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司泽院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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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勒梅尔夫人在有关自己的事情上面有些玻璃心,但她依旧算得上长袖善舞;尤其在波尔多这种地界,这种能力就更显得突出。以她的身份,差不多可以邀请所有从巴黎来的商人。而且,能受邀在拉菲古堡做客,绝对是件值得夸耀的事情。

    换句话来说,就是勒梅尔夫人绝对具有举办高级沙龙的身份和能力。只要她没做出什么特别有倾向性的事,夏尔在拉菲古堡里碰上别人是很正常、完全无可指摘的。

    夏尔脸上挂着他招牌的笑眯眯表情,嘴上和另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论着天气、土地和收成,心里想的却是:

    这到底是个什么发展走向?以勒梅尔夫人的消息渠道(范勒博格先生),不可能不知道,米歇尔和维克托不太对盘吧?众所周知,他现在差不多和维克托名下的佩尔戈银号绑定了。

    那么,就算只是介绍他们俩认识,感觉上没仇也很微妙,不是吗?

    这时候,就有必要介绍一下我们新出场的银行家先生。

    米歇尔其人,倒还真不是无名之辈。确实了解他的人说到他时,第一反应是维克托的对头,第二反应才是其他方面。所以夏尔的联想十分正常,甚至可以说是普遍了。

    在巴黎的银行界,最有权势和地位的人当然是维克托,他能担任中央银行的行长就说明了这点。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人都全心全意支持他,充其量就是大多数人表面上都得听他的话。

    作为另外两家商业银行的行长,米歇尔也是那大多数人之一。但他身上带着显著的不同,就是,表面上他对任何人——不管地位高低——都热情礼貌,实际上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具体内里如何,和他打过几次交道的人才会明白。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米歇尔拥有巴黎人所能拥有的最完美礼仪以及处世之道。安奈特——前身夏尔的情妇——曾经给夏尔灌输不少道理,而米歇尔正是贯彻那些价值观方面的佼佼者。

    他做得如此完美,以至于不知内情的人们不无贬义地夸奖米歇尔是位好好先生;但实际上,这只是因为他们没看到米歇尔是如何在暗中操纵着做那些捧高踩低的事情。

    反正,从对待其他人的态度上来看,米歇尔比维克托招人喜欢多了。因为大多数时候,人们就只能看到面子上,又或者有面子就足够了。

    光是这样,当然无法让圈内人觉得米歇尔对维克托有恶意。

    米歇尔是个聪明人,知道小心掩饰自己的意图,所以大多数人都觉得他是个老好人。但实际上,他在众议院以及贵族中间的动静和关系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一个已经算是位高权重的人,永远致力于和更多的人打好交道,这已经有点异常;如果他的朋友圈子从众议院议长到不管部部长这样的内阁成员,人脉触角避开国王、探向王位第一顺位继承人……

    这难道不是野心的一种变相体现吗?

    而在米歇尔自己看来,维克托只是占据了暂时性的优势而已:路易十八的国王地位给维克托提供了一种坚实后盾。而论能力论关系,他都不见得会输给维克托。如果政|局改变,鹿死谁手,谁能预料?

    将要席卷全国的利益游戏已经开始,众人竞相角逐,但只有深谙游戏规则的人才能笑到最后!

    米歇尔坚信,就算他不是其中最好的玩家,也绝对比维克托要好!只要他胜了,全国的银行系统不都得落到他手里?

    夏尔这时候不得不感谢,他之前在巴黎时,特地花了时间去和维克托相处,听了几耳朵米歇尔的事迹。现在,他才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或者和大多数人一样、被米歇尔表现出来的东西所欺骗——

    这货不是准备挖角,就是准备坑他啊!

    做出这推论的原因很简单。

    基本上,米歇尔可以算是阿图瓦伯爵那边的。但考虑到米歇尔自己并不是个贵族,这无疑不太能代表米歇尔本身的政|治立场,而意味着阿图瓦伯爵上台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

    这简直就是典型的巴黎式作风,典型到令人无话可说的那种。

    既然如此,就可以从这里推出米歇尔对可能给他带来好处的人的态度。考虑到米歇尔平时的为人,很容易就能猜出来,他所采取的第一种方式绝对是拉拢。至于具体执行方法是什么,用手指头都能想到——最简单也最有效,利诱。

    夏尔不知道米歇尔准备拿出什么筹码,但他大概知道是什么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他之前弄出来的动静太大了!

    满巴黎到满法国的数理科学家都认识他,甚至于已经影响到了丹麦!这是可能原因之一;如果不是这件事,那就肯定是那些还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的工厂!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嫌钱太多,想分一杯羹再正常不过了。而相对于自己培训出一个得力干将,还不如去挖人省事;尤其在这个人看起来在相关方面都游刃有余的时候……

    看起来,他的海燕翅膀不仅合格,而且是太合格了!

    这时候,三人已经聊了有一段时间。眼看着晚餐时间就要到了,勒梅尔夫人拿出女主人的端庄派头,说她要去给两位贵宾催促一下厨房,请他们俩稍等。

    她这一离开,除去仆人之外,客厅里就剩下夏尔和米歇尔两个人。

    “既然我们同在巴黎,本该是多多走动的。”在喝完一口花茶之后,米歇尔这么说,表情和语气都无可挑剔,就像提出来的是邻里间的正常来往一样。“到了波尔多才认识,说出去不免要被人笑话了。”

    夏尔深深地为米歇尔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力所折服。因为这事情明摆着——

    不是他们在巴黎不走动,而是巴黎不合适;就在维克托眼皮底下呢,像米歇尔这样的人可能贸贸然就来找他吗?要知道他三天两头和维克托在一起,分分钟都会被维克托知道的啊!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则是,这话说的时机。去年这时候,可没有人特意在波尔多等着他、说他们本该多多走动……还不是因为今时不同往日了?

