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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3
埃卢楞了一下,诧异地抬头,塞德里克灰色的眼珠正看着远方,无论是挺拔的身躯还是沥青胡渣的下颔，在这一瞬间似乎都显示出一种别样的肃穆：“我有这个预感。”
“你回去吧,好好休息。”大剑依旧时不时地敲击着马靴，叮当作响,他们已经走出那片低矮的屋檐,面对十字交叉的路口，塞德里克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声调却低了点。
低哑的柔和。
埃卢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走向了往左边的路，走了十来步，又站住,扭头看了一眼，塞德里克还站在原地，他以手撑着额头，凌乱的发丝被风刮着，露出的脖颈近乎被风折断般的脆弱。
塞德里克极其敏感地抬头，眼神锐利地看向埃卢，那种可怜的脆弱感顿时消散，变得复杂而捉摸不透的坚韧。
埃卢转头，这次是彻底走了。
月光酒吧里，德沃人搓着手，有些献媚地迎来上来：“要来一杯啤酒吗？免费！”他顿了一下，似乎有些肉疼的咬牙切齿，“我是说您的头发真是像金子一样美丽，还有您漂亮的衣服，我敢打赌，那绝对是有两百年的齿蜘蛛吐出的丝制作的布料，那可是金泽普森林深处才有的稀有魔兽，当然那根本比不上您的头发。”
埃卢原本并不在意地听着，直到听到金泽普才猛然回神，看向侏儒肖恩。
德沃人更是挤出可怜巴巴的笑容，眼睛里满是狂热的追求：“您能给我一根您的头发吗？只要一根，您可以……”他似乎想了想，下定决心道，“您可以免费住在这里？对，免费！”
“我的头发？”埃卢看向以贪婪好财著称的德沃人。
德沃人作出近乎哭泣的表情，五官扭曲在一起，看上去滑稽可笑：“求您了，要知道我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再碰到像您这么高贵的人了！”
埃卢笑了一下，一边走上楼梯：“不行，我的头发不行。”他想到很多年前的一件荒唐事情，忍不住嘴角翘起。
德沃人这回真的想要哭了似的，他垂头丧气地跳到吧台上，他挂着的酒吧胡乱的擦了一通，一边自言自语：“肖恩真是太伤心了，呜呜。”
“怎么了？”阿莱克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埃卢就站在楼梯口，他顺势往楼下大堂看了一眼，有些不解的疑惑。
埃卢当作笑话般说了德沃人的事，阿莱克嘴边也噙着笑意：“德沃人虽然矮小软弱，但他们对发现财宝的天赋不亚于矮人，也有德沃人是矮人的远亲一说，不过这两个种族都不承认。德沃人觉得矮人虽然能挖出财宝却不懂得珍惜他们，矮人却认为德沃人好吃懒做，不懂得付出劳动就想获得宝石。”
“很有意思的两个种族。”埃卢看到阿莱克的气色已经好了不少，麂皮上衣解开，露出蜜色精实的胸膛，腹部已经重新敷药，并缠上了干净的绷带，阿莱克平日里看上去削瘦，脱了衣服才能看到阿莱克的肌肉匀称紧致，埃卢一边有些羡慕着，一边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在休息。”
阿莱克捋了捋衣襟，一边将带子系上，然后将最靠近喉咙的扣子扣好，衬着依旧有些苍白的脸颊，显得特别俊美：“我的心感觉到你回来了。”
埃卢侧头。
“善于听自己心里的声音。” 阿莱克的含着笑意眼神温柔，他走下楼梯，动作姿势优雅得完全不像曾经受过伤的样子，“埃卢，她会告诉你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事情。”
“我们要出去吗？外面天气不太好，感觉要下雨似的。”埃卢跟着阿莱克，对方顺手替他理了理衣领，埃卢有些不好意思的别扭，他和阿莱克只差一个头的距离了，精灵长寿的生命让他们把彼此的时间无限拉近，阿莱克却依然把他当作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孩一样照顾，“你总把我当作一个小孩子，我最近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阿莱克的手顿了一下，又从容地收了回来，近乎柔和如泉水的声音不经意间响起又落下：“那你把我当什么？”
