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木兰行】(上)

复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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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冬,水结冰,地始冻的孟冬之月,然地处淮河以南的宛陵府过了秋末那一阵的降温,又回到了风和日丽的小阳春天气。

    窗外的榆树梅花瓣正落在祁采采翻阅的儒家经义上,一身书生扮相的她起身去关窗,看到院中追着公鸡乱跑的花坞,忍俊不禁道:

    “莫抓它了,就这一只公的,你若真抓了做汤看笼里那些母的能饶了你?”

    听得主子和自己说话,花坞在院里站定了喘气,这公鸡极灵活,许是知晓死期将至上窜下跳甚至连祖上飞天的本事都会了,将花坞累得够呛,断断续续说道:

    “那可不成,呼,奴婢问了隔壁的大婶,吃公鸡补元气,姑……凉……不,公子这要考春闱,吃得好了才能脑瓜好,脑瓜好就考得好,金榜题名时候可就有数不清的好吃的了。”

    见着花坞一说就要没完,萍汀嫌弃得将着她往厨房拉去,主动开口说道:“行了,整日和街坊闲话家常,说话都同那些姑婆婶子一样了,厨房里你蒸的甚么好似熟了,你去看看,让公子静心读书。”

    花坞一叉腰,佯怒道:“好啊你,暗着损我呢,要不是公子在这我定要与你据理力争!”说着还对着萍汀比比划划的,萍汀木着脸极为无奈得搡着她往厨房去,花坞浑身痒痒肉,一碰这就哈哈哈,哈哈哈笑个没边。

    本要关窗的祁采采索性支肘看起了风景,红霞层染,刚才还狼狈逃窜的公鸡此刻昂昂而立,在那一笼的小母鸡面前留下一个被霞光镀边的伟岸身影。

    “扶疎梅树落红英,片片红霞散瑶草。”随口便作得一句好诗,祁采采吐吐舌,这还是小慎的天赋异禀起着作用,不然饶是她有决心,也不可能走科举的路子。

    即便女扮男装赴考,冒着极大的风险,祁采采仍然觉得能再一次这样自由的活着,真好。能有机会手刃了那些恶人……祁采采笑笑,却不觉得有多好,因为她想到了太子谆,那个她已分不清善恶的人。

    无论是祁采采或是沈小慎,都与太子谆有着难解的宿命,大抵是沈小慎对太子谆的执念太深,沈小慎太善,那股自然而然的仰慕与爱恋影响着祁采采,她恨不起太子谆。

    祁采采要入仕,要做大官,要让姜家覆灭,要看着姜贵妃姜鹭闲付出代价,却没有想过要将太子谆如何。其实不是没想过,而是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耻。

    哪怕太子谆骗了她,她竟还是想助他登基称帝的。

    还记着第一次入宫他带她去雲灵宫拜祭萧后在天之灵,还记着那满是合欢花的紫苏池边他惑人心智的眉眼,还记着她犯错时他的包容与呵护,不论真假,那是她的记忆,是祁采采关于他的记忆。

    所以祁采采不愿做那忸怩之人,既然无恨,既然有共同的仇敌,她便助他一臂之力又如何?她明白,太子谆会是个好皇帝,从朔方第一次见面时他对灾民的善,对贪官污吏的狠便能窥得。

    只是终有一日,她会让他知道,她祁采采,还活着,仗剑天涯,活在与你无关的江湖,。

    “公子,热腾腾的嫩豆花好咧,快来尝一尝~”

    花坞端着碗走了进来,那仿佛天塌下来都不如吃重要的豁达驱散了祁采采低迷的情绪,她还有那么多的事要做,花坞和萍汀都如此认真努力,她哪还有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呢,活着,竭力完成自己想做的事,就足矣。

    祁采采端了碗将上面的浮油吹了吹,拿着小匙呼噜呼噜的扒拉了两口,外面有人敲门,萍汀放下手中的活计赶忙去开了。

    “程姑娘。”

    大门外站着何人祁采采和花坞在房里看不清楚,萍汀也没将门大敞,花坞探头探脑也只看到露出的一角桃红襦裙,听得萍汀报了来人姓氏,花坞便捂着唇乐呵。

    “沈小郎君可在?我,我娘叫我送鸡蛋过来,是山鸡蛋,我娘说可好吃了,你拿与他吃,补脑。”门外的程姑娘低声与萍汀嘱咐,见萍汀点了头,又尽量嗲了嗓子对门里说道:“沈公子,奴家便不进去了,改日来家中吃茶~”

    祁采采只得粗声回道:“程姑娘美意小生心领了,只是考期将近,不便再去玩了,待考完定去拜谢令堂。”

    “好~那沈公子你温书吧,奴家就不叨扰了,有什么事就去木塔巷寻我。”

    程姑娘得了沈秦威的答复这才笑意盈盈离开了,萍汀挎着一篮鸡蛋锁着眉头关了门,花坞便放开了笑起来:

    “哎哟,哈哈哈,笑死奴婢了,程姑娘定是上了心,公子你说你能有什么事情要去寻她帮忙啊?”

    祁采采握着笔的手一滞,伸手用笔杆去敲花坞的额头,板了脸唬道:

    “程姑娘与程大娘母女俩自立自强,能做起卖络子荷包的营生,你能吗?那是该咱们敬重的人物,你还笑,再笑敲肿你的榆木脑袋。”

    “是啦是啦,公子说得都对,只是公子你何时满足一下佳人芳心赴约啊?”花坞捂着额头告饶,见祁采采将笔收了方又揶揄起来。

    萍汀将鸡蛋放到了厨房回来,听了花坞的话,眉头锁得更深,祁采采去问,才犹犹豫豫答道:“奴婢觉着这不是个好玩的事,程姑娘芳心错许,公子还是该说清楚,免得惹得哭哭啼啼变成了痴女模样。”

    萍汀似乎很讨厌女子哭,祁采采猜着应是沈小慎被关在东苑后茶饭不思,整日迎风洒泪让萍汀揪心,自此无论谁没完没了的哭就惹了萍汀忌讳,除此萍汀这会说到的芳心错许,怕的是程姑娘走上沈小慎之前的路子,因错失与太子谆的姻缘沈小慎一蹶不振、自怨自艾,苹汀不愿再见着好端端的女子变成那样。

    祁采采连忙应下,头一次为了街坊领居热情好客发愁起来。

    这里不是东苑,是沈知味为他远侄沈秦微安排的居所。

    是在国子监附近,城南一处一进的小院。院子清雅幽静,除了偶有邻里的妇人们像程姑娘这般来串门,或是送些自家的鸡蛋、做的吃食给她所扮的沈秦微补身子,这里算是难得的温书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