    但吐槽归吐槽,夏尔并没有显出他的这种想法。“您太客气了,”他放下手里的精致茶杯,从杯边滑下去合上杯盖,这才继续道,“从这时候开始,也不晚,不是吗?”

    这话说得相当模棱两可,语气普通,既不显得反对也不显得欢迎。而细瓷质地的杯盖和杯沿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让米歇尔盯了夏尔一眼,他的笑容也随之更加灿烂了一些。“您真是我所见过的最能干的年轻人,”他意有所指地说,“想必我也有必要拜访一次纪尧姆,请教他教子之道。”

    夏尔心里眉毛抽动。这是曲线救国的一种方式吗?

    要知道米歇尔现在还是单身,老婆都没有,谈什么教儿子?倒是有些风言风语,说阿图瓦伯爵有意把女儿嫁给米歇尔——这就只能听听,因为伯爵的女儿好娶,未来国王的女儿、也就是公主显然不好娶,大多数人都不信。

    而在巴黎葛朗台家,他唯一的、也是最亲近的家人就只有纪尧姆。如果想采取迂回战略,那么只有纪尧姆一个入口。

    “父亲他一定会感到荣幸。”夏尔回答道,觉得纪尧姆不见得会答应米歇尔什么——

    要知道纪尧姆面上看起来也是老好人一个,打太极的功力实在不差。而且虽然纪尧姆帮他处理工厂事宜,实际上出面签订各种协议的人依旧是他。

    也就是说,就算说动了纪尧姆,也必须过他这关才行;米歇尔不可能不知道这点,不然也就不会特意搞今天这么一出了。

    这种完全礼仪、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回答让米歇尔意识到了什么。虽然夏尔才二十出头,以惯常标准看,年轻得很;但实际上,却一点儿不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而像个浸淫多年的老道商人。

    普通的客套话,他们能陪你聊,绝不显得不耐烦;但实际上,这么打关系的效果差不多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在心里留下点涟漪的可能都没有。不见兔子不撒鹰,是他们这类人的共同特征。

    想到这里,米歇尔真的笑了起来。“您还真是和我想象中的一样,”他说,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观点,“不,比我想象得还……”

    夏尔没能等到下半句话,不由得用一定弧度的挑眉表示了他的疑惑。“您想说什么?”

    米歇尔重新把夏尔打量了一遍。他一向笑脸迎人,那笑容自然练过,让人看着就心情舒适(当然熟悉他的人绝不这么觉得);此时,他嘴角肌肉收敛,竟然也不显得突兀,反而有种别的气息透出来,认真多于威胁——必须得说,这肯定是脸颊上酒窝留下的笑纹的功劳。

    “没什么,您只需要知道,那都是些很好的形容词,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在不着痕迹地打量完夏尔之后,米歇尔这么回答。他隐约觉得,面前的青年在某方面和他相同,甚至是重合的;但还有一种别的、更深层的东西把他们区别开来,虽然他现在并不确切地知道那是什么。

    “这难道是新近流行的夸奖人的方式?”夏尔问,心想米歇尔定义的好一定和他定义的差距甚远,“那我得说,您确实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米歇尔又笑起来。“您可真是个妙人儿;和您说话,大概永远也不会觉得厌烦。”说到这里时,他垂在身侧的右手食指微微磕了一下织锦的椅面,“但如果这样的话,大概话题永远也不会朝着我希望的方向发展而去了。”

    “您想要谈些什么?”夏尔继续揣着明白当糊涂。“只要您说,那还不简单吗?”

    米歇尔略微摊手。这种动作在某些脚夫身上会显得很粗鲁,但就算他这么做了也依旧无损于他外表的贵公子形象。“我原先想和您谈谈拉菲特先生,但现在看起来没有必要了。因为就算您愿意谈论他,我也不能得到我想要的回答。”

    夏尔对他的重点闪避率太高了好吗!根本就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啊!

    夏尔没吱声。他有种预感,对方接下来说的才是正事,拿来引|诱他倒戈的筹码,又或者是诱饵。

    “瞧,您现在的反应已经验证了我刚才说的。”米歇尔紧盯着夏尔,不想错过那张脸上的任意一个细微表情。同时,他从随身口袋里摸出来一个裹得紧紧的圆筒,放到桌上,轻轻一推——

    圆筒滴溜溜地滚到了夏尔那头,在夏尔的茶杯边上停住了。

    “这是什么?”夏尔看了看那个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小玩意儿。信?

    “您看了就知道了。”米歇尔说。

    夏尔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语气中不易觉察的一丝势在必得。米歇尔对他拿出来的筹码有绝对信心,觉得那一定能让他夏尔心动……会是什么?

    没有吭声,夏尔拈起了那只圆筒。封口火漆已经拆开,他很容易就打开了盖帽,倒出了里头的纸卷。他并不觉得投向阿图瓦伯爵那头是个好主意,但这并不影响他看看里面的东西。

    那是米歇尔的一封信,甚至另一个人也叫夏尔。但重点在于,那个夏尔在信里答应了米歇尔,把他名下的一座酒庄转让给米歇尔——

    上布里昂酒庄!和拉菲拉图同属第一等级的名庄!

    作者有话要说:米歇尔:夏尔真是漂亮又能干的青年,嗯……

    维克托:离夏尔远点儿!不然对你不客气!(#‵′)

    米歇尔:咦?想要你中央银行行长时,你反应也没这么大吧?难道……

    夏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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