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页

绿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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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之盼跟随徐琳离开,徐琳的家离这里还是有些远,坐车要坐好几个小时,她们买了票,然后上车。上车后,路之盼坐在靠窗的位置,徐琳坐下了又站起来,下车去买了两瓶水,买了水再上车,扔给路之盼一瓶水。因为是县城到另一个城市的车,又不是节假日,座位根本没有坐满,只有少数提前买票的人陆陆续续上了车。

    路之盼接过水,又四处看了看,她们走了一个多小时,才从山路中走到公路边,再在公路边拦车坐到了县城,短短几个小时,眼前的一切却如同穿越了一般。低矮的房屋,满目的杂草和起伏的山,一下子变成了高楼和车水龙马,像做梦似的。她放下水,伸手去摸徐琳的手,如此的实在,她能感到徐琳手上的温度,眼眶渐渐湿润,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时刻,在她感到孤单又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时,她的亲人并没有就此抛弃她,那个给她买糖吃的姐姐还依然把她当做妹妹对待着。

    徐琳看向她,皱着眉没说话,她的性格不太好,如果是以前,一定会逼着路之盼说出究竟经历了些什么,现在或许是上了年龄,已经不再过分的勉强对方了,“又怎么了?”

    “感觉像梦似的。”她挤出一个笑来,又摇摇头。

    徐琳伸手去捏捏她的脸,“这么多年来也没有想过来找我,不过也没什么,只要你过得好,如今……你还有我这个姐姐,既然我碰到了你,就不会放着你不管。”

    “我以为……”她咬着唇。

    “傻瓜,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那时候我也还小,你怎么能把过去那么久发生的一切当做永远来看。当时我的确有些气愤,才会那样对妈妈对你,那只能代表着当时,不能代表我这一生都会是同样的想法。”

    只是当时的那一刻,只能代表着当时。路之盼低垂着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随即摇摇头,“突然觉得我自己好幸运。”

    徐琳无语,如果真那么幸运,怎么可能一个人跑出来,她叹了叹,也不去拆穿她。

    车很快从车站驶出去,路之盼从窗外看这个县城,县城已经扩大了很多很多,人流已经从原本的老城过度到现在的新城了,多年来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看到路边有女子牵着小孩走过,突然想到了小旭,当她离开了以后,小旭会不会想她?她很矛盾,希望小旭不要想她,就那么快快乐乐的过日子,但如果小旭真不会想,她会感到心酸,可是想到小旭会因为自己的离开哭泣,也会难受得快死掉似的。她不想去思考那些,偏偏还是忍不住,想到小旭,想到那个男人,自己离开了,他会怎么做呢?守着他自己的记忆,然后自己做出了他的期望的决定?

    他们都不肯告诉他当年发生了什么,他们都知道他对宋语薇的感情,坚定的以为他知道了真相,会做出当年的决定,对于他的父母来说,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几率,也不愿意去尝试。但她不想告诉他,却是很自私的想法,她不愿意承认,他爱另一个女人如此之深,哪怕心里已经认定了,也不愿意自己去承认,从而真正的认定自己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

    她叹了叹,自己怎么老做这么矛盾的事。

    “别老叹气,跟个老太婆似的。”徐琳不乐意的开口,手上拿着刚才高价买来的报纸,原本看到那些老人在车站卖报纸觉得可怜,一问价格,那点可怜也立即收回来了,价格那么贵。

    路之盼看过去,报纸上密密麻麻都是些字,“姐,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去你们家,会不会不方便?”

    “没有不方便。”徐琳连头也不抬。

    “要不,你还是先给姐夫打个电话?”

    “不用。”徐琳把报纸翻了一页,“我的家我做主。”

    这霸气的话,彻底让路之盼放心下来,看来姐姐过得很好,只有过得很好的女人才能如此自信又从容的说出这样的话来,真好,姐姐一直过得这样顺。

    徐琳还是把报纸放下了,想了想才开口,“你姐夫人不错,什么都听我的,日子过得还行,而他特别好客,你别担心,他会对你很好的。他母亲和我们一起居住,平时就带孩子做做饭什么的,人还行吧。早年的时候我和他妈妈也闹过,我就特别坚定,说闹就闹,反正我就一个人,我什么也不怕。最后我闹赢了啊,他什么就向着我了,我就对他妈说,如果和我这么闹下去,反正她以后我是不得去管的,并且也不让他儿子管。要离婚也可以啊,我自己无所谓,孩子你们家自己养,我倒要看看你儿子会不会另外找个贤惠的老婆回来。然后她拿我没有办法,后来也就变老实了。”

    变老实?这形容……

    “你性格还是没有怎么变,但真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格,做事果断,不会被什么束缚。”

    “人都会有妥协的地方,不能看这一方面。我对他妈妈也很好啊,买衣服买项链,让她觉得在朋友面前特有面子。我对他妈妈不错,他自己也看在眼里,哪里有底气和我闹。生活在一起,或多或少都会有着不乐意,关键是自己要想开。”徐琳想了想,这才又开口。

    “那如果想不开呢?”路之盼看向她,“如果,我是说如果姐夫有一个很爱很爱的前女友,在你妹结婚前他们有过很深很深的感情,那又该如何?”

