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本章 纯文

浮游的蜉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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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瞳》

    无星的夜晚,深深的地下,枯瘦的老者沉默地面对着火光中破碎的影像。

    “长老……”

    “散了吧,”老者终于开口,宛如叹息,“已经没有必要了。”

    “长老,这预言,我们只要扼杀这个人,她是严月……”

    “没有区别,”老者缓慢却不容置疑地打断道,“她不过是个契机,她活,是诅咒的操控者,她死,是诅咒的发起者。没有区别,她不过是个征兆,家族已经到了完结的时候了。散了吧,不必为了必然的消亡而无谓地为难一个新生的婴孩。”

    “长老!难道我们明知是死,却连反抗也不做吗?”

    老者坐在原位,没有一丝动作:“随你们,我只是预言。如何使用预言由身处于预言中的你们决定。”

    老者静默地目送来人离去,视线重新落回到火焰上,那是他预言能力的具现,火光中显现的就是未来的片段。严氏一族代代都供奉着预言师,为了让预言师的能力最大限度地发挥,每一个预言师都会远离人群独居直至死亡。

    在严氏一族遇到重大事件时做出预言指明方向,是这些预言师唯一的使命。这些预言师中,有的一生需要做出数个预言,每一个预言消耗数年的生命,一次次引导族人选择更好的道路;而有的一生则只会预言一次,一次便付出数十年的生命代价,做出一个涉及严氏一族生死存亡的预言。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意味着一生的孤独,以及短暂的一生。都像是悲剧,所以作为随口一句话就能决定整个家族走向的预言师,被全族尊称为长老的预言师,却一直是对严氏一族感情最淡漠的人。

    “严月……”老者看着火光中的那个女婴,喃喃道,“当我们做出美好的预言时,人们总是欣喜若狂地不惜一切去维护,并坚信那是必然的未来,而当我们做出糟糕的预言时,人们又不择手段地去破坏,并确信人定胜天。呵,人类啊,严氏一族啊。预言师到底算什么呢?我似乎忘记告诉我们的族长以及智囊们,这个预言会耗尽我所有的生命,而你就是严氏一族下一个预言师,我和她之后唯一的一个预言师。杀了你,我和她已死,习惯了依靠预言师的严氏一族还会行走吗?呵呵,不过,不需要想那么多,因为,你会活着,见证这一族的灭亡。”

    如鲜血般赤红的火光跳动着,骤然熄灭。漆黑的地下密室再无半点生气。

    “你们想做什么!这是我的女儿,你们的晚辈!”年轻的妈妈怒斥着。

    “她是会毁灭家族的人,必须尽早铲除。”

    “荒唐!”

    “难道你怀疑长老的预言吗?”

    “我怀疑你们曲解了预言!”

    “这是全族一致的决定,为了全族的未来。”

    “放开我!别碰她!住手!……如果我的女儿真的会毁灭严家,那必然是因为你们今天的行为所导致的!”

    “还愣着做什么!动手!”族长命令道。

    “没有人可以伤害我的女儿。”见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女人停下了挣扎,傲慢又平静地说,瞪视着族长的双瞳渐渐赤红,如火焰,如鲜血,命悬一线的婴儿放声大哭,未睁开的双眼中渗出血泪。

    “您忘了,族长,”女人笑着看向她的女儿,“这一代的长老本该是我,最终没有选我的原因,是因为我的预言能力不够纯粹。您知道什么是不够纯粹的预言能力吗?就是入世太深,太容易受感情影响,太容易……发生某种事情。预言是一种咒,用生命交换窥视未来的机会,不过,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吧,族长,还有我亲爱的族人们,这本只属于预言师的秘密:生命所能交换的,可不仅仅是窥视而已。”

    女人的身体突然分解、炸裂,制住她的人,正要杀害她女儿的人,下令铲除祸患的人,被她炸开的血肉所纠缠,失去了行动能力。大部分血肉包裹住婴儿,当这些血肉再散开时,婴儿已经消失无踪。

    只有女人阴冷的声音在回荡。

    “兴盛于预言的严氏一族,终将崩塌于预言之中。盲从于预言的严氏族人,终将惨死于预言之下。尸骨无存,无一幸免。”

    十七年后。

    “你正要去跟你的心上人告白。”带着墨镜的少女对身边看起来相当紧张的女孩说。

    “哎?啊,是,很明显吗?”女孩不好意思地说,没有注意到那陌生的少女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嗯,很明显,”少女说,“劝你不要去,失败还是小事,重点是,你的心上人会因为你的告白而发生惨剧。”

    女孩脸色一变,气愤道:“你有毛病啊?”

