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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0
鹰坐到大堂的角落,他摘下自己的兜帽,露出苍白的脸颊。
“要吃什么？”矮人过来招呼他。
鹰掏出钱袋，钱袋里只有一个银币和少许铜币，他付了五个铜币,想了想又给了矮人一个铜币的小费，然后把手搭在矮人的肩膀上,用褐色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矮人，语气轻柔，“我只能付这些钱，你愿意给我美好的晚餐吗？”
矮人接过铜币，点了点头,神情却有一点恍惚,似乎沉醉在某种美好的幻想里，连走路的脚步都像是醉汉般摇晃。
鹰把钱袋放回怀中，他抬头看着楼梯上的精灵，幼精灵和成年精灵的组合，分外的引人注目，就像他们金色灿烂的头发一样。
阿莱克敏感地回过头，依然是吵吵嚷嚷地大堂，跟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怎么了？”
“没什么。”阿莱克转回头，神色依旧。
“您要的牛排和酒。”矮人的速度异常地快，他送上来的餐盘上甚至堆着烤的松软可口的甜面包和洋葱卷，这些东西的价钱远远不止五个铜币，“祝您用餐愉快。”
鹰半低着头，微微的笑了一下：“真是太感谢了。”然后他顿了一下，看着矮人依旧恍惚的神情，用轻柔地语气继续说，“我还需要一间房间。”
矮人几乎是立刻从腰间掏出钥匙串，把其中的一把递了出来。
鹰把钥匙拿在手里，无声地翘起唇角。
“居然下雨了！”埃卢深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然后又重重地躺在床上，有些郁闷，“本来还想出去逛逛的。”
阿莱克把窗户打开，雨水顺着屋檐像一道瀑布一样从窗前落下，有几只云雀在窗台避雨，把缝隙间刚冒出头的青苔花啄得破碎泥泞。
“埃卢还是这么讨厌下雨天啊！”阿莱克转过身看着懒洋洋地小精灵，忍不住叹了口气。
埃卢撇了撇嘴，把手放在脑袋后面：“我就是讨厌下雨。”精灵是住在森林里的，虽然说有宫殿，但大部分精灵喜欢住在树屋里啊。木头搭建的房子一到下雨天，一抹墙壁都是湿漉漉的水珠。而且森林间的小路也是各种泥泞难行。让人不讨厌都难啊！！
阿莱克走到埃卢床边，难得摆出家长般的严厉：“既然睡不着了就起床去吃饭，不然对身体不好。”
为嘛精灵都能长生不老了却还会生病，这样的设定真的不矛盾吗？埃卢一边内心默默吐槽着一边爬起来。
阿莱克顺势拉了埃卢一把，埃卢借机顺势滚到阿莱克身上，两人一起跌在床上。
“别闹。”阿莱克被埃卢面对面压着，神情无奈而纵容，“从我身上起来，埃尔维，我怎么感觉你重了！”
“重了？怎么可能？”埃卢还没来得及调戏一把阿莱克就急忙站起来，他站在穿衣镜前仔细地打量自己，阿莱克站在他身边，比划着两人的身高差距，埃卢有些不可置信地叫出声：“我居然长这么高了！”已经超过阿莱克的肩膀，到达对方鼻子的高度。
“怎么可能？”阿莱克拧起眉头，他和埃卢吃住在一起，彼此太过于熟悉了，而且这段旅程一直都在不停赶路，他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点。
好像精灵缓慢的生长岁月已经消失。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阿莱克喃喃自语，他快速地回忆，“对是那次——”那次埃卢和龙族人鱼失踪之后开始的，埃卢跟他说过，里面的两天等于外面的二十年，他没有放在心上，但是现在！
“之前还以为是错觉，怪不得我觉得衣服有点小了。”埃卢忍不住咧嘴得意，谁都不愿意一百年都当个小孩子，埃卢伸手去拉对方的手，“你说什么？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有十七八岁的样子？”
阿莱克下意识甩开埃卢，他后退了一步，抬头看到埃尔维诧异的表情，才反应过来：“不，我……”他连忙伸手抓住埃卢的手，用力握住，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慌张无措，“等这次任务结束以后，我们立刻回金泽普。”
“怎么了？”埃卢小心翼翼地问，他感到阿莱克的力气非常大，而且在颤抖。
“你知道什么时候精灵的寿命会变得和人类一样短暂吗？”阿莱克终于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他看向埃卢，“当精灵爱上人类的时候，我们会跟着人类一起变老。”他蓝色的眼睛凝视地看着小精灵，似乎在不经意间问：
你有爱上了谁吗？
埃卢楞了一下，半天才开口：“我不知道啊，我没有爱上别人啊。”
阿莱克忽然笑了一下：“我知道。”然后他将额头贴向埃卢的额头，轻声道，“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我们需要去找长老问个清楚，然后解决它。”
“其实能长快点也没什么啊！”埃卢感受到阿莱克的呼吸轻轻地喷在自己的脸颊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脸，“我能和你站在一起，别人看到了也不会把我当做小孩。”
