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二十五谢池春

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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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杜子腾身为省级干部的军师,官拜三品。可一年到头,俸禄不过一百多两银子。而他每月给苏紫川二两,就当时当地的生活水平来看,工资算是相当高的。

    要是你以为,苏紫川这钱赚得轻松,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杜子腾的军师府,其实不大,一个院子,四间房,三个人住,挺宽敞。

    家中除了杜子腾,漂亮艺妓,还有一个看门、扫地的古稀老头,身份不详。剩下就是苏紫川。所以,大到劈柴烧水做三餐,小到端茶倒水擦桌子,全部家务事都由她做。

    总而言之:一个人当五个人用。

    工钱——高薪聘请,一个月二两!

    当初杜子腾是看上她煮饭好吃,而苏紫川则是看重他是皇亲国戚,两人一拍即合。苏紫川就跑来他家做保姆了。

    每当累的时候,她就无比痛苦的安慰自己: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唧唧呱呱……人家吕后还种过地,下过狱呢!我多洗几件衣服,多做几次饭,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说回那天,杜羡云倒在杜子腾门口后,苏紫川就更没空回家了。又请大夫,又煎药,又守病号,又做家务,忙得不可开交。无意中,她发现那个蛇蝎心肠的艺妓,老给她使绊子,穿小鞋。

    一来二去,苏紫川常常对天大叹自己时运不及,虎落平阳被犬欺啊啊啊啊!!

    而苏紫天回到家后,老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走路翻下沟,倒茶烫伤手,吃肉不吐骨头,睡觉大喊大叫,说梦话: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喝醉了……你又说什么‘在下’,我认错人了……呜呜呜……”

    然后自己吓醒,一直哭。

    人也木了,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其余时间都坐在房里,足不出户,认真读书。

    虞初秋惊讶又高兴,以为苏紫天终于长大,开始懂事了。泪……

    又觉得他不大对劲,想问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咨询杨忆海,以求对策。

    可惜啊……杨忆海每次都回同一句话:

    “你什么时候让我上回来,我就告诉你。”

    …… ……

    ……

    隔天,宋云飞来了,手捧大束蔷薇花,带着俩孩子。那感觉,就跟七年之痒的丈夫,回娘家接老婆差不多。

    其意大概:

    我前天喝醉了,认错人。我不是故意的(说辞好像苏紫天)。你回来帮我带孩子吧。我给你加工资。

    虞初秋看到他,自然没好脸,碍于杨忆海在家,不好发作。只能带着宋云飞,去了码头酒馆,婉拒!

    宋云飞一看加工资不管用,立刻明白了——虞初秋是重情不重钱的人。于是又换了一副面孔,拿起花束,塞到虞初秋手里,捂住眼睛,干嚎。说什么“孩子命不好啊……这么小就没了娘呀……”云云。

    两孩子正是人云亦云的年纪,一看爹爹哭了,也跟着哭,一人一边,抓着虞初秋的衣摆,一把鼻涕一把泪,奶声奶气叫“娘”。弄得虞初秋大窘,频频和酒店里的客人道歉,抱起宋乾、宋礼,哄。

    宋云飞还嫌不够乱,抱住虞初秋的肩膀,趴在他身上,大声哭诉。

    虞初秋单薄,怀抱两孩子,背上趴一身高九尺的大男人,差点背过气去,耳边听到的,都是父子三人的哭声,心一软,答应了……

    \("▔□▔)/\("▔□▔)/

    宋云飞瞬间站起来,抱过孩子,拉着虞初秋,以私奔的速度回了城。

    而杨忆海的这天,过得……也很有意思。

    虞初秋跟宋云飞走后,他靠在门框上,看着人家‘一家四口’消失在朝阳下,心里犯堵!心想:哼!宋云飞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长得比我高一点吗!我比他帅多了!有几个臭钱就摆谱!我们家秋秋,超~~~清高的!绝对不会看上他!

    想归想,还是不放心。于是锁上大门,尾随虞初秋,进了城。

    宋云飞牵着虞初秋,单手抱宋乾,幸福微笑,看着虞初秋抱宋礼,额头微有薄汗,殷情地掏出手绢,帮他擦。

    虞初秋下意识的一躲,待看清他的意图后,抱歉的笑笑,说了句“谢谢”。

    宋云飞感动于他的体贴,对宋礼柔声说:

    “妞妞乖,自己下来走,你虞先生累了。”

    “我不嘛。”宋礼摇头,抱着虞初秋不撒手,忽然眼睛一亮,踢着小腿,要从虞初秋身上下来。

    虞初秋被她一挣扎,险些抱不住,怕她摔了,赶紧放她下来。

    谁知宋礼一挨地,就往反方向跑。虞初秋担心,拨开人群,追了过去。

    街上人多,没多会儿,虞初秋就和宋云飞分散了。

    宋礼跑了一会儿,在一个捏面人的小摊前停下脚步,踮起脚尖,朝远处望。

    随后赶来的虞初秋,弯腰拉住她,严厉批评:

    “又乱跑,万一被坏人虏去,爹爹该多担心啊!在下已经说过你好多次,为何不改?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宋礼回头:

    “虞先生,我刚才看见羊咩咩了。”

    “羊咩咩??”

