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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儿左眼戴着眼罩，假肢因为刚才摔的一跤和右腿分离，露出膝盖以下全被截了残肢。
顾曲幽木愣地看着她趴在自己脚下，半天没反应，倒是小色妞惊叫出来：“哎呀，瞳儿姐姐，你怎么摔地上啦，我来扶你啊。”
小色妞急忙蹲下去扶小女孩，但小女孩却推她的手：“不用的，色色，我自己能站起来。”
“可，可……”
可你的腿掉了呀，她想说。
但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因为那个叫瞳儿的女孩儿双手撑着地面坐直了身子就自己捡起的假肢慢慢装回去，再捞起拐杖站了起来。
顾曲幽站着不动，也没说话，更没打算伸手扶一把，因为从小到大都是别人扶她，轮不到她扶别人。
小色妞见瞳儿站起来了，又扶住她问：“瞳儿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呀，吴老师不是让你在下面看的吗？”
“站高点看得清楚一些。”瞳儿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擦汗，因为站起来时耗了太大力，脸憋得通红。
“本来想去顶楼的，但只到了三楼腿就没力气了。”
她浅浅地笑，大概因为身体不好，身子骨瘦弱，脸蛋在一头茂密长发的遮盖下又瘦又黑，但一只仅剩的眼珠子在光线昏暗的楼道里却异常明亮。
再亮也少了一只眼，顾曲幽怎么看怎么别扭，不想再多看一眼，想要独自下楼又听小色妞道：“你可以叫我呀，我扶你上去，我刚从楼顶下来。”
“你扶得了一次，扶不了下次，我不能一直叫你是不是？”
顾曲幽心里点赞：还算认得清现实，没有谁能扶谁在一辈子。不是自己先死，就是别人先死。
“不是啊，不管你什么时候叫我，我都扶你。”
瞳儿又笑了笑，转而道：“那你扶我下楼吧，我离开坐位好一会儿，现在天气突然阴了，老师会担心的，我们赶快下去。”
“好呀好呀，我扶你，你小心点啊。”
三人下楼，小色妞扶着瞳儿，顾曲幽扶墙，她穿着高跟鞋，爬了八楼费了吃奶的劲，现在弯膝盖下楼，腿还会发颤，怕一不小心摔一跤，那她就死翘翘了。
她心里叹气，这个见异思迁的小肥妞！
明明刚才还扶她的，现在又狗腿的扶别人了。
但人都这样，总把同情心留给看起来可怜的人。
这小肥胖‘抛弃’她，无非因为这女孩儿比她少一只眼睛和一条腿。
她比她看起来更可怜，她承认。
至少她四肢完好，更没有毁容，还能打扮得美美的，跟她家老公谈恋爱。
而这个女孩……
三人下到第二楼，周二、季太太、石头以及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就找上来了。
“瞳儿，你怎么跑这里来了？看把你吴老师担心得。”
周二一脸着急，而石头走到顾曲幽身边低声问：“顾小姐，你还好吧。”
顾曲幽看着他一裤子的腿板印摇头：“没事。”
估计这大猩猩是被孤独院的小屁孩儿当树爬了。
“对不起吴老师，对不起周医生，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瞳儿愧疚地道歉。
戴眼镜的男人笑着摸瞳儿头：“好了，别难过，老师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以后去哪里跟老师说一声知道吗？我们下去吧。”
“嗯。”瞳儿点头。
小色姑娘又道：“吴老师，瞳儿姐姐刚才摔跤了。”
“摔了？那去医务室检查一下。”
男人二话不说抱起瞳儿大步下楼。
季太太没好气地瞪小色妞：“色色，是你把瞳儿带到楼上去的？”
小色妞搓鼻子很委屈：“妈咪，人家没有，人楼带小幽姐姐去顶楼玩，下来的时候碰到瞳儿姐姐的……”
“这样？”季太太转眼看顾曲幽脸色不太好，又道：“小幽姐姐身体不好，你怎么把她带顶楼去。”
然后对顾曲幽道歉：“顾小姐，不好意思，色色不懂事，你身体还好吧，要不要……”
“不用，我没事的。”
顾曲幽赶紧摇头，打断她的话。
送她去医院检查这种事，听都懒得听。
