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下)

明前雨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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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暮秋时分难得天气回暖,中午时风和日丽,一些同学脱下大衣挎在手臂上,还有一些在操场飞奔踢球的男生更是索性穿了短衣短裤。然而傅昭阳出现在教学楼前时,仍然围着莫靖言送的围巾。她走出楼门时眼前一亮,轻快地跑过来,扑到他怀里,脸颊在围巾上蹭了蹭。

    “怎么了,和小猫似的?”他低声笑道。

    莫莫笑着揉着围巾下角,“真柔软,和我想象的一样。”

    “你是买给我戴的,还是打算自己用来蹭脸的?”傅昭阳笑着牵起她的手,“去食堂吃小炒好不好?我下午还得去实验室,咱们周末再出去吃大餐。”

    食堂的小炒窗口向来有许多人在排队,负责点菜的窗口师傅利落地收款发号牌,傅昭阳刷了饭卡,莫靖言在窗边不远找好位置,暖暖的阳光打在身上。

    “这天气还有点热呢。”傅昭阳脱下大衣,又指指围巾,“吃饭时可以摘下来吧?”

    “当然要啦。”她喜滋滋地伸手接过,“我叠好吧,千万不要蹭到菜汤啊。”

    “你带了纸巾的话就把桌面也擦一下吧,”傅昭阳指了指窗口,“我去端菜。”

    莫靖言点了点头,叠好围巾和大衣后,将自己的口袋和书包里翻了个遍,发现出门时没有带纸巾。她把傅昭阳的大衣拿过来,摸了摸他的衣兜,只摸到一个空的纸手帕包装袋。掏出来时勾到了钥匙扣,一小串哗啦啦掉在地上。

    莫靖言弯腰拾起,见钥匙扣上多了一枚从未见过的吊饰,是一块小小的墨绿色水晶方牌,边角打磨得十分精致,光线透过繁复细腻的棱面射进来,显得方牌晶莹剔透。牌子中心刻着飘逸的行书:谦谦君子。手指抚过方牌,正面是弧度细微的曲面,入手十分温润。看材质似乎只是普通的玻璃或水晶,然而做工细致精巧,和小摊上甩卖的挂件有天壤之别。

    傅昭阳端了餐盘回来时,她仍在低头把玩。

    “摆弄什么呢?先吃饭吧。”他放下托盘,坐在对面。

    莫靖言把钥匙串递过去,“这是生日礼物吧,前两天还没见过呢。”

    “嗯。”他点了点头,接过来放在一旁,递过一双筷子,“要喝饮料么?”

    “很好看呢。”

    傅昭阳没做答,只是将炒菜和米饭在桌上摆好。

    莫靖言心中疑惑,略带不安地问:“这,是谁送的啊?”

    “是楚羚。”他语气平淡地答道。

    “哦……是水晶?”

    “人造的,”傅昭阳答道,“应该是她制作课上的作业。”

    “我说的么……比外面的精致。”莫靖言忽然意兴阑珊。

    “昨天她给我时就顺手挂上了,回头我就摘了。”傅昭阳拍拍她的手背,“我也不想在钥匙扣上挂零七碎八的小东西。”

    莫靖言点了点头,但还是提不起兴致来。她想到自己的礼物还有失败的气球实验,此时都显得过于孩子气;相比之下,楚羚的礼物才是精心准备,情深意重。想到这儿,她难免有些沮丧。

    吃过饭莫靖言也是恹恹的,傅昭阳问她晚上打算去哪儿自习,说从实验室回来之后便去找她。莫莫摇了摇头,“不一定,也可能去图书馆,也可能在寝室,或者去跑步。”

    傅昭阳轻轻拉住她的胳膊,柔声问道:“莫莫,你又不开心啦?”

    “我……没有啊。”

    “没有?”他笑着用拇指和食指向上推了推她的嘴角。

    “是啊是啊,我又小心眼了。”莫靖言抿了抿嘴。

    傅昭阳将她环在怀里,“你啊,这个小气鬼。”

    莫靖言有些委屈,埋在他怀里,闷闷地问:“难道你不知道,楚师姐……她喜欢你?”

    傅昭阳默不作声。

    她忍不住又问:“那你会不会和她说清楚?告诉她你对她没想法?”

    傅昭阳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我怎么说?人家从没表白过,我就大大咧咧说我不喜欢你?也显得太自作多情了吧。”

    “还用表白,多明显啊!”莫靖言低声嘟囔,“难道非得说出‘我喜欢你’几个字才算表白么?”

    “好吧好吧,你说得对。”傅昭阳抱紧了她,“的确,当初有人表白时也没说那四个字。”

    莫靖言羞赧,隔着衣服掐他的腰,“你说你自己,还是说我呢?”

    “我们天天这样在一起,你觉得,还需要直接告诉别人,‘我对你没想法’么?”傅昭阳拍拍她,“来,乖乖回寝室休息一会儿,下午好好上课,不要胡思乱想。”

    莫靖言点头,帮他把围巾理好,在他胸前轻轻拍了拍,心想,早知道自己应该学学织围巾。

    她回到寝室,推门时正好听到思睿说“楚羚和傅队是不是一对儿”,不禁愣了一下。众人见她进来立刻噤声,思睿支支吾吾,有些尴尬。

    “什么和什么,有什么还得瞒着我么?”莫靖言推上门,“你们知道的事情,还得瞒着我啊?”