    “这是问题吗?”徐琳觉得很莫名其妙,“他们过去相爱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娶的那个人是我,为他生孩子的人是我,他赚钱来是给我用,他最多花几分钟去怀念一下,对我没有影响啊。”

    “我的意思是很相爱很相爱……”

    徐琳摇摇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这个妹妹,“我一直都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所谓纯粹的爱情,都是有着旁观的因素存在,建立在性格合得来或者没有外力阻扰的情况下。有爱情不算什么伟大的感情,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关键是能够战胜生活,长长久久的生活下去。人不能过分放大爱情,如果你能够和这个人一起生活下去,那就证明你们是合适的。什么是爱情?心动悸动?却连生活下去都不行?那算什么?感官刺激?还是一时激素上升?能长长久久在一起的感情,那就是超越一切的存在,不用在生活中庸人自扰。”

    路之盼觉得模模糊糊能明白什么,但又摇摇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说。

    但不一样吧,江绍铭和宋语薇不只是爱情,还是彼此那个能走到最后的人,只是宋语薇离开了罢了。

    “姐。”她靠到徐琳怀里。

    “嗯?”

    “就是想喊你的名字。”

    徐琳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但却伸手去摸她的头发,突然又想到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带着小盼去山坡上找地瓜,那时候大人们不允许她们去那些地方,小盼被峰子蛰了,她怕小盼会哭,那样大人们就会发现她又带小盼去找地瓜来吃了,就威胁小盼不许哭,否则就把小盼丢下,小盼大概很疼,眼睛红红的,却真的没有哭出声来。这个妹妹,一向比自己会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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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之盼离开了,江家的气压顿时低了很多。江绍铭去哄着小旭睡觉,小旭一直问着妈妈去哪里了,他都只能告诉小旭妈妈去办事去了,小旭会反复的问什么时候回来,他只得继续哄着,终于把小旭哄着睡觉了。他从小旭的房间里走出来,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却站了很久很久,那时候无论自己什么时候回来,无论在做什么,都会知道这间房间里一定有人。现在却也同样的知道,不会有人了,他站在门口,静默的站了许久,这才推开了门。

    她带走的东西很少,屋内看上去没有任何改变,但却瞬间变得孤寂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变冷的关系。他觉得自己又想抽烟了,他拿出烟,用打火机点燃,一个人安静的吸着烟。他一直觉得自己不会犯一些错误,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会犯很多错,也会忽略很多。否则他的父母以及她,不会对他这么没有信心,他当年做的事,真的太亏欠他的父母了,还有她,是他的行为伤害了他们。

    他从不喜欢后悔这个词,现在也没有后悔的意思。他当年的选择,是他对宋语薇的承诺,他做出了他自己选择的决定,车祸,然而他没有死,于是他尊重这样的结果,会选择新的生活,人不能为了去证明什么而去做什么,而是只是想做什么而做什么。只是在找寻当年发生一切的事时,他忘记了安抚别人,只记挂着自己的茫然,却忘记了别人的忐忑,是他给予路之盼的安全感不够,才会让她放弃一切离开,如果他曾多给与她信心,让她相信自己,她大概也不会离开。

    房门再次被推开,他立即看过去,刚才升起的那抹希冀让他微微自嘲,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想法,他也是糊涂得够可以。

    温可云走了过来,看到儿子手里的烟,忍不住再次叹气,眼眶也红了,“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的一意孤行……”

    江绍铭把烟蒂丢下,站起来,走到温可云面前,他伸手擦掉母亲眼里的眼泪,“你永远是我的好妈妈,也是个好母亲,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绍铭。”

    “别担心,我会把她找回来,到时候我们还是一家人,还可以像过去那样幸福。”

    “小盼大概是真的很难过吧?”

    “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她回来。”

    之前江绍铭已经和父母做了一次深层次的交谈,他摆正了他自己的态度,他既然活着,那他就会担负起他现在的重任,会好好的活下去,不会做让他们担心的事。在他恢复了记忆后,真正改变的只是对小旭的心情,过去他只是纯粹把小旭当成自己的儿子,如今还多了些亏欠和说不清的感觉,这个儿子,当初却是被他真正放弃了。

    如今,他会承担起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温可云点点头,如今一家人变成了这样,除了感到难受,也只有那样去想了,希望一切都能变得好好的,希望儿子能把小盼带回来。

    江绍铭安抚了母亲一会儿,这才又出门了。他得到的信息里,路之盼没有购买飞机票和火车票等,看来她去的地方应该不太远,只是他暂时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他现在去拿关于路之盼的更多资料,他觉得她如果真的想要离开,大概会想去和一些人告别,她如今没什么朋友,也应该不会去路家,路家那边他虽然知道不可能,却也试探过了,路之盼没有回路家,那她应该去了她自己过去的一些地方。

    他开车去和朋友见面,拿到了他想要的资料,关于路之盼过去的一切事。他看到她所经历的一切,想到关于她的成长,一个小女孩就得面对无数人的唾骂,因为是个私生女,还是个被父亲嫌弃的私生女,跟着母亲一起居住,又被家人嫌弃,最后跟着母亲改嫁,但生活依旧不如意,甚至母亲和继父都死在了自己面前,最终被路家收养……

    他看着那些资料,心里微微酸涩。

    他想起她的笑脸,想到她偶尔的忐忑,想到她想就这么幸福的到老,她一直想要抓紧很多东西,但总是被人松开了手,如今她害怕别人先松开手,于是决定先放手,至少这样是自己先离开,而不是被抛弃。

    他拿着资料和朋友告别,坐在车上,开始理智的分析着。对于路之盼来说,过去的家人她肯定不会去找他们,那些家人也曾是伤害过她的人,而她的母亲,无论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却是为了她而死,在她心里,母亲永远会是爱她的好母亲,哪怕被全世界的人唾弃,她如果真的决定离开这座城市,会去和她母亲告别吧?

    他看着那个地址,皱着眉头,这种小地方,找着肯定会有着困难。

    他很快就决定抛弃了车,直接准备了下必需品就坐车去资料上显示的地方,既然做了决定,那就会坚定,把她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