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蝶恋花

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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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在这天黎明,杭州城外五十里的官道上,清风拂过杨柳沾满露水的长发,温柔唤醒他垂怜的爱人。

    “驾——!!”一阵慌乱的马蹄声划破了清晨的安宁。

    尘土中,出现一辆拴乌孙四骏的马车。其中两匹,马身已沾满黑色血迹,马眼血红,却还在赶车人的皮鞭下,奋力飞奔。

    “驾——!驾——!!”

    赶车人挥舞马鞭,毫不怜惜这价值千金的汗血宝马。每次抬手时,总有鲜血顺着上臂,从他中了箭羽的肩膀滑落。

    此人大约四、五十岁,身形魁梧,神情疲惫,额上汗如雨下。虽身着下人衫,气质却更若武将。

    回望来时路,大汉快速抽打马匹,安慰道:

    “主子别怕,快到码头了!驾——!!”

    话音刚落,空中飞来数只箭羽,划破车帘,直逼人、马性命。

    大汉腾出受伤的手,抽出腰间佩刀,劈手砍断了所有箭羽,却因肩上裂开的伤口,疼得一个趔趄,差点翻下马车。

    索幸,乌孙这等名马的速度,很快抛下追兵,却在抵达京杭运河时,耗尽了力气。四匹乌孙口吐白沫,在货船码头翻身倒下。马车由于惯性,撞上马匹,车毁马亡。

    赶车的大汉连同车里三人,尽数滚出马车,摔倒在路旁。大汉用刀柄撑起身体,蹒跚走至路中间,留下一串零星落红。

    他努力咽下翻滚的腥甜,宛如南天门的神将,坚定道:

    “下西洋的商船,再过五分钟就开了。船上的事,苏大人已经打点好了。大少爷,快带小姐和小少爷离开。属下在此断后!”

    “要走一起走!”大汉身后,一个大约十七岁的高大胖墩回,“纪将军!你的伤决不能再……”

    “快走!!”大汉吼,声音响彻云霄,“我的命,是苏大人给的,早该还了!不能同日生,但求同日死!”

    说完,星目已溢满泪水,与额上流下的血汗混在一起,看不真切。

    旭日东升之时,大汉咆哮着,提刀向追赶而来的锦衣卫冲去。

    而他身后,胖少年拉着弟妹,朝远洋帆船跑去。

    …… ……

    ……

    吃过午饭,杨忆海便一直在天井里忙活。虞初秋不知他在做什么,好奇又不敢打扰,只能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心不在焉的看书,眼角却时不时偷瞄杨忆海的背影。

    “哇,哈哈!做好罗。”忽然,杨忆海伸了一个懒腰,跳起来伸伸腿。

    “……”虞初秋抿嘴笑,继续看书,不置可否。

    “夫子,我们去钓鱼吧?”不知何时,杨忆海已经跑到虞初秋旁边,献媚地帮他一会儿捶捶背,一会儿揉揉肩,一脸兴奋。

    “钓鱼?”虞初秋抬眼,对上杨忆海闪闪发亮的眸子。转头间,看到了杨忆海手中,自制的,极为不合格的钓竿。摇摇头,面无表情,眼底含笑:

    “在下要看书。”

    “去啦去啦。你看今天天气多好,你全当换个地方看书啦。哎,走啦!”

    杨忆海一边拉一边劝,到最后,干脆溜到虞初秋背后,一把将他抱离坐凳,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跑。

    “好了好了,在下去还不成吗?怕了你。”虞初秋嘴上这么说,眼底的笑意却更浓。理了理衣袖,虞初秋被杨忆海拉着,一路小跑,去了码头。

    四月阳光暖洋洋。即便是下午,也不见得刺辣。虞初秋和杨忆海,并排坐在一处废弃的码头上。

    虞初秋在膝头摊开宣纸,用沾了朱砂的毛笔,批改学生的作业。

    杨忆海无聊至极,免起裤腿,光着脚丫,踢着一双修长的小腿,在水面上晃来晃去。眼睛也不歇着,望向酉水中,来来往往的帆船,口哨成曲,谐意自得。

    江风吹起虞初秋束发的淡蓝色纶巾,随风舞动。波光粼粼的水面,将他苍白细瘦的手腕镀上了一层健康的金色。齐肩的山羊胡须,稀稀疏疏,柔顺规矩,似他本人。

    杨忆海本是看着江中,不知何时,眼睛竟围着身边人打转转。等他发现时,不自在的咳嗽两声,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虞初秋顿下笔,不解的看向身边,忽然坐如针毡的杨某人:

    “你怎么了?”