    少女勾了勾嘴角,拿出一叠塔罗牌,右手拿着呈扇形递到女孩面前:“不信抽一张。”

    女孩看疯子似的看了少女一眼,随手扯了一张向少女脸上扔去,少女左手接住牌,“逆位,”她开口道,微笑着将牌面转给女孩看,“倒吊者。真是张好牌,你说是吗,严曦?”

    “你认识我?”女孩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那张牌,她对塔罗牌也略有了解,当然知道这张的含义绝对称不上好,“你是谁?”

    “我吗,”少女摘下墨镜,在严曦倒吸一口冷气的惊惧中,笑弯了血色的眼,“我叫严月。”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红色的眼睛吗,兔子的眼睛还是红色的呢。”站在阳光下却阵阵发寒的严曦强自安慰着自己,但那双眼睛却仿佛诅咒般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如同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拿在手上的塔罗牌,那张倒吊者,逆位的倒吊者。

    看到不远处走来的男孩,严曦咬咬牙,将牌用力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箱,快步跑了过去,迎上那人,张了张嘴……

    “你的心上人会因为你的告白而发生惨剧。”

    那个自称严月的人的话在严曦的脑海中回响,伴随着血色的眼,让严曦的脸色越发苍白,忘了言语。

    “严曦?”被拦住的男孩奇怪地看着她,“有什么事吗?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事。”严曦退了几步,勉强笑笑,“没事,改天再说。明天见。”

    严曦独自靠在树干上,这里本来是她准备邀请那人来跟他告白的地方,可是那个诡异的严月却莫名地让她感到不安使她放弃了这个打算。

    “神经病,”严曦踢了踢脚下的泥土,“装神弄鬼的疯子,明天,明天我一定要告白!加油!”严曦给自己打气。

    噼啪……

    “嗯?”头上传来像是树枝折断的声音,严曦疑惑地抬起头,下一刻,动弹不得地看着翠绿的树叶片片炸开,化为漫天血雾,笼罩整个天空……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严曦所想的是:幸好没有邀请他来这里,幸好惨剧没有波及到他。

    “……”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愣了一会儿,严曦猛然坐起身,“我还活着?”

    “当然。”一个轻快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严曦猛地扭过头:“是你,严月!”

    “真高兴你还记得我。”她愉悦地说。

    “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的吧?”严曦质问道。

    “哎……只是一个预言而已,作为严氏一族的人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预言?”严曦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严月低声轻笑:“哦,对,严氏一族已经没有预言师了,所以干脆就当不存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预言。”

    “喂,你能不能不要一直胡言乱语?”严曦不耐地问,烦躁又带着些畏惧。

    “严氏族长的女儿。”严月看着她笑道。

    “干嘛?”

    “我叫严月。”她继续笑眯眯地说。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转告你的父亲,转告严氏一族的族长。”

    “什么?”

    “转告他,我的名字。”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不用理解,他理解就可以了。严氏一族最后的预言。”

    “你好,舅舅。”

    “严月,你好大的胆子,区区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预言师,孤身来到严家。”

    “哎,第一,预言师做事,在做之前肯定就知道结果了,所以即使是孤身入敌营当然也是有把握的;第二,我不是预言师,出生的时候是,可是,母亲死时,我的力量被扭曲了,我现在是咒师,嗯,也许您不太清楚这是什么力量,您大概可以这么理解,乌鸦嘴,或者是,只预言坏事的预言师,而且所到之处坏事就特别多。说起来,这个我还该感谢舅舅你,若不是您花了大力气,我现在还真只是个只能耍嘴皮子的预言师呢。”

    “你在威胁我?”

    “嗯?舅舅真爱说笑,我只是来看看母亲的故居而已。意外见到了舅舅真让我惊喜,不过舅舅为什么都不肯与我对视呢?因为太像了吗?这双眼睛,太像我的母亲了吗?像她死前的那一刻?啊,那不是更应该仔细看看吗?多值得怀念呐,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