“我有足够的时间等你成年。”阿莱克用认真的语气说道，他从埃卢出生就充当了对方如兄如父的角色，在小精灵身上倾尽了所有的精力和感情，他闭了一下眼睛，似乎想象了一下某个场景，然后冷硬地开口，“但我不能接受你变得和人类一样，最终我只能看着你老去死亡。”
“不、不会这么严重吧。”
“如果你现在的成长速度和人类一样。”阿莱克蓝色的眼睛里似乎有练满不断的悲伤，“那么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埃卢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他们贴得很近，亲密得就像没有东西能将他们分开，就连影子都不分彼此地缠在一起。但他记得，他们刚出格里瑟的时候，他还像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挺直了身板还不到阿莱克的肩膀。
只是一年多，他已经可以站在阿莱克身边，像一个即将成年的人一样。
埃卢偏过头，看着半开的窗户外面，灰蒙的天空和依然瓢泼的大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开口问出这么一个作死的问题：“那如果有一天，我爱上了一个人类，然后变成了一个人类。”
阿莱克跟着埃卢的视线往窗外看去，声音有点难过：“那我一定非常伤心，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只能一个人去埃曼了。”
这瞬间，时间都仿佛凝固在潮湿的空气里了。
埃卢转过头，看着阿莱克想说自己开玩笑的，但在对方认真的眼神中，他像哑巴似的，张了张嘴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去吃饭吧。”阿莱克最后打破这诡异的僵局，依然是一副好兄长的模样，“闹腾了半天，还不饿啊。”
埃卢连忙跟上去，他想了想，还是伸手握住了阿莱克的手。
就像从小就牵着的那样。
雨下得太大，连靠近门口的地方都有了积水，从外面进来的客人坐在炉火边烘衣服，整个大堂内都弥漫着潮湿的水汽。
巴尔德远远地朝他们打了个招呼，埃卢摸着鼻子下楼梯，还是忍不住抱怨道：“果然下雨天最烦了。“
这时响起了里拉琴的声音，伴随着吟游诗人的悲伤的歌词：
我愿沉默，但我必须歌唱
我被我的爱人深深伤害
因我爱他胜过所有
我的爱惜与礼遇毫无作用
我的美貌，德行与智慧亦是徒然
他背叛，他欺骗
仿若我是如此的可厌
埃卢坐到巴尔德那桌上，眼睛还是看向角落边弹琴歌唱的吟游诗人，他穿着褐色的宽大袍子，即使在室内也戴着兜帽，似乎想要把相貌隐藏起来，□在外面的只剩下一双弹琴的手。
指骨修长而莹白，在琴弦间来回拨动。
“那是鹰。”巴尔德开口介绍，“据说他从南方过来，是个有名的吟游诗人。”
“他是昨天街上的那个人！”埃卢转头看向阿莱克，想得到对方的认同，不料却看到阿莱克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个人。
“怎么了？”埃卢问了两声，最后忍不住推了推阿莱克的手肘。
阿莱克这才转过头，眉头细细皱起着：“我总觉在哪里见过他，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昨天街上那个啊！”埃卢急忙补充。
“不是，在这之前。”阿莱克摇了摇头，否定道，“昨天我没认真看，现在才发现的。算了，他不重要……”
矮人为他们端上了白面包和橙汁，巴尔德看了看沙漏算了一下时刻，好奇道：“你们怎么起这么晚，快到中午了才下来吃早饭，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咳……”埃卢感觉自己被面包噎了一下。
阿莱克先把橙汁放到埃卢面前，才拿起一个面包，慢条斯理地撕开一个角，动作优雅，语气柔和：“我起晚了点。”
“呵呵！”这么假的理由谁信啊！巴尔德更加不相信，这一段旅行下来，他已经充分认识到了阿莱克的自律和自控力，完全不是那种会睡过头的人好不好！他主动跳过这个话题，“那不是塞德里克大人吗？这么大的雨他要出去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门口。
果然是塞德里克，他靠在吧台边说了什么，一个矮人爬上桌子上从柜子里拿了把旧伞出来，塞德里克接过伞，扔了银币给矮人，然后头也不回地出门。
“塞德里克不是让我们多呆三天吗？”埃卢喝了口橙汁，把嘴里的面包咽下去，“估计他有事情要办吧！”
正巧吟游诗人一首唱完，不少人鼓掌起来，又把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他唱得真不错！”
“埃尔维，你好像也是学这个的？”
“……我不会唱。”
作者有话要说：吟游诗人鹰吟唱的那段选自A chanter。由中世纪女吟游诗人贝阿特丽兹?德?迪耶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