    “哈?什么怎么了?我很好呀,哈哈哈……你太多心了,我一点都没看你来着,你别自作多情,我是看旁边王大妈洗衣服,哈哈……哈哈哈……”

    “……哦……在下是想告诉你……在下……可能……你……”虞初秋凑近。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杨忆海害怕的挪挪上身,离开一点,捂着红透的俊脸,看向虞初秋天蓝色的长衫,不敢瞧脸:

    “我告诉你哟,我很正派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总而言之,你不要有非分之想!我不是随便的人!”

    杨忆海唧唧歪歪说了一通。

    虞初秋越听脸色越黑,眉头皱成川字,语气冰冷道:

    “在下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在下只是想告诉你,鱼上勾了。”

    “……?!”

    “可惜你牢骚了在下一通,这会儿,鱼又跑了。”

    “!!!”

    …… ……

    ……

    可恶!你奶奶的,敢耍我?!虞老头!这梁子结大了!!

    过了一会儿,杨忆海和虞初秋又恢复了平静,仍旧坐在码头钓鱼、写字。只可惜这会儿,杨忆海心里堵得慌,不停地腹咒旁边浑然不知,安若菩萨的虞某人。

    “啾啾……嘎嘎……”水里鸳鸯共婵娟。

    “……”虞初秋无视。

    “唧唧……咋咋……”树上黄鹂鸣翠柳。

    “……”虞初秋写字。

    “喵喵……汪汪……”路边猫狗嬉戏欢。

    “……”虞初秋翻书。

    “啊啊啊啊!!!我受够了!!你不能说句话吗?!我跟你来还不如跟块木头来!”杨忆海丢下鱼竿,死瞪身边一脸无辜的虞老头。

    “……”虞初秋不明所以,想了想,缓缓抬起毛笔,指了指天空:

    “今天天气,真好啊……”

    “……”这回轮到杨忆海气结了。

    他咬牙,反被动为主动,双手撑在虞身侧,眯着眼睛,慢慢靠过去……

    ‘噗嗵……’一声水响。

    虞初秋手中的毛笔,掉下了码头,滚落水中。江面泛起了一层小小的涟漪,慢慢化开,却完全没有引起主人的注意。

    虞初秋被杨忆海暧昧不清的眼神盯得头晕,又看到他一直往自个儿身上凑,两人的嘴唇几乎挨到了一起。虞初秋本能的向后仰头,直到腰部终于承受不住上身的重量,‘乓帮’一声仰倒在码头上。

    又发现杨忆海几乎整个人压着他,于是又慌慌张张撑起上臂,想解除目前这种尴尬的姿势,却使两人的距离靠得更近了。虞初秋甚至可以闻到杨忆海身上特有的脂粉味,一时不知所措,僵直身子,眼神游移不已。

    杨忆海将虞初秋的表情尽收眼底,轻浮讪笑,拿出他的‘看家本领’,准备调戏!

    “先生,你们在干嘛?”忽然,一声奶味十足的问话,打破了僵局。

    虞杨二人一致回头,看见五岁大的王小虎,蹲在旁边,双手托腮,正好奇的看着他们。

    “……”死小鬼!!敢坏本大爷好事!!逮到机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在下的毛笔哪去了?还有你的鱼竿,都飘远了,你还钓不钓?”

    “不钓!!!”

    “啪!”清脆的一巴掌,“你干嘛吼先生?!”

    “小兔崽子!胳膊肘往外拐!今天老子不收拾你,老子就不姓杨!!”某杨暴走……

    “呜哇!先生救命!!”

    “子曰:为人当温,良。忆海,他是孩子,你就别跟他计较了。”

    “不行!你让开,我今天非教训他不可!站住!你往哪躲?!”

    杨忆海和王小虎开始围绕虞初秋这棵‘树’玩官兵捉强盗。

    “忆海呀,你听在下说……你们能不能停一下?你们晃得在下头很晕呀……”

    …… ……

    ……

    夕阳西下,码头上的人们依旧欢畅。东升的月牙笑弯了嘴角,倒映在酉水中,和着三人的脸庞。

    与此同时的北京皇宫内,一名太监,急匆匆走进了一间装饰华丽的下人房。

    “九千岁……”太监低头,额上冷汗直冒。

    “人呢?”一个尖细的声音,如妖似孽,就是不像人。

    “回千岁……给……给他们跑了……”

    “啪!”又一巴掌,“都是饭桶!不是告诉你们,上远航船搜吗?!”

    “搜……搜了……可是……他们没上船……”

    “哼,算他们命大。”妖孽一声叹息,“三个毛都没长齐的奶娃娃,还能翻了天不成?传令下去,秘密搜查,一旦发现,不用禀报,格杀勿论!”

    “是,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