“没事就好。”季太太淡淡一笑，“我们也下去吧。”
小色妞又凑过去扶顾曲幽，狗腿道，“小幽姐姐，你身体不好吗？我扶你啊。”
“不用，我没事，真的。”
顾曲幽想撒手，但小色妞扶着她不放，她只能妥协，万一用太大力把人家推倒了，那她就罪过了。
“瞳儿这丫头快十岁了吧……”周二一边下楼一边叹气，“怎么还是个小不点儿啊。”
顾曲幽：“……”
十岁？还真看不出来，身高跟小色妞差不多，而小色妞才五六岁，这得多营养不良才会长得这么慢？
季太太侧过脸问：“她怎么伤成这样的？你知道吗？”
周二摸下巴思考：“听院长说过，好像是八年前东南大桥倒塌的时候，她和她父母正好在公交车上，她父母当场死了，就剩下她一个……”
季太太默了默点头：“原来是这样。”
周二又道：“次事故，被送到院里的还有另外两个小屁孩儿，不过瞳儿伤得最严重，哎，这个小可怜……
话落就听小色妞好奇问：“咦？小幽姐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走了呀？”
“哦，没事。”
顾曲幽回过神，接着迈步子。
八年前，东南大桥，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个工程是那个死老头儿负责的。
后来事故死了很多人，但他们一家已经逃到荷兰，她是通过新闻才知道这个件事。
那个死老头儿！
没想到随便进个孤儿院也能碰到他造的孽……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庆幸自己跟那个死老头儿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不然，要是那个瞎眼瘸腿儿的女娃和另外两个小屁孩儿知道她是那个死老头的女儿一定会扑上来咬死她的。
以一敌三，她肯定打不过。
想想就可怕。
太幸运了！
她忍不住拍胸口。
到了楼下，豆大的雨点撒下来，很快拉长成线，砸到地面贱温热的水花。
操场上人也已经撤完，不知道募捐搞怎么样。
她好奇这些人搞活动都不看黄历不看天气预报的吗？
“雨这么大，看来暂时回不去，咱们找个地方坐会儿吧。”周二烦躁道。
季太太点头：“也行，去我表妹办公吧室。”
“那好走吧走吧，真是的，这天老爷也太不给面子了。”
周二一手揽着顾曲幽一手揽着石头赶鸭子似的赶。
顾曲幽：“……”
妈蛋！她想她老公，想回家了好不好。
办公室摆放简单，几人随意找张凳子坐，没一会儿，一个长发及腰的女人急匆匆走进来道：“哎？表姐还在，我还以为你们走了呢。”
季太太双手环胸板脸，“找色色，又跑顶楼去了。”
“哦……”女人好笑：“咱们色色又想了了了吧。”
小色妞对手指：“人家是带小幽姐姐上去玩儿的……”
周二一见女人兴奋地问：“怎么样，怎么样，这回筹了款多少钱。”
女人瞥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你又没给半毛钱，凑什么热闹？”
周二不服气：“嘿，你个小尼子少瞧不起人！那张8个咸鸭蛋的支票不是二爷给的谁给的？”
女人鄙视他：“那是人家安五爷给的，跟你没关系！”
“咱家老五给的不就是二爷我给的，至于分那么清吗？”
“不要脸，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
顾曲幽坐在一旁不说话。
心里却想：原来她家老公也给钱了？
怎么不见他来露个脸？
难道他喜欢做无名英雄？
季太太头痛：“好了，好了，你俩别争了，谁给的不都一样，有钱就行。”
女人不吭声。
周二又八卦地问问：“你家季土豪掏多少，给二爷说说。”
季太太笑着挑眉白眼：“想知道？就不给你说。”
但她身边的小色妞一本正经：“我爹地说了，不管给多少，反正比安叔叔那个臭流氓多，他就不信他比不过他。”
“色色别胡说。”
季太太又板脸，赶紧抚住小色妞的嘴，然后看着顾曲幽尴尬地笑：“呵呵，顾小姐别介意，小孩子口无遮拦，我老公的意思是安五爷慷慨大方，应该向他看齐。”
“呵呵……”
顾曲幽勉强笑。
心道：你老公才流氓！你们全家都是流氓！
周二又问：“季土豪这么大方，今天怎么不见他来露个脸，他不是最爱出风头吗？”
小色妞脱口而出：“我妈咪说他吓坏小孩，不让他……唔！”
