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洞察

水渺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歪歪文学 www.yywx.net,最快更新九郎[古穿未]最新章节!

    红鹰星盗团能纵横星际这么久未被剿灭是有多方面原因的。 除了实力确实不错外,他们诚实信用的人性化赎人作风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换句话说,就是在人们的心中他们是不够邪恶的,至少他们没有完全泯灭人性,随意杀戮。甚至,对许多人来说,当他们听到飞船被抢劫时,他们还会庆幸,幸好是红鹰,而不是黑骷髅或者其他什么星盗团。

    所以,当遇到红鹰时,只要乖乖的,不反抗就好。然后付出一笔钱财,他们就安全了。事后,人们甚至会感激这些“仁慈”的星盗,因为他们是有人性、有道德的,他们没有伤害他们的性命。

    世事,或者说人心就是这样奇妙。一个好人,日日为善,忽然有一日不慎做了一件不够善良的事,迎接他的便会是滔天的骂声,千夫所指。而一个恶人,偶然心软,手下留情,人们却会对他感激涕零。

    可人们却忘了,盗就是盗。是盗,有罪、有孽……有仇。

    舰舱中只剩下寥寥数人。

    一对父子,衣着很普通,父亲很年轻,孩子是个两三岁大的小娃娃,父亲紧紧地将儿子抱在怀里,神色迷茫。一个身着制服的少女,面容干净,十分美丽,嘴唇紧抿,明眸中燃着压抑的怒火。一个有些忧郁的青年,垂头丧气地坐在墙壁一角。还有一个,是与崔椼搭过话的那个少年。

    从第一批无人赎回的人质被卖出,已过去半月有余。星盗团的人很聪明,他们没有将人质一起卖出,而是分成几批,每三两天卖出几个,之后又换地方。

    人质被完全打散。

    舰舱里的气氛很压抑。空旷的空间静得吓人。

    眼看又到用餐时间了。

    崔椼忽然睁开眼睛,慢慢地倚着墙壁坐起。他的动作惊动了其他几人,忧郁青年没什么动作,依旧缩在墙壁一角,头也不抬一下。年轻的父亲满面愁容地看了崔椼一眼,又默默收回目光,抱紧了自己的儿子。少女瞥了崔椼一眼,又板着脸看向别处,目光时不时闪着寒光,不知在想什么。

    这个时候,为自己的命运担忧,谁都无心去关注别人。

    只有那个跟崔椼搭过话的少年,正式看了过来。崔椼对他笑笑。就在少年不明所以时,崔椼忽然开口了,“各、位。”第一次开口讲这里的语言,十分生疏,崔椼说的很慢,又有点嚼字,“脱身的机会,请过来聊聊吧。”没有卖关子,直击众人心中靶心。

    少年眼睛一亮,“你会说话,不,我是说,你有办法?”

    那个少女和年轻父亲都迅速看了过来。墙角的忧郁青年也瞬间抬起了头。

    崔椼点了下头,“大约。有危险。需要各位配合。”

    那个少女刷得站起身,明媚的俏眸紧紧盯着崔椼,“你真的有办法?”说完,她忽然脸色一变,想起了什么,急忙环顾四周。

    “不必担心。监控室,此刻无人。”得益于航舰上小花小草们的相助,崔椼知道了外面星盗们的一些行踪。

    是人就有疏忽。星盗也是一样。随着人质的渐渐减少,交易一笔一笔完成,星盗对他们这些剩余人质的监控也在放松。尤其是上一批交易结束后,舱内只剩下他们几个人。约莫是认定他们已经没有反抗之力,星盗们的监控越发松懈。

    少年已经走过来,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惊异道:“你怎么知道?”舰舱的监控安装地十分隐蔽,没有特殊的仪器,只依靠肉眼,他们根本无法找出来。少年自己就隐晦地找过许久。

    崔椼不欲多说,他忽然转向舱门口。金属制的舱门开启声音传来,舱内的人都是一惊,少年迅速走回原处。唯有崔椼脸色不变,甚至,还带有笑容。

    遥控机器人走进来,手臂上的托盘里只放着五支营养剂。操控机器人的星盗随后进来。舱门再次关闭。

    剩下的几个人中,崔椼是离舱门最近的。遥控机器人按顺序先走到他面前。

    崔椼却没有伸手去拿托盘里的营养剂。这是他来到航舰这么多天,第一次在这个时候不配合。

    他在看机器人身后的星盗。

    星盗抬了下眼,看了崔椼一眼。崔椼忽然笑了,他轻轻道:“安格斯,我一直在等你。我想请你,帮我们一个忙——脱身。”

    舱内众人:“……”

    安格斯愣了一下,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他的嗓音粗哑,说话慢吞吞的,听起来像是字字斟酌,更像是不常开口。这个一向面无表情看起来呆板平凡的老星盗,此刻的他有着一双极为锐利的眼眸。

