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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想必知道我的身世。”哪吒微微一笑，那种从容淡定出现在一个七八岁小儿脸上,实在有些怪异。
阿顾唔了一声，点点了头，“略有耳闻。”
“凡间若有能人出世,当有异相，但再如何奇特,多数逃不开十月怀胎。而我嘛，在娘亲肚子里待足了三年零六个月,才滚落在地。父亲疑我是个妖孽，举剑就要杀。”
说起往事来，他神色浅淡,竟没有任何悲愤的意思。想来时间久远，再多的怨恨也被冲淡了。
“不过，他倒也没有猜错,我的确生下来的时候就不是人，应该说只能算个半人。”
联想传说，阿顾挑了挑眉头，“莫非和你之后复活的那朵莲花有关？”
“没错,其实那朵复活我的莲花其实才是我的本体。托生至娘亲胎中的,正是其中的一颗莲子。我花了足足三年的时间，才与那腹中胎儿的魂魄融为一体。”解释着自己的来历，哪吒忽而长长一叹，“按原本来说……那孩子是不可能出生的。”
阿顾讥讽地笑出声来：“世间传闻你乃灵珠子转世。我原本还想着，是哪个名牌上的神仙要费这么大的周章。却原来，是你们为了自抬身价，随意编出的名字？灵珠子……哈哈。”
哪吒也不恼，脸上绽开了笑意，两眼弯弯，“上神敏锐。”
“元始天尊座下，太乙真人能掐会算，这我连都知道。他算出了什么？”阿顾眯了眯眼睛，却又不让哪吒回答，直接道，“是不是算到他洞府面前那一朵青莲有一段仙缘，所以干脆选了个天生魂魄不全的孩子，托灵降生。”
三太子沉默，一二全部承认：“的确如此。若是青莲修道再成人成仙实在太慢了。师父便走此捷径，叫我速速长成了。”
阿顾立刻接上：“但你既然占据了人家的肉身，那一段血缘情亲是割裂不去的。登仙者，断绝亲缘。你若是不将那此一生亲恩还去，自然不能投效师门。”
说到这里，她嘴角勾了起来。
“东海三太子死得可真冤。”
哪吒沉默了，良久才道：“日后尚父也为其分封……”
“孤魂野鬼一个，谁稀罕。为了占一个仙籍，死龙也物尽其用，挺不错。”阿顾挥手打断，一字一句毫不留情，“接着说吧。”
“肉身还尽后，我元神补满。师父早有等候，便将我带回了府前清池温养。再用取莲花藕叶，为我塑造身体。因藕有天生分结，所以我才有三头六臂之能。”
“原来如此，”这一段渊源，乃是连阿顾都不晓得的仙门辛秘。哪吒说来虽语气平平，可其中算计缜密，铤而走险实叫人感慨。
“我一向懒散，即便如此也听说天庭三太子与其父托塔李天王的关系不好。现在想来，并不是因为那一段自戕公案，心意难平，而是因为你们父子之间的情缘早就断了吧。”
坦白至此，哪吒没有什么不承认的，很干脆利落地点头。
“另外，听说你上一世自戕之后，李靖还不愿放过，追着你的元神追杀。倒也不是因为他迂腐，而是因为他知道你占据了他亲儿元神，想要为自己真正的儿子报仇？”
最后一点秘密被这样抖落出来，饶是哪吒早有准备，也不免心中一苦。原本挺直的背脊也有些佝偻了。
“是，上神说的都对。”
哪吒承认了，阿顾从原本对其颇有好感的样子也淡了下来。她撑着自己的下巴，眼神愈发冷了。
“倒是要谢谢你，叫我知道你们为了封仙耗费了多大的心神。不单你一个，这封神榜里有多少神仙是这样算计来的？哈，想那时我百般推阻，不愿给仙籍。现在想想，你们也在怨恨我不知好歹吧？”
这个也是，那个也是，恨不得全天下的奇能异士都在封神榜上有个记号。简直比她这个封神之主还要着急。
她这一番话也不知是对谁说的。或许是对木屋里三个人说的，也可能是对自己说的。杨戬一看她脸色，就知要糟，立马向师弟使眼色，叫他不要纠结自己身世，说正题为要。
哪吒心中有些苦涩，他身上其实还带着那个孩子的魂魄。讲起这段公案来，实在不能做到心如止水。但是如果他没有一丝丝的愧疚和难过，他今天也不会和其他人透露自己的身世秘密。
见到师兄对自己使眼色，他收起心中苦意，预备将叶凡那一段摆上来。然而，阿顾却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既然那个叶凡和你不一样，那也就没你什么事了。”
其余三人都是一愣，孙悟空立刻问：“你晓得那个叶凡是怎么回事了？”
“没有，但是关键已经知道了，”阿顾举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指了指面前的哪吒，解说道：“想要创造一个人，肉身、三魂七魄缺一不可，最后就是灵台那一缕清气了。叶凡嘛，他的三魂七魄不是一套的，所以性格十分奇怪。体内被塞了一堆污浊的力量，那一缕清气更加不可能有了。