话没说话又被季太太抚住了嘴：“呵呵，他有别的事忙。”
顾曲幽：“……”
那得多吓人连自家老婆也不愿意带他出门？
周二摸后脑勺点头：“哦，想起来了，这院里的小屁孩儿见他哭，高大黑，要吃人，哦哈哈……”
小色妞郑重强调：“我们家高大黑不吃人，吃鱼。”
“色色！”季太太黑着脸低呵一声，然后冲周二挑眉：“五爷呢？怎么也没见五爷来？”
周二双手抱胸得意地望天花板：“我们家老五可不会吓坏人孩儿，他是大忙人有正经事。”
顾曲幽跟着点头：“嗯嗯，安安好忙好忙。”
话落，又听小色妞得意地眯眼笑道：“嗯嗯，安叔叔才不会吓小孩儿，人家可喜欢安叔叔了，安叔叔的脸可滑了，下次见到他，我还要摸。”
“……”
季太太无力地扶额，这回连嘴都懒得抚了。
顾曲幽干眨眼，什么意思？
他家老公也被这小色妞揩油了？
她瞪眼看着那两只又白又嫩的爪子，怎么看都像咸猪手，好想叫石头一刀，剁了！
几人坐了好一会儿，外面大雨终于变成了小雨。
季太太手机响了接起来：“喂……不是让你别来吗……我们自己能回去，哪用得着你接……什么，车开进来了，好好，我们这就出来。”
季太太笑着起身：“色色跟周叔叔，小幽色色还有石头叔叔说再见，咱们要回家了。”
小色妞乖乖道别。
顾曲幽看时间，快六点了，实在坐不下去了道：“二哥，石头，我们也走吧。”
石头点头。
周二也跟着起身：“好好好，走走走，大家一起走。”
一行人走出办公室，石头道：“顾小姐，在这里等着，我回车上拿伞。”
顾曲幽点头：“好。”
石头走进雨里，
而同时，一辆黑色轿车开在操场上停下，季大少下车，撑着一把黑布伞大步走过来。小色妞兴奋地喊：“高大黑这里这里。”
季太太没好气：“不是叫你别叫了吗？”
小色妞抚嘴：“嘻嘻，对不起妈咪，我忘了。”
转眼季大少已经走到跟前，小色妞改口，软绵绵地喊：“爹地——”
季大少声音了跟着软成一跎绵，弯身把小色妞抱起来：“宝贝儿，今天玩得开心吗？”
小色妞点头：“嗯嗯，开心，开心，爹地你呢？”
季大少撇嘴：“不开心。”
“不开心啊，那色色亲亲就开心了”
“好。”
小色姑娘这季大少脸上重重啵了一口，季大少扭头：“还有这边。”
季太太不耐烦：“你们烦不烦，好了，走了。”
小色妞抚着嘴笑。
季大少：“哦，好。”
他把伞递给季太太，把小色妞放到地上，解下自己西服外套裹在小色妞身上再把她抱起来道：“把脸缩爹地脖子里躲起来知道吗，别淋到雨水感冒了。”
“嗯嗯，知道了。”
小色妞赶紧圈着他的脖子把脸埋起来。
“走吧。”
季大少拿过伞季太太紧挨在他身旁，三人朝车子走。
“……”
顾曲幽无语。
从教学楼到车子不就几步路嘛，至于把那小色妞裹成粽子嘛。
再说雨又不大，淋了又怎么？
周二蹭她的胳膊：“是不是觉得季疯子小题大作？”
顾曲幽沉默代表默认。
周二冲她挤眉毛：“你懂什么，那小钯妞半年前得了急性白血病，差点病死，现在虽然做了骨髓移植了，但5年之内随时可能复发，再复发就没救了……所以，一定不能感冒知道吗？”
要是感冒发烧，抵抗力下降，白细胞含量升高，复发的机率就会大大提升。
顾曲幽：“哦……”
她还真看不出来那小色妞在鬼门关里兜了一圈。
周二又道：“别看季疯子拽得跟个二百五，头顶上一半头发都是白的知道吗？染过的知道吗？”
顾曲幽：“……为什么？”
“愁的呀，闺女病得快死，他能不愁吗？熬了几个月头发都熬白了”周二长叹一口气：“哎，可怜天下父母亲呐……你住院，你妈不一样愁？不仅愁，还哭呢，哭得个眼睛肿得跟个红绿灯似的。”
周二说着还两只手握拳，放在上眼睛上比划。
顾曲幽：“……”
跟她说这些干什么？关她毛事。
不远处季大少把老婆孩子塞进车里后，以突地回头问周二：“嘿嘿，周二，猜我今天看到了什么？”
周二无所谓地耸肩头：“你看到什么关第子毛。”
季大少咧着嘴笑：“老子在安五场子里到严大了，那个流氓诈尸了”
周二两眼猛地瞪：“你说什么？”
“老子说你大哥诈尸了！哦对了，你西子也在，不过你大哥另外娶了老婆，呵呵，是不是很有意思？”
季大少贼兮兮地呵笑两声，钻进车里，嗷地一声扬长而去。
“我操你祖宗！你tm不早说！那个，小幽妹子，二哥有急事，你跟石头回去啊。”
周二反应了老半天破口大骂，然后下一丢，冲过雨里开了外卦似地地跑。
顾曲幽：“……”
这是什么劲爆消息！
严戒活了？还娶老婆了？
