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变故

水渺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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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阿尔达星系广阔无垠的星域中,西地亚星属于一颗不太起眼的小星球。 它地处偏远,面积狭小。从中央繁华星区需要整整跨过十二个太空站,经过至少六个空间跳跃点才能到达这里。它全球只有110050627平方公里,连阿尔达星系主星阿尔达星球十分之一的面积都不到。

    但它仍然是一个充满了高科技痕迹的未来星球。

    各式各样的高楼塔台,高耸入云,蜿蜒盘旋的空中轨道蛛丝一般纵横交错,延伸向四面八方。轻轨列车时而呼啸而过。各类漂亮的悬浮车令人眼花缭乱。蔚蓝的海域停泊着一艘艘豪华的舰艇。

    这些,落在崔椼眼中都太过不可思议。一如他第一次见到机甲,第一次踏入航舰。心中之震撼,不足以为言辞所能道哉。

    时近黄昏,航空港依旧繁华忙碌。

    大荧屏上滚动着不同航次飞船航舰的起飞降落时间。人来人往,航空港特质的轻轨车装载着乘客及行礼来回穿梭。不时有飞船或者航舰起飞、降落。

    红鹰的航舰已经换了一副模样,从外表看,半点都看不出星盗的模样。夹杂在一群私家航舰中,毫不起眼。

    崔椼的衣服已经被换掉了,一身星际世界人们最普通的装束,可惜穿在他身上,依旧显得太过耀眼。太过出色的面容和特别的气质让人们不自觉频频回顾。他的脚步有些明显的虚浮。凯文一手抱着自己的儿子,一手虚扶着他。凯文就是那个年轻俊朗的父亲。

    少年洛克走在崔椼左侧,接下来是伊迪丝,就是那位少女。忧郁青年丹尼斯垂头走在他们身后。

    他们的四周都被伪装好的星盗们看似保护,实则胁迫着。

    崔椼飞快地扫了眼不远处竖立的一块巨大荧屏。胖胖的总督大人正在口沫横飞地演说。原来这就是伊迪丝说的“选举”。这个世界的选官制度。崔椼了然于心。

    星盗头子塔威克的心情不算太美丽。他们原本应该在昨天晚上到达的。夜晚才是属于他们星盗的时间,白天出没,即使是傍晚,对他们而言都是一种风险。但是希尼和劳伦斯那两个蠢货居然打起来了,还损坏了航舰。他们不得不停下来检修。他们不能驾驶着有问题的航舰入港,那太危险了。

    航空港的人太多了,他们不适合引起过多的注意。塔威克看了眼前方的崔椼等人,心情有些矛盾。“货物”的姿色越出众,他们能获得的利益越多,但同样的,太过出色吸引了太多人的注意也很让人头疼。

    不过好在交易很快就会结束,只要交了货,拿钱走人,其他的,就不关他的事了。

    交易的另一方叫桑杰。是西地亚星黑道的一个老大。算是老客户了。价钱是通过通讯仪早就谈好的。双方只要在港□□货就好。

    桑杰带着他的人在出站口,伪装成接人的模样。跟塔威克不一样,他心里并不太担心。世界从来就不是纯白的。能在西地亚星黑道上闯出一片天地,总是会有些幕后的手段的,在政府有个把后台算不上多稀奇。只不过还是要做做样子给平民看的。

    变故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那时双方刚刚交接完毕。桑杰已经将钱款打到了塔威克的帐号中。他的手下正准备从红鹰手中接手崔椼等人。

    一声枪响骤然响起。

    崔椼软软地倒了下去,纤白的手捂着左腹,猩红的鲜血汩汩从他手指缝流出……

    做为枪口上舔血的危险份子,无论是红鹰众人还是桑杰的手下们,他们的反应都是极快的。几乎是听到枪声的一瞬间就迅速掏出了自己的武器,警觉四周,同时掩护自己及各自老大。

    这是个很有趣的盲点。人质,或者说货物,不会也不可能在这些不把人命当回事的犯罪分子第一时间想到的保护范围内。毕竟货物可以再抓,他们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反倒是航空港的普通人比他们反应更直观。在红鹰和桑杰的人忙着警觉有人袭击的时候,周围的人注意力第一时间就被枪杀以及鲜血占据。

    “啊!杀人啦!”

    “杀人啦!”

    几乎是一瞬间,繁忙而平静的航空港乱了。人们惊慌失措。不远处,巡警们纷纷抽出武器,朝这边飞跑。

    人们的尖叫声中还夹杂着各种臆测。有喊“恐怖袭击”的,有喊“黑道械斗”的。而那一声“星盗来袭击了”却是正中塔威克死穴。他眼皮子一跳,当下都来不及迟疑,眼见巡警朝着这边聚拢过来,二话不说,“走!”领着手下就飞快撤退了。

    红鹰的人趁乱撤了。桑杰的人还在忙着警惕暗处的袭击。人质中年轻的父亲手忙脚乱,一边要去搀扶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崔椼,一边还要安抚被吓得哇地一声哭起来的儿子,少女伊迪丝慌张地喊着“叫救护车”……一片慌乱之中,没有人注意到,人质当中那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年早在周围乱起来时飞快地窜入人群中,而之前那声“星盗来袭击了”正是从他口中喊出的。

    红鹰的航舰趁乱离开了航空港。直到跑出一段距离,发现没有航舰来追才松了口气。

    副手迟疑道:“不知道桑杰那边会怎么样?”

