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上元节2

沐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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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望着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小少年郎,面容精致秀美,身着杏色掐金线圆领袍衫,腰束宝带,颈挂璎珞项圈,乌发用镶嵌美玉的紫金冠束着,手上一把青玉为骨的折扇开开合合,很是闲适,好一个纨绔子弟的形容!

    而且是个脑子有点儿毛病的纨绔子弟!不然你看谁在这冷的发寒的节气儿还使劲儿摇扇子呢?好吧,郑媞全然将方才崔申也摇扇的事儿给忘掉了。

    但是人分九等,单是这纨绔子弟也是分等级的,你若生的丑,那便是彻头彻尾惹人厌烦的死纨绔;可你若是生的好,却又另当别论了。而此人便是后者。

    “邵三,你也赶来管我?”真定公主看清了来人,却是更怒,尤其这人方才还出言嘲讽了她,焉能不恨。却是没有贸然地让人寻不是了,显然心中对这人有着几分忌惮。

    邵三郎却没有再理会她,扇子一收,抬手就敲在了身后一高大健壮的仆人的胸口上,一边道:“低点儿!”

    那健壮仆人身高九尺,站在少年的身后犹如一座铁塔,他面色犹如黑夜一般的颜色,就跟抹了乌碳似的,面上唯独一双眼珠子中的两溜眼白对比鲜明,竟是个昆仑奴。这昆仑奴十分听话,弯下了腰欲聆听小主人的教诲,邵三郎“砰”的一下敲在这昆仑奴的脑袋上,道:“郎君我要猜谜了,你驮我起来。”这鳌山高台实在是太高了,往上仰地脖子酸。

    这昆仑奴乖乖照办,真定公主被无视了个彻底,怒极反笑:“你这兵家子倒贯是个会附庸风雅的。”

    “呵。”邵三郎只回她一个鼻音,像是只高傲的孔雀,郑媞眨了眨亮晶晶的大眼睛,这位小郎君可真是不讲究,一点儿风仪都不顾呢,不过印象倒是不错。崔丽华止不住笑了,拉了拉郑媞的袖子,轻声道:“这是太尉家的小郎,极得圣人看重呢。公主若是与他有争执,贵妃定是会罚公主的。”邵三郎算是长安名人,崔丽华自然是识得的。

    太尉,与丞相、御史大夫并称三公,前朝时不过是个虚衔,到了本朝,圣人与士族交恶,如自己一手提拔的太尉、骠骑将军等等却是恩宠有加。因而这位邵太尉是深得帝王信任,掌兵权,地位十分超然。诸皇子皆有心拉拢。

    郑媞点了点头,再去打量这邵三郎,谁知这人极其敏锐,略微蹙了眉头抓住了她的目光,隔着一段距离,郑媞尤能瞧清楚他眼中仿若流转着的光华,极其夺目。偷看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儿,郑媞被抓包了顿时觉得有些难为情,尤其是在这样俊美的小郎君面前失仪,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是就这么直接转开了目光却也不好,显得小家子气,便只能对着这邵三郎微微颔首微笑,然后才挪开了目光。

    邵三郎觉得这位着了男装的小娘子似乎有些面善,只是如何也想不起来,面上不显,心里若有所思。

    还是仆从提醒了一声:“三郎,开始了呢。”

    “哎。”邵三郎亦是转回了心神,听着上头人出谜题。

    那家的主人约莫着也是位饱学之士,出的谜题很有几分难度,头一个便问:“黄绢幼妇外孙齑臼”。

    郑媞自小读书不少,家中父亲的书房也允她自由进出,然而此时却也有些被难住了,而此番人多,她又怕让人拨得了头筹失了灯,便指望着郑杏能猜出。

    “黄绢……有色,有色之绢丝,合则为绝。幼妇,是为年幼之少女,是为妙……”郑杏被妹妹催促,却也不急,嘴上念念有词地破着谜底,灵机一动,开口就答,却是有人与他异口同声地道了出声。“绝妙好辞。”

    同样答出谜底的却是那位被真定公主蔑称为“兵家子”的邵三郎,闻声回头看了一眼,与郑杏目光对上,心里感觉更是怪异,怎么这位郎君看着也十分地面善。蹙着眉头,淡淡道:“下一题吧。”

    猜出谜题但是出声没有他们快的也有好几个人,此时不禁有些扼腕,不过机会已经失去了,此时再是懊悔也是无用,只能怪自己文思不如那两人敏捷了。而当时还未有想到的,听到了谜底,再一细细思索便也有了答案。余下的大部分人云里雾里,尚且不知所云,真定公主便是其一,她问随侍宫人长安:“此谜何解?”