那郁西子跟小鱼怎么办？
安灼下午也不去场子了，他也知道了？
她赶紧拿起手机给安灼打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来，不等她开口，安灼就道：“小幽，你玩完了跟石头回家，我这边有事，忙完了就回去。”
这声音一听就忙得不行，顾曲幽：“哦……那你慢慢忙，我在家等你啊。”
挂了电话，石头正好拿着伞走回来，另一把递给顾曲幽：“走吧。”
顾曲幽：“嗯。”
对于夏天而言，晚上六七点不算晚，但因为下雨，到处都灰蒙蒙一片。
细雨打在车窗上像罩上了一层迷雾，更加看不清外面的世界。
下雨啊，下雨啊……
顾曲幽心里默念了一会儿，扭头对石头道：“石头，这里离五行街近，先去趟五行街可以吗？”
安灼带着她到处溜，她早就把这个城市的地形背得滚瓜烂熟，五行街离这个孤儿院最多十几分钟车程。
“好。”
车子路经一个小药店的时候，她又突然道：“停一下，我下去买点东西。”
石头停车，她推门下去，石头赶紧跟上。
那天安灼买的什么牌子的药，她记得很清楚。
到了卤肉店门口，安云凤没在店里，那肯定在楼上。
她让石头在车里等着自己爬上去。
钥匙她有，她自己开门。
走进客厅就见安云凤一个人闭着眼坐在沙发上有下没下地锤腿。
“妈。”她小声地喊。
安灼猛地睁眼，喜笑颜开地站起来：“小幽？你怎么回来啦？怎么不打个电话？”
“你别动，坐着别动，我路过，顺便过来看看……”
“这样啊？”安云凤坐回沙发里笑眯眯往门的地方瞅：“安安呢？他没跟你一起吗？”
“……他有事忙。”
顾曲幽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把严戒诈尸的事说也不，别把这个动不动就一惊一炸的老妈子吓坏了。
“幸幸姐呢？还没下班吗？”她问
“她呀，她今天加班，可能要十点左右才回来。”
“那就……你一个人？饭吃了吗？”
“我一个人吃得早，刚吃，哦对了，你吃了吗？饿吗？我这就给你做去。”
安灼云说着又要起身。
顾曲幽拦住她：“不用不用，我马上就要回去了，我，我跟安安说好晚上一起吃的。”
“这样啊，那好吧。”
“这，这是我买的药，你腿痛就贴吧，我回去了啊。”
她吱吱唔唔地把药放在矮桌上一溜烟转身就走。
结果刚走到门口，正好装上一个年轻小伙子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大喊：“凤姐!不好了！西子姐又，又……”
“又怎么啦？喝醉啦？”
安云凤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小伙子点头：“现在正大酒吧里……”
“哎哟，不是还没到忌日吗，这丫头怎么又……快带我去看看……”
安云凤托着老腿慢慢移到门口。
顾曲幽扶住她皱眉：“妈，你要去酒吧吗？”
“是啊，你西子姐酒品不好，喝醉了以后又哭又闹，没人看着不行啊……”
顾曲幽：“可你的腿。”
“没事没事，小强，快帮忙扶我一把。”
“嗯。”
三个火急下楼。
见石头从车里走下来，顾曲幽直接道：“要不石头背你过去吧。”
反正他力气大得使不完。
不等安云凤点头，石头就蹲把安云凤背了起来问：“凤姐要哪里？”
“酒吧酒吧，西子的酒吧，石头啊麻烦你快带我去啊。”
“好。”
一行人火急赶到十八禁区，就见酒吧里的服务员全守在门口，没人敢进，而里面黑灯瞎火，空得没人只听见玻璃砸碎的声音。
顾曲幽环顾四周，小鱼呢？
这么关键的时刻那个便宜儿子怎么没见人？
顾曲幽赶紧给小鱼打电话：“小鱼，你在哪儿？”
“我在家里啊，怎么了？”
“你……那个……西子好像喝醉了心情太好，人在酒吧，你下来看看吧。”
她本来想说’你妈‘的，但是周围那么多人，她又憋回去了。
小鱼立马道：“我马上下来。”
－－－－－－题外话－－－－－－
感觉5家姑娘，好多都和小幽年龄差不多啊，所以忍不住味一口鲁大师的鸡汤：我一直哭，一直哭，哭自己没有鞋穿，直到有一天发现有人没有脚……
爱你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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