    “嗯。”宋礼点头,“就是你家那个整天‘啊啊啊啊!!’叫的羊哥哥。”

    虞初秋奇怪,抬头朝宋礼刚才望的方向看了看,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你确定是他?”

    “嗯。刚才就在那儿的。”宋礼指了指拐角。

    虞初秋又望了一次,还是没看见任何人。他拉过宋礼的小手,刚想往回走……

    路边捏面人的小贩,突然吆喝起来:

    “哎,小朋友,你看,齐天大圣哦,好不好看?”

    宋礼‘唰’地转头,停下小摊前,死都不肯走了。

    小贩偷瞄虞初秋,从衣着打扮,猜他可能是位教书先生,笑:

    “小朋友想要?”

    “嗯。”宋礼点头。

    “叫你爹爹帮你买,只要一钱。”

    宋礼眨眨眼睛,回头拉虞初秋的袖子:

    “爹爹不在,你帮我买好不好?”然后左右摇晃,抱住虞初秋的大腿,撒娇。

    虞初秋无奈,掏出五钱给老板,对宋礼道: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噢~~~”宋礼开心,要了对鹦鹉,拿在手里,不停地看,什么都不管了。

    小贩找回零钱,对虞初秋笑道:

    “这娃娃真可爱,刚才我还以为是您闺女呢,长得好象。”

    虞初秋脸红,摆手:

    “不是不是,在下哪有这等福气。这孩子是提督大人的千金。”

    “哦……”小贩点头,“那您是她舅舅吧?好哇,外甥随舅,眉清目秀。先生好福气。”

    虞初秋还想解释,身后忽然传来宋云飞的呼喊:

    “宋礼!虞初秋!你们跑哪儿去了?我定了林荫阁的位置,我们去吃午饭吧。”

    虞初秋道歉,牵着宋礼,跟宋云飞走了。

    他们离开没多久,不远处的算命先生,望着坐他对面,低头捂脸的杨忆海说:

    “呃……这位客官,你是要测字,还是要算命?不是我吹,本大仙在江南五省,算命是最准的。十几年前,皇上和杨贵妃微服下江南,我还帮他们算了一卦呢。”

    算命先生摸摸胡子,得意。

    可惜,杨忆海一点没听,望着虞初秋和宋云飞进了街对面的一家酒楼,回过头来,松了口气,抬眼时,看到算命先生瞪圆牛眼,张大嘴,好像见了鬼。

    杨忆海撇嘴:

    “啧啧啧……哎呀,我有什么帅吗?看呆了,都。哎哎哎,把你的下巴接住,别掉了,地上脏。”

    “……”

    “唉……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你再这么色迷迷的看着我,我会很困扰的。别看我举手投足自成风流,其实很长情的。别看了!越看越伤心!你这辈子都没机会!!”

    杨忆海自说自话,讲了一大堆,算命者全没反应,依旧眼勾勾的盯着他。杨忆海坐如针毡,起身要走。

    算命者突然抓住他。

    “你到底要干啥啊?”怒!

    “让老生帮你算一卦,不要钱!”

    “不要钱?白算??”杨忆海惊奇。

    “……白算!”算命者点头。

    杨忆海心想:要是被骗了,最多也就是几两银子的事,没关系,我是有钱人。

    -_-|||有钱也不是这么浪费的好不好。好孩子不要学他,父母赚钱很辛苦的。

    杨忆海重新坐下。算命者说:

    “客官,我帮你相面吧。”

    “好,你说。”杨忆海压根不信这些,只不过虞初秋还在对面酒楼吃饭,自己这会儿站起来,恐他发现。

    算命者看来看去,自言自语:

    “像!太像了!不可能呀?”

    “什么像不像的?”杨忆海不耐烦,“你到底算不算啊?不算我走了!”

