箕野刺梨。

    难怪街头人人如避蛇蝎,虽然此刻正是艳阳高照。可任谁看了这一幕,不心如抱冰?这一幕,简直就如鬼王出巡一般恐怖、阴冷。

    最后面,土兵还押着一群俘虏,这是一群谢蛮,谢蛮也就是后来所称的苗族,当时因为其首领大多姓谢,所以被称为谢蛮。被抓起来的这些谢蛮据说是因为有包庇流人之嫌而被抓回来的。但是从他们的年纪来看,却显得有些古怪。

    这些俘虏男的岁数都不大,最大的也才十一二岁,只是一群少年和儿童。女子都很年轻。大约都在十四五岁上下。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黔中道虽是山穷水恶,可养育出来的人却是别样俊俏,仔细看去。被李平异抓回来的这些男女个个眉眼清秀,没有一个难看的。

    无论男女。他们的穿着都是五彩斑斓。这时的谢蛮服装男女差异非常小,都是土布的衣裳,土染的色彩,头包赫色花帕,身穿花衣系百褶裙,脚下一双船形花鞋。然而经过他们的巧手裁制,却能给人一种瑰丽鲜艳的感觉。

    他们不管年纪大小,都用一种仇恨怨毒的目光盯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李平异,看那样子,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会像一群狼似的扑上去,把李平异撕成碎片,可是周围土兵肩上锋利的长矛和腰刀,却提醒着他们不可轻举妄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