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这卑劣的他

君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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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直在躲她。

    佑和确定了。

    他回京四日了,她却连他的面都没见上。

    那日,她匆匆离宫回府,却得知他并没有回来,她在倚月轩忐忑不安地等到深夜,仍旧没有他回府的消息,秋昙劝她先歇息,她也应了,可惜向来嗜眠的她那一晚却毫无睡意,窝在榻里辗转一整夜,生平第一回深刻体会到类似“求之不得,寤寐思服”那般难捱的心境。

    次日一早,再遣青桃去问,仍是没有消息。她以为他因公事缠身,便继续等着,到了深夜仍不见他的影子,到第三日清晨,却得知他前一晚子时左右回了府,但天不亮就走了。

    佑和失望至极。他晓得她在找他,但却连露个面都不愿,这不是故意避着她,是什么?

    果然,今日又是如此,一早青桃传来消息,道是将军走得比昨儿还早。

    佑和耐心用罄,终于不愿再被动等待。

    掌灯时分,佑和草草用过晚膳,抿了两口茶,便唤秋昙来,道是嘴巴馋了,想吃梅花香酥。除此,便没有多余的话了。

    秋昙已然困惑了许多日,现下越发觉得瞧不明白自家公主的心思了,明明这几日食欲极差,方才用膳也没吃两口,目下却又主动提出要吃梅花香酥,像是极有兴致品尝美食似的,还真是古怪。

    疑惑归疑惑,公主既已启口,她这做奴婢的定然没有推辞的道理,是以秋昙还是迅速地去小厨房折腾出一屉梅花香酥,用精致的小碟装了,端到佑和面前。

    热乎乎、香喷喷的软酥卖相极好,带着淡淡的玫瑰花香,咬在口中,真个是“齿颊留香”。

    这样好看又好吃的香酥,佑和公主却只尝了一块。

    秋昙想痛哭一场——她的厨艺究竟是退步得多厉害?

    要知道,佑和公主从前可是最爱吃她做的糕点的!而且,方才明明就是公主自个儿说想吃的,现下又是怎么了?

    秋昙正沮丧,却见佑和忽然站起身,指着桌上的梅花香酥道:“我吃不下了,这香酥做得太多了,放着浪费,你拿食盒装一下,叫青桃送到西苑御风院去,问问驸马要不要吃。”

    “这……”秋昙惊诧过后,只余欣喜。她这回总算明白了,原来这梅花香酥不是做给公主的啊!瞧起来,公主像是开窍了,竟也晓得为驸马费心思了。可是……

    秋昙睨了睨碟中香酥,想了想,柔声地引导:“公主,驸马近日回来得晚,现下想必不在府里。还有,公主啊,奴婢觉得这甜食……驸马未必会喜爱,不如……”

    话音未竟,就被佑和打断。

    “他不爱吃就拿去喂狗。”这语气,已经带了一丝不耐。

    秋昙不懂公主为何突然变得烦躁,但见佑和神色不豫,她也不敢多问,更不敢再提醒公主“驸马不爱吃香酥是可能的,狗不爱吃香酥却是必然的”这一显而易见的事实。

    秋昙应了吩咐,立即拣了一个专放点心小食的单层食盒,装了满满一盒香酥,遣青桃送去了御风院。

    秋昙以为这就完了,毕竟自公主和驸马成婚至今,这已是她家公主做得最主动的一回了。

    谁料,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到了亥时初,仍未见公主有上榻就寝的意思。

    秋昙心里琢磨着前几日的情况,暗忖:公主难不成还要等到深夜吗?

    这几日驸马明显忙得紧,待公主也不如从前,回京几日了,都没来倚月轩探个头,反倒是公主,对驸马似乎格外在意起来,又是天天遣人去问,又是深夜不睡,又是送点心,这背后到底有何不为人知的隐秘啊?

    秋昙没想出个头绪,但听佑和道:“你们今儿夜里都先睡下吧,我去一趟御风院,不晓得何时回来,你们不必候着。”

    秋昙目光惊愕地望着佑和公主,心道莫不是她听错了吧?公主说的真的是御风院?

    府中谁人不晓,成婚至今,公主和驸马一直分居两院,公主的活动范围仅限东苑,何时踏进过西苑啊?更别提驸马住的御风院了!

    公主记得那院子叫御风院,这已经够叫她惊讶的了。

    这进展会不会……太神速了?

    “秋昙,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佑和白了她一眼——哼,从前不是整日惦记着撮合她和萧直么,现下她准备出手了,这货的表情倒像活活见了鬼一般。啧,做人真难。

    “公、公主,您、您去御风院做甚么?”秋昙的小心灵受到了惊吓,有些语无伦次,但还是很快收拾好过于夸张的表情。

    佑和瞥了她一眼,悠悠道:“去问问梅花香酥他到底爱不爱吃。”

    “什、什么?”秋昙眼眸大瞠,首回踏进驸马的院子,就为了问这个?秋昙打死也不信她家公主有这么无聊。

    “公主,您说笑吧?”

    “说什么笑,”佑和脸容甚肃,“他若不爱吃,也别浪费了,我拿回来喂狗。”

    又是喂狗!

    究竟是跟狗有多大仇多大怨哪?真想喂,那也得倚月轩有狗啊!

    就一盒梅花香酥,至于吗?从前也没见公主有这么勤俭节约嘛!

    望见秋昙难以置信的神情,佑和心里无端地生出些许烦躁,不晓得是因为想到萧直真有可能如秋昙所言不爱吃梅花香酥,还是因为后悔没在倚月轩拴一条狗,总之,她不愿再跟秋昙解释了,一径走到折屏处,抽了件稍厚的帷冒披风。

    秋昙忙上前替她穿好,没再继续问方才的问题,却道:“夜深了,公主一个人出门总是不好,真要去,也得让奴婢陪着吧。”

    “有什么不好?”佑和由着她帮忙系锦带,淡淡道,“我在自个儿家里走几步路,还能被打劫喽?”