埃卢跟着阿莱克出门，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回答这个问题：“……兄长、朋友 、老师……大概所有的角色里都是你。”他拉了拉斗篷，似乎有些言辞无措，生硬地转开这个话题，“我们要去哪儿，这天气真的要下雨了。”
“男爵夫人的玫瑰园。”阿莱克似乎是不经意般说起。但埃卢还是诧异地瞪大眼睛，语调带着一种别样的兴奋：“阿莱克，看不出啊，原来你喜欢这样小清晰……呃，这样文艺的地方，我都不知道你喜欢玫瑰！”
“因为这个你就认为我喜欢玫瑰？”阿莱克反问了一句，语气一时间有些古怪。
“我怎么知道……呃？”埃卢摸着鼻子声音轻下来，他抬头看看天空，扯开这个话题，“真要下雨了，我们得走快点了，那地方远吗？”
阿莱克不说话，埃卢也有些不敢开口，两人并排从屋檐下走过，一阵风卷过，兜帽翻滚着吹起，阿莱克习惯性地侧身替埃卢拉了一下，拉完后才想起什么，快速地说了一句：“没把你当小孩子。“
埃卢楞了一下，然后不知怎的笑了出来，两人对视一眼，似乎刚才古怪的气氛都不知不觉消散了。
这时，阿莱克小心牵住埃卢的手，轻声说了一句：“还不快走，你不一直说着要下雨吗？”
男爵夫人的玫瑰园估计是镇上唯一一个拿得出手的景点，它占了不大不小的一块地皮，种满了红白相间的玫瑰，原先只是那位夫人的墓地，或许是玫瑰对于这位美丽的夫人的情有独钟，又或许经过几十年精心修缮，这里的玫瑰的花期远远长于其他地方，普通玫瑰的花期大约只有一周左右，而玫瑰园里的玫瑰花期长达十四天，甚至有二十天才会凋谢的。
“如果再过一周玫瑰的花季就过了。”阿莱克向看守者交了两个银币，而埃卢一副居然要交钱才能进去的诧异眼光。
估计是天气原因，这个漂亮的景点几乎无人，葱郁的绿叶衬着红白玫瑰娇艳欲滴。
虽然埃卢不太明白阿莱克在这样一个鬼天气里来这种地方的原因，但他依旧愿意陪着阿莱克走在一条一条玫瑰花簇拥的过道间。
“那位男爵夫人叫崔丝塔娜，我在月光酒吧建造者合照里见到她。”阿莱克终于开始为埃卢解惑，他的声音在这样沉闷地天气里，也有些低沉，“那是海湾那边的一位女性精灵。我以前听过她的名字，但一时间没有联想到她，只有看到那张照片里的人才想起来的。”
“她和你的母亲一样，很早就离开了精灵族地。”阿莱克折了一朵白玫瑰放到墓园主人的墓碑前，“她掩饰自己的身份和人类生活在一起，我一直以为她还活着，原来已经死了。”
“她没有选择去埃曼，却死在人类建造的玫瑰园了，精灵爱上人类，不外乎就是这样一个结局。”阿莱克坐到一边的石墩上，目光缱倦而缠绵，他看得很远，“虽然那时候我还没出生，但大概知道一点，崔丝塔娜来金泽普住过一段时间，她和你母亲关系很好，她们几乎是同时离开精灵族地。”
“什么？”埃卢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惊讶地叫出声，他母亲就像是一个金泽普森林里的禁忌，所有人都避免说起她。埃卢对这样一位给予自己生命却从未见过的母亲的感觉也是生疏而茫然的。
“埃卢，如果有一天你喜欢谁。”这时阿莱克把目光放在相伴十数年的精灵身上，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谨慎，“别选人类，他们的生命实在太短了。”
“喜欢人？”埃卢再次瞪大眼睛，他飞快瞟了一眼阿莱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皮，“我还没怎么考虑这个问题，你看我这五短身材，哈哈……”
阿莱克突然握住埃卢的手，身体倾了过来，眼睛深情如一汪碧泉。
埃卢心头猛然乱跳，他不知所措口干舌燥，无助地张了张嘴。
阿莱克拂过埃卢肩上的玫瑰花瓣，然后慢慢地松开手，一切都没有发生。
埃卢还没感慨心中那股奇怪而复杂的情绪，这场大雨终于不要命地砸了下来。
“或许，我应该听你的。”阿莱克看着同样湿漉漉的小精灵，两人暂时在玫瑰园看守人的小屋里避雨，屋里点着火，看守人扎克抽起了旱烟：“这几天每天下午都阴沉沉的，但又不下雨，天气作怪，好歹今天这场雨终于下了。”
他看了一眼模糊在雨中的玫瑰园，吐出嘴里的烟圈：“这场雨过后，玫瑰花季就过了，你们运气不错。”
他自言自语，又吸了一口烟枪：“每年都花季都有一大批情侣乘着船从苏科伦城而下来这里看玫瑰，可惜玫瑰的花期那么短，在玫瑰花前许诺的爱情能长到哪里去！”
“不过这里玫瑰的花期是越来越长，今年这一批次都开了大半个月了，硬撑着不凋谢，像在等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