    塔威克倒并不十分在意,“一点小状况,桑杰会搞定的。”

    没错,一点小状况,桑杰当然会搞定。可是塔威克忘记了,那是在平时,而现在,是最为敏感的大选之期。

    公共场合发生枪击事件。一石掀起千重浪,事情只会大,不会小。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政客就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因为没想到,所以,当红鹰听到桑杰完了的消息时,他们的心情是惊讶的,而等到知道详细情况后,他们就只能大叹桑杰太倒霉了。

    明明是一件“小事”,却正好碰上大选之期。反对党利用这次枪击事件大肆做文章,攻击现任政府。担心自身安危的民众们同样开始怀疑现任政府的执政能力,举行大规模示威□□。总督大人为了洗白自己,下手可谓干脆利落,巡警和护卫军齐齐出动,“袭击航空港的犯罪团伙”桑杰的势力被彻底瓦解。

    可是,桑杰真的是太倒霉了吗?

    安格斯木着脸,慢慢地离开主舰室,回到自己的舱房,他想起了昨天在舰舱里,他告诉那个青年他们会被卖到西地亚星,青年就问起了西地亚星航空港以及一些其他情况。

    航空港的情况是他提供的。西地亚星这样偏僻的星球,其他几个人质都没有来过,根本不了解情况。只有少女伊迪丝顺口提了句最近各地都在进行的换届大选。

    其实伊迪丝的原话是“哦,西地亚星,除了无聊的时政新闻、无聊的大选,谁会对这种偏僻的鬼地方感兴趣。”

    而谁也没有想到,那个漂亮而孱弱的青年在详细询问了大选以及大选的一些情况之后,竟然微笑着说道:“这是老天赐予我们的机会”(“此天赐良机也”)。

    当时,安格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而现在,他明白了。

    一则普通的时政新闻,谁能想到它能成为几个手无寸铁的人质的脱身之计,谁又能想到,它竟然还导致了一个经营多年的黑道份子就此瓦解?就像谁能想到,被抓的人质想要逃跑,竟然不是冲劫匪下手,而是从自己身上下手?

    安格斯心中涌上了无比的快意,他那张木然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狰狞、扭曲、又充满仇恨和悲哀,塔威克、红鹰,你们一定不会想到你们随手抓回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们又放走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而此刻,在西地亚星综合医院。

    崔椼半边身子欠起,安静地倚在医院的病床上,他的目光却落在病房中各类医疗器械上。做为一个注定活不到二十五的病秧,他对医药之事总是格外有兴趣。这种兴趣不是指他就要去救死扶伤、医病救人,而是本能地对这方面会多关注一些。

    如果说在这个匪夷所思的世界,机甲、星舰等让他惊奇,那么这些先进的医学设施或者说技术就是彻底让他震撼了。心坏了换心,肺坏了换肺。还有那个什么治疗舱,不管多重的伤势,只要躺进去一段时间,再出来就活蹦乱跳了。还有有治疗功能的专用机器人……

    脱离了危险之后,崔椼终于有空正视起这个奇妙的世界。

    不过,他这样安静淡定,却不代表他的同伴也是如此。

    伊迪丝气得几乎发狂,“小人!卑鄙无耻的小人!”

    因为时机把握不错,又事出突然,打了红鹰、桑杰等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们的脱身计划很顺利。可中途还是出现了一点小瑕疵。

    那声枪响其实是伊迪丝的一个小玩具,恶作剧的小玩意儿,扔在地上,如果有人踩上去就会炸响,响声很像枪声,几乎难辨真伪。

    崔椼腹部的“鲜血”是红色的营养剂。从安格斯那里得来的。还有红鹰的航程错点,希尼和劳伦斯打架都是崔椼事先策划好的,安格斯具体实行的。临下航舰时,红鹰给他们的最后一顿营养剂也是含有肌肉松弛剂的,安格斯换掉了它们。崔椼他们只是装作脚步虚浮的模样。

    骚乱之下容易发生踩踏事件,原定的计划是崔椼倒下后,那个少年洛克趁机混入人群制造混乱,他们其他人留在原地,既可以麻痹桑杰等人,又保护崔椼。没想到,那个忧郁青年丹尼斯却趁着航空港乱起来时扔下他们自己跑了。

    伊迪丝骂的正是他。

    “算了,此乃人之常情。”崔椼却很坦然,“他与我们非亲非故,有脱身之机先虑己身,这并没有什么稀奇。何必为他恼怒?”

    “那照你这么说,他没错,错的倒是我们了?就该扔下你自己跑了?”

    崔椼笑道:“正该谢你们没有扔下我跑了。”

    伊迪丝撇撇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一个跑了倒好说,我们要是都跑了。桑杰那帮家伙一定会发觉不对,说不定到头来一个都跑不掉,还会掉脑袋。”

    崔椼微笑点头,这姑娘还是有头脑的。狗儿所追者,会跑之人,蛙儿所食者,会动之虫。在匪徒面前盲目逃跑并不是聪明的举动。

    “算了,那种小人确实不值得费心生气。”伊迪丝在床边坐下,随手拿起一个青色的果子,咬一口,“你真的决定要留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