三太子原本就有仙界青莲加持，再有他师父帮助，合成一个不会脱落的完整灵体，也耗费了不少时间。而像叶凡这种，短时间内炼化不是一套的三魂七魄，竟然没有散掉。
背后之人用的功夫肯定不算小，必然是借助了什么。又或者说，他其实并不在意灵魂是不是完整的。”
阿顾之前就觉得这个叶凡粗制滥造，简直就是一个放东西的器皿。那股可做净化的清气，根本没有给的意思，好似不愿浪费多事一样。
至于放的什么，自然就是他体内那股可以把阿顾都伤到的力量。制造他的目的，恐怕就是把这股力量瞒天过海地送上来。
但是，是送给谁的呢？
这个实在不知道，谁叫阿顾一生气，就把叶凡给捏死了。他死了，所有的来历自然也消失了。天下叫叶凡的人多的要死，想从生死簿上去找，还不如把那摊泥挖出来重新捏个新的出来问话方便。
阿顾有点后悔自己那么冲动把人给捏废了，嘴里啧了一声，正要抱怨两句。忽而，电光石火一瞬间，她想到一个可能。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起来。
“靠，被算计了。”
杨戬立马问：“你发现了什么？”
阿顾越想越觉得可能性越大，脸色黑得不行。她越想越气，手一扬摔了自己手里的茶杯，“算计到我头上！找死！”
孙悟空一下就明了过来：“可是与楚天那娃娃有关？”
哪吒并不知晓楚天是谁，但观此情形便知不是自己可以参与进去的。该解释的也解释过了，他不欲久留，十分识趣地要告辞。
阿顾满意他知晓轻重，便请杨戬送他一遭，“将你师弟送回去吧，回来之后，陪我出去一趟。”
这是正式同意杨戬插手此事了。二郎真君心中一松，一为自己，二也是为了自己那倒霉的师门终于不用再受上神姑祖的折腾。随即便对哪吒道：“你跟我来吧。”
木屋周围的浓雾对杨戬并不防备，所以他轻而易举地就能将人带出去。如果是哪吒自己独行，困在里头些许时日，也是可能的。
半路上，杨戬对师弟说：“你今天做的很好。”
哪吒摇头，苦笑不已：“原也不想把旧事抖落出来。但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
师兄弟二人皆有些沉默。阿顾找上门来，说起一段凭空复活的话，叫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虽然态度镇定，可心中都在打鼓。祈祷着这件事情千万不要和自己的师门有关系。
因为孙悟空的事情，天庭这边老实了很久。但不代表，说翻天就翻天的阿顾已经消气了。她最会翻旧账，本来就已经对天庭很不耐烦了，如果再招惹她一下，不知道谁给谁陪葬呢。所以，杨戬来找师弟的时候，干脆实话实说，叫哪吒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也是不想叫师兄为难。毕竟……相熟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能留一个，就多留一个。而且陛下那边还指望着师兄在上神那边多说句好话。如果因为这件事，你被迁怒了……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啊……”
三太子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说出一段很心酸的实话，杨戬听了除了叹气也不知该做什么。末了他添上一句。
“你回去之后，如果有人问起你去了哪里。你只管实话实说，告诉他们是来了姑祖娘娘这里。但如果，他们问起是为了什么事，你只管回答说上神提起当年封神时，脸色十分难看。如果这段时间新上界的散仙未能及时分封，叫他们不要不长眼色地到这里来多问。”
说到这里，杨戬遥望向天庭方向，低声道：“这也是为了他们好……”
见师兄如此凝重，俊朗的脸上竟透出一二分无力来，哪吒忙郑重应过后，才与杨戬告别离去。杨戬目送哪吒离开，转身急急往木屋方向赶去。
当年与孙悟空大战时，心中那股焦急惶惶的感觉又冒出头来。他的脚步愈快，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只盼望着楚天那小子，千万不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