    自个儿家里?

    秋昙不动声色,心里却不由偷笑一声。

    秋昙最终拗不过佑和公主,只能恋恋不舍地把她送到东苑门口,由着她一个人往西苑去了。

    这是归宁日之后,佑和公主第一回走出东苑。

    受到惊吓的不仅是秋昙。

    东苑外头的人上一回瞧见公主,还是在归宁那日,而且,那会儿他们大都仅是远远地看见将军和公主一道出门,真正瞧清了公主模样的,只有几个负责清扫前头园子的仆役和长随赵松。

    好在,这会儿已是深夜,多数人已经各回各处,在园子和廊庑处晃着的身影极少。

    佑和之所以晓得萧直住在西苑御风院,还是从青桃口中听得的。至于西苑怎么去,这难不倒佑和,上回归宁日出来过一回,将军府前头的大概格局也瞥了几眼,现下脑子里还有印象,是以她一直沿着廊庑往前走,顺利到达西苑月门外,正要进去,却见月门口出来个身影。

    那人正是长随赵松。

    这月洞门处悬着两盏明亮的笼灯,光线还算不错,是以赵松一眼就瞧出佑和的身形有些眼熟,再往帷帽下的小脸一看,立时吓了一跳。

    “公、公主!”赵松膝腿一屈,欲跪地行礼。

    佑和忙道:“免礼,”打量了他一眼,发现上回似乎见过,便问,“你是将军院里的?”

    赵松虽然没跪下去,但还是直直躬下半身,恭谨地回道:“回公主,奴才赵松,是府里的长随。”

    “原来是赵长随,”佑和点点头,复又问道,“将军还未回府吧?”

    “回公主,将军还未回来。”想了想,又道,“奴才这就遣人去找将军。”

    佑和连忙阻止:“不必,我并无急事,将军公务繁忙,别扰了他,我在院子里等便是了,你退下吧。”

    赵松一怔:“这……夜深露重,公主凤体为重。”

    “无妨。”佑和撂下一句,径自进了月洞门。

    赵松愣了愣,忙不迭跟上去。

    “公主,院子里实在太冷,公主若执意要等将军,不如……不如到将军房里等着,如此可好?”

    佑和顿足,忽地转身,笑道:“主人家不在,我岂敢随意登堂入室,若惹得你家将军不满,该如何是好?”

    “这……”赵松哑口。他家将军和公主的关系瞧起来好似雾里看花,弄得他实在迷糊得紧,现下公主这样一说,他就不晓得该如何接话了。

    佑和无心为难他,便道:“我随口说说,赵长随不必在意,好了,你可以走了。”

    赵松迟疑一瞬,还是应声告退了。

    将军府人口本就少,萧直住的御风院人更少,他连贴身伺候的婢子都没留一个,平常时候,只有几个婢女每日上午来处理一些洒扫清洁之事,整个御风院长年都是空荡冷清的,除了萧直,最常出没的便只有赵松和在沁浊斋侍候的三柳了。

    而这几日,萧直回来得晚,三柳也不必待在书斋侍候,是以现下这偌大的御风院就只剩下佑和一个人。

    如今,已是冬月,夜间颇有些寒冷。即便佑和做了准备,穿得衣裳不少,现下也觉全身上下都是冷飕飕的。佑和兀自在院子里轻轻踱步,隔一会儿便瞧瞧门口,却始终不见萧直的身影出现。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御风院中那个小小的瘦弱身影却始终没走。

    佑和双足踱得都快发酸了,却仍觉得冷,心中不免埋怨起萧直来。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想过就这样回去。

    薄月下,笼灯的明黄光线忽闪不定,夜风簌簌地吹着,清瘦的少女身上的外披被风微微卷起,发出猎猎声响,她小小的肩膀微微缩着,一边不断地踱步,一边伸手拉紧帷帽,不让风儿把它从小脑袋上吹下来,那模样,在这清寂的月夜,瞧起来竟有几分可怜。

    萧直走进御风院,看到的便是如此情景。

    他讷讷立着,望着那瘦小身影,胸臆中翻滚着复杂意绪,必须费尽心力,才能抑制住飞奔过去揽她入怀的冲动。

    半晌,他终于凝定思绪,语气持平地开口唤她:“公主。”

    踱着步的小身影迅速停下,飞快转身。

    “萧、萧直!”紧拉着帷帽的小手放下,小脑袋往前一探,一双清亮眼眸璀璨如星,“你、你回来了?”语声中夹着难抑的欣喜,心中完全忘了方才对他迟迟不归的埋怨。

    佑和往前紧跑两步,站到他眼前,黑漆漆的眼眸紧紧盯着他:“你终于晓得回来了。”这一句倒是露出一丝小小的怨气。

    萧直心中痛意顿起,倒刺一般撕扯着心底最柔弱的一处。

    他微微敛眸,不愿再与她对视,怕极了那双灿然的眼眸会把他仅存的理智全吸进去,到那时,他会做出什么,连他自己也不敢想。

    他终究只是一介武夫,参不透她高深的境界,什么“至臻之爱”,什么“爱而不贪”,他统统做不到。

    费尽心智压抑心中澎湃的情感,这事委实太难,比打仗杀敌难太多,他努力在做,却一再破功。

    只要见着她,心中绮思便难以抑下。

    想盯着她瞧,想抱着她,想亲她,还想做……更可怕的事。

    瞧,他就是卑劣如斯,可耻如斯。

    这样的他,远远配她不起。莫怪她瞧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