    “等等。”算命者摇扇,“客官的面相很好:天庭饱满,是聪慧之人!鼻梁高挺,鼻翼丰厚,是敛财之相!最好的,还是那双银杏眼。正所谓:杏者,幸也;银杏者,迎幸也。从面上看,客官应该是大富大贵之人……”

    “呵呵呵呵……”人家还没有说完,杨忆海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泪,好半天才顺过气。

    “大富大贵?你就编吧!我生下来就没有爹,五岁死了娘。被人贩子卖去做小倌,十多年来,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这也叫非富即贵?!这条街上比我命好的,多了去!照你这种说法,他们岂不是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罗?哎呀呀,我看你也别费劲了,好好找份差事,别再骗财罢!”

    说完,丢下一颗碎银子,又要走。

    算命老者很生气,感觉受了侮辱,‘啪’地放下扇子,怒道:

    “老生说了不收钱,就是不要!周易之事,本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你要是不信,我也无法!”

    他这一吼,引来众多行人侧目。杨忆海本就怕惹人注意,只好又坐下,安抚老者。

    “哎呀,我跟您开玩笑的。要不,您再帮我算一人,要是说得准,我就相信。银钱照给!”

    算命人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杨忆海说:

    “这回测字好了。帮我算林荫阁二楼,靠窗坐的那人。”

    杨忆海指了指虞初秋。

    算命人年纪大了,老花眼,看远处特清楚。他只随便望了几眼,便哼哼道:

    “那人面相奇差!满大街人,挑谁不好,偏要算他。”

    “你胡说!!”

    “哎!我是有职业操守的!怎会乱说!”算命人望向虞初秋,“那人男生女相,本已犯了男人大忌,还长着一双桃花眼。要知道,女人眼带桃花,乃姻缘幸福之征;男人眼生桃花,则是红尘祸胎。那人面寡颊削,下巴尖瘦,为福薄之相;眉颦似怨,人中短小,乃命薄之征。他不命苦,谁命苦?!”

    杨忆海越听越生气,拍案而起:

    “你再胡说八道,老子掀了你这摊子!!”

    “……”

    “你说成这样,我不会给你钱的!”

    “我说了不要钱。”

    “……”杨忆海起身就走,过了几条街,停住,又走了回来。

    “当真如此?”

    “你不是不信么?”算命人不屑。

    “我要是信,你能解吗?”杨忆海皱眉,回头看了看:虞初秋正给宋礼喂饭。

    算命人长叹:

    “我不能解。命里有时终需有……那人是你什么人?客官如此放不开,走了又回来。”

    “要你管!”杨忆海脸红。

    “呵呵……”算命人摸摸胡子,笑:

    “少年情怀总是痴啊……罢了,老生明白。你且写个字来,我予你测测。”

    杨忆海没想,提笔在纸张上,随手写了个‘盆’字。

    算命人问:

    “测什么?”

    杨忆海扭扭捏捏:

    “……测……测感情……”

    算命人说:

    “把你和那人的名字一道写来。”

    杨忆海又写了。

    算命人拿过纸,看字道:

    “对面那人,今生不可北走。居于南方,一生平安;如若北上,恐有性命之攸。客官可知,您是他命中的贵人。那人的生死,皆看你一念。”

    “此话怎讲?”杨忆海惊异。

    “‘虞’谐音同‘鱼’。初秋,乃鱼最肥美之季节。这样的鱼,要是离水上岸,只能有两种结果:一、被人吃;二、等死。”

    “……”

    “他的死穴是北方。南方水广,无大碍。要是北上……”

    “怎样才算北上?总不可能比这儿北的地方都不能去吧??”

    “那倒不是。像京城、漠北、边塞,这些远离水源的地方,不去为好。”

    “哦……”杨忆海点头,“一般不会去,江南蛮好,干嘛要跑到那种地方去。还有,为什么说,我是他命中的贵人?”开心……

    算命人继续道:

    “‘命’通‘名’。你的名字中,有一个‘海’字,可谓水。这表示,万一他有急险,要靠你救他。”

    “……”

    “可你刚才写了一个‘盆’字。‘盆’字上面是个‘分’,下面的‘皿’加一鱼尾,就是‘血’。你姓杨,通‘佯’,其意:假。测感情的话,只能说:倘若你对他情意不真,大难临头,劳燕‘分’飞……”

    “会怎样?”

    “他会有血光之灾。重则,会死……”

    “操!你少在这危言耸听!告诉你,我压根就不信这些鬼神之说!我只信我自己!我对他的心,天地可见!只有那棵‘木头’自己不知道!!”

    杨忆海再也听不下去,丢下一颗碎银子,站起来,刚要走……

    “噗嗤……”身后传来一声娇笑。

    杨忆海正在气头上,回头一望,看到一位身材高挑,全身白衣的男子。面容被白纱阳帽遮住了,看不真切。他含笑的星眸,充满了溺爱。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剧情需要,不为宣扬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