    “我说,请你帮我们脱身。”崔椼淡淡地重复。

    “你凭什么这么说?”此刻的安格斯,像极了一个星盗,不,确切的说,他就是一个星盗。冷漠的眼睛里藏着深深地暴戾,让人毫不怀疑,只要一言不合,他就会杀人。

    崔椼却微微地笑着,他坐在地上,衣衫残旧,破损的汉服带着脏污,半截撕开的广袖如同破布条一般铺在地上,但他的眼眸却平静而明朗,面容带笑而从容,瘦弱的身躯,苍白的面容乃至狼狈的发丝都无法掩盖他周身的绝世风姿。这种风姿,叫“风度”。汉家士子的风度,形于外的优雅,敛于内的岳峙渊渟。

    “就凭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不,对你来说,或许用‘仇人’方为恰当。”

    崔椼淡淡地道。

    以他的聪明才智,又有着如此身临其境的绝佳环境,一个月,足够他学会这里的语言。即使有些生疏,随着开口次数的增加,他的话语也越来越流利,用词越来越精准。

    可这句话落在舱内其他人耳中,可谓惊天巨雷。

    暂不提其余四人的目瞪口呆,种种惊愕之色。

    安格斯眼中猛然爆发出暴戾的寒光,面容如同虬结的老树狰狞而扭曲,杀意几乎蓬勃而出。那边的少年和少女都猛然蹦了起来,条件反射地防御,如临大敌。

    这是一个存在强大武者的世界。尽管大部分还是普通人,但武者并不少见。

    很显然,在这整个舱室中,安格斯是武者,那边的少年和少女也是。那对普通父子和忧郁青年都不是,所以,面对武者的威压,他们只能面色苍白地后退。

    还有一个人就是崔椼。

    他不是武者。但处于安格斯的威压和杀意中心的他,却是整个舱室中最为平静的。

    也是那个真正掌握主动权的人。

    “今日你助我。他日,我来助你。”

    淡淡的,轻轻的话语,但不知为何,舱中的人竟然都一丝怀疑也无法升起,仿佛这个青年,这个瘦弱单薄的青年,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从出口的那一刻就注定是结局。

    安格斯掩在袖中的双手剧烈颤抖,他半抬着眼皮,神情中暴戾不减,但杀意却渐渐压抑下去,“你弄错了。我是红鹰星盗团的一员。我们没有仇怨。”

    崔椼微微一笑,“若真是如此,你此刻应该将我交到塔威克那里,你要这么做吗?”

    安格斯眸光闪烁。

    崔椼轻叹道:“你不会这么做,也无法这么做。塔威克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大多多疑。你将我交到他那里,他会疑我,也会疑你,你讨不得好处。而我,本是被掳之人,要逃跑本是正常。他不会因此杀我,了不得将我严加看管,明日或者后日到港卖与他人。且,安格斯,相信我,你若真将我交到塔威克那里,他不容我说话便罢,但凡让我开了口,论武力,我不是你的对手,论言辞,你绝非我一合之敌。你性命堪忧。你信不信?”

    安格斯神情一凛,惊疑不定地看着崔椼。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崔椼笑道:“我自然知道塔威克是个多疑之人。从第一次见面我便知晓了。他踹了我一脚。那一脚说明了很多问题,多疑、狠辣、果断,还有,刚愎自用。”

    安格斯:“……”

    舱内众人:“……”

    塔威克要是知道,一定很后悔踢那一蹄子。

    那边少年少女几人已经彻底目瞪口呆。

    崔椼身子往后一倾,散散有些无力地倚靠在墙壁上,神情从容道:“况且,既然你都已经准备孤注一掷了,信我一次,又何妨?”

    安格斯脸色骤变,“你——”

    “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一个月了,于我而言,看出这些东西实在不是什么难事。至于你之前担忧我是红鹰派来试探你的。全没有必要。他们,没有资格与我共事。”不管落得何种境地,他都不会与杀人劫掠的匪类为伍的。

    世上之事,以人为本。要谋事,先断人。

    真正底蕴身后的世家,从不会忽视家族子孙于识人断事方面的教养。须知,世事洞明乃学问,人情练达是文章。若是没有识人断事的本领,任是肚中多少本事谋略,也不过一纸空文,妄谈罢了。

    安格斯虽然也算阅历丰富,毕竟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瞒过那群星盗也就罢了。对上精于观察算计之人,稍一露出痕迹,处处都是破绽。

    何况,崔椼乃此中佼佼者。

    ……

    安格斯木着脸漠然地退出门去,他现在已经完全相信崔椼不是红鹰的人了。红鹰要是有这么个家伙在,早压过黑骷髅朝着一统星盗界的宏伟目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