    长安一个宦官,平常仗着公主的权势,狐假虎威地欺负一下人不是难事,鞍前马后地伺候也是手到擒来的事儿,但是他连自个儿的名字都写不全呢,这种要绕九百个弯儿的猜谜怎么能答得出来?遂也只能苦笑:“公主,奴婢蠢笨。”

    高台之上那人笑道:“不急。”再又出一题,“谈马砺蓽王田数七。”

    这下子全场的人都往郑杏、邵三郎处看了,这次比上一题的时间略长一瞬,这次那邵三郎却是有些为难了,倒是郑杏,读书破万卷的时候到了,不消片刻便道:“许碑重立。可对?”虽然问了“可对”二子,但是看那神情,分明就是笃定的,郑媞高兴了,仿佛已经摸到了那琉璃花灯一般。

    崔丽华也不免有几分羡慕,倒不是说这琉璃灯有多罕见,就是这样的手段赢回去的,仿佛更加特别一些,可惜了自家的两个兄长都不在。

    “倒是没错,只是不知是何解?说来惭愧,某家此前想了许久不曾破出呢。心间实在是痒得很呢。”高台上那人道。

    邵三郎瞥了郑杏一眼,唇角微勾,哂笑似的表情。

    郑杏笑道:“谈字半旁是为言,‘马’即午马之‘午’,合则为许。砺字半旁是为石,与蓽之一部合为碑,王田意为王田千里,千里合则为重,数七即七,六、一,合则为立。故谈马砺蓽王田数七经拼接演绎,就成为了许碑重立。”心里倒是对那出题之人有了几分好奇。

    “小郎学识渊博,某家佩服。”那人连连说好,又道,“最后一题了,再答对了这琉璃灯便是小郎的了。”

    “请。”郑杏很有风度地颔首。

    最后一题比之第二题更加刁钻一些,不过好在郑杏博览群书,思索了片刻就有了答案。因东家对过五关斩六将者有所奖励,是以他们白白得了一盏精致的琉璃灯,拿到手以后,郑媞与崔丽华两个几乎要把头给探到里头去了,郑杏哭笑不得地帮她们提着,问:“后面还有呢,还有再看上的吗?”

    崔丽华意动,就是不太好意思,郑媞瞧出来了,推了推她,道:“没关系,答对了还能省好多钱呢,让阿兄去猜那一盏金芙蓉的!”一边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却不知这东家是谁,这样的大手笔。”

    而那边真定公主原本见邵三郎输了还有些高兴的,偏又让这几人赢了去,不免又有些郁郁的,看了几眼,索性走了过去:“阿崔也在?方才竟是没有瞧见呢。”这倒也是实话,目光瞥向郑媞与郑杏,眼带审视,看得人不很舒服。

    崔丽华虽是认得真定公主,不过也只是在宫宴上有过几面之缘,并不很熟悉,方才见识到了这位公主一言不合便要挖人眼珠子的狠辣,更是不喜,因而有些冷淡,也不介绍正是兄妹,有些防着的意思,郑媞兄妹也并不与她说话,只是催促崔丽华:“似乎再过去那些胡商的店铺还有更多精巧玩器呢,不若去那边看看?”

    真定公主也是个有傲气的,本想着能与崔丽华一块儿出来玩儿的,不是崔家的亲友便是通家之好,那定也是个士族人家的女孩儿,看她兄长俊美有才……若是能化去方才的不快也是好的,以后约莫会有用得着的地方,谁知这几人竟都这样不识好歹!冷哼了一声,就要离去,就听那讨人厌的邵三郎夸张地嘲笑声:“咱们美丽大方又可爱,气度雍容的真定公主怎么还在呢?哎呦呦,这张皮今儿个真白呀,快要赶上郎君我了,抹了几斤粉呢?”

    真定公主险些气岔了气去,指着邵三郎:“你!你!好你个邵三郎!死兵家子!”

    “别气别气,这粉都要掉下来了,看看看,地上都让你铺白了,哎呀真是浪费呢。”

    郑媞跟郑杏亦是不由得瞠目,唯有崔丽华面不改色,应该是见多了,拉了拉郑媞的袖子:“咱们回去吧。”真定公主倒是好打发,这邵家三郎才是最让人头疼的呢。

    郑媞却是还想看戏,不肯走。

    只是这真定公主的人气功夫跟口才都不咋滴,一下下的功夫就让邵三郎给气跑了,留下邵三郎对着郑杏几人彬彬有礼地作揖,“兄台好文采。敝姓邵,行三,单名一个启,不知两位兄台如何称呼?”这有礼的模样儿,跟方才口出恶言的凶悍模样完全不一样,看的郑杏有些想抹汗。

    “我姓郑,行七。”郑杏其实是不怎么愿意跟这样没有口德的家伙说话的,奈何人家一次两次地正对的都是跟自己这方不太友善的恶女人的,年纪也跟自己差不多……郑杏还是很善良的,想着也不可能来家寻自己,便告诉了。

    只是这位邵三郎却是个脸皮厚的,得寸进尺地看着郑媞:“这位小郎呢?可也是姓郑?”眼里像是有光似的,还绿油油的,郑媞不由得往郑杏身后退了一步。

    “这是舍弟。”没有说排行,郑杏很是有些警惕。

    但是这邵三郎实在是不可理喻,又急急的问:“可是行十?”

    “不是!简直不知所谓!”郑杏恼了,这登徒子!定是看出阿媞是女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