    “不是啦,怕你多想么。”思睿挽着她的胳膊,“昨天有新队员问了这么一句,傅队当时就反驳说‘当然不是’。所以我也没和你说,刚才你不在,我说着玩呢。是我多话……你别撅嘴啊。”

    “我没……”莫靖言神色黯然,想,好吧好吧,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欢你,只有你不知道如何拒绝。

    寝室里的姐妹们虽然和她站在同一阵线,说起来肯定一副同仇敌忾的架势,但也很难真正说出让她豁然开朗的开解之语;而连日来既不能去找左君,也见不到少爷,莫靖言一肚子委屈不知要和谁说,只能选择沉默。在舞蹈团练习时,她甩袖回眸之间,都带了一些别有幽愁暗恨生的哀怨。指导教师几次指出,她跳得太沉重,缺少了应有的轻快欢欣。

    隔了几天莫靖言去食堂打饭,不经意间看到邵声捧着托盘走过,她顾不得排队排了一半,小跑着追过去,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一下。

    “喂,小心。”他叫了一声,回头看到时莫靖言,呵地笑出来,“我这儿端着汤呢,差点都洒了。”

    “哦,对不起。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了嘛。”她解释着,目光落在他面前的托盘上,两碗海带蛋花汤,两双筷子。

    “师兄,要我帮忙吗?”一个高挑漂亮的女生走过来。

    “没事,我拿得了。”邵声笑了笑,“刚才买的菜你放哪儿了?”

    女生指了一个方向,“那边柱子旁。”她又看了看莫靖言,向她微微一笑。

    莫靖言看了看邵声,又看了看面前的女生,觉得她有些眼熟,本想揶揄邵声两句,在陌生同学面前也没好意思开口,于是扬了扬饭卡,“你都买完啦?我赶紧排队去了。回头见!”

    站在队伍里,莫靖言顺着刚刚女生指的方向看过去,二人并肩走着,女生偶尔侧过脸来,满是甜甜的笑意。忽然邵声回过头,向莫靖言的方向扫了一眼,和她目光相接,两人同时一怔,邵声友善地笑了笑。莫靖言扯扯嘴角,轻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心想,不知道哪天回来的,连个招呼都不打,这算哪门子朋友啊,重色轻友!

    果然不久后思睿就从攀岩队带回了新鲜出炉的小道消息,说邵声在带野外作业时颇受小师妹们的欢迎,小系花对他也格外青睐,总是借故去参加研究生的活动,也偶尔去岩壁闲晃,大家都觉得少爷光杆司令的生涯要结束了,还有人给小系花起了外号叫“少奶奶”,没事便用“今天还要不要陪少奶奶去吃饭啊”一类的问题揶揄他。

    莫靖言忍不住问:“那少爷怎么说?”

    “没说,就是笑笑。”思睿耸肩,“我和他又不熟,他那个脾气,我哪敢多问?”

    “脾气……还好吧。”莫靖言想了想,“就是爱打趣别人,你怎么总觉得他难相处?”

    “少爷倒不是话少,但他很少和别人说自己的好恶啊。”思睿评价道,“你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吗?他很少对别人说自己的事情呢。”

    莫靖言点了点头,但心中暗想,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呀。

    “而且他要真发火,脾气也很大。”思睿吐吐舌头,“前一段时间何仕带新人,忽略了一个技术环节,被他骂得狗血淋头,很凶的!过两天俩人又好哥们,没事儿似的勾肩搭背喝酒去了。不过何仕大周他们几个,都满听他的。”

    莫靖言想象了一下,不知平时一副玩世不恭、事不关己的样子的少爷,发起火来是什么样子。

    思睿叹气:“还是给他找个女人吧,平衡一下他失调的荷尔蒙。”

    莫靖言蹙眉,“你小声点,乱说什么呢?”

    思睿耸肩,“本来就是啊,他旺盛的青春无处发泄,都发泄在我家何仕身上了。”她推了推莫靖言,“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哦!”

    “关我什么事儿?”莫莫无端脸红。

    “本来,人家少爷和傅队是一对儿的!”

    莫靖言啐她,“好好,我明天就把傅队还给他!”

    思睿笑着问:“说起来,你知道少爷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么?”

    “呃,这个……”莫靖言搜索二人此前的对话,“他好像说过,要找个身强力壮能攀岩的,两个人能一起周游世界,四处去玩。”

    “那我得赶紧告诉‘地质之花’,让她也加入我们攀岩队。”思睿笑,“这也不算亏待少爷吧!说起来军训时她就在咱们隔壁连队啊,当时男生们还讨论过她和莫莫谁穿军装比较好看。”

    “我就说,有男朋友的女生就巴不得所有人都成双成对,喜欢拉郎配。”蒋遥笑出来,“之前是莫莫要把少爷介绍给你,现在是你要撮合少爷和‘地质之花’。我怎么觉得他这么命苦,大家都说好,但就是没人要啊?”

    “我就是说说玩,你看我没事儿和少爷套过近乎吗?”思睿断言,“‘地质之花’可绝对是认真的,她前几天还来过攀岩队,打听少爷一般去哪儿上课,有什么爱好。”

    他爱好夜里一个人绕着学校跑步,然后去岩壁下练习,躺着望天,听乡村音乐;最喜欢的事儿莫过于取笑别人,说到你哑口无言为止。莫靖言翕了翕嘴,并没开口。她想,为什么我要告诉别人呢?也许只是我无意发现的,少爷并不想每个人都知道呢?千万别多嘴。她又想,现在的男生都怎么了?面对女生的示好要不然就勇敢接受,要不就果断拒绝,何必这么拉扯不清?想着想着,有些气恼地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