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传国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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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狸看着朱高燨随着朱棣进入大帐,自己便也回去帐篷休息。阿青见了她自是忙着问前问后,阿狸觉得疲倦,胡乱应付一下,洗漱一番,便在帐中稍微休息。

    哪知她居然睡了起来,一直到日头西沉方才醒来。阿青看着她笑道:“你睡觉这段时间啊,四殿下来过两次,皇长孙殿下来过三次。”

    阿狸还在迷糊之中,嗯了一声却没反应,阿青起身道:“阿绣姐姐被崔美人叫去了,你先起来洗洗脸,我去给你取些吃的东西回来。”快步出去。

    阿狸便伸个懒腰起来,刚擦了把脸,忽听得外面有人轻声叫着“阿狸”,她应了一声,只见朱瞻基掀帘进来,道:“你总算是醒了。”

    阿狸笑道:“你三番四次找我,所为何来?”忽然想起昨日惨死的那个内侍李谦,不禁道:“我倒忘记了,你昨日怎么那般鲁莽呢?突然冲去瓦剌军中,害得大家担心,还累得那个宦官死去。”

    朱瞻基听她出口责备,心中却是十分欢喜,道:“那个李谦是死的冤枉,我让海涛好好安慰他的家人去了。”阿狸嗔怪道:“以后做事之前先好好过过脑子,不要一时冲动,你自己不打紧,跟着的人都要倒霉。”

    朱瞻基忙点头道:“我一定记得你的话。”又笑道:“你昨晚相救小王叔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皇爷爷很是夸奖了你一番,说你虽是一女子,却比男儿都强。”

    阿狸微微一笑,心中却又想起朱高燨来,也不知他现在在哪里,做什么呢?一时不禁嘴角含笑。朱瞻基脸色微变,忽然道:“阿狸,如果当时换成我被马哈木抓去了,你也会象救小王叔一样赶去救我么?”

    阿狸一怔,心中想道出手救朱高燨之时她并没有多想什么,当时身上带着姚广孝给的两个手雷,便想着用它赌上一赌,如果朱高燨换成朱瞻基,自己会也这么作吗?她沉思一下,道:“如果是你,我想我也会这么作的。我——”她话语还没说完,朱瞻基竟然一下子将她搂于怀中,阿狸被他吓了一跳,便要挣脱,朱瞻基却是搂得颇紧,大声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的。阿狸,我心里,真的很是欢喜。”

    阿狸听得帘子似乎响了一下,扭头时却又发现没人,又被朱瞻基拘得难受,便道:“你先放开我。”

    朱瞻基却不容她说话,又道:“昨日你见我冲进瓦剌军中,就也不顾危险,跟着冲下去。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挂念我的。”

    阿狸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心中着恼,便狠狠地在他脚面上踩了一下,朱瞻基忍着痛居然没有叫出声,阿狸又听到外面似乎有动静,便急道:“你快放手,阿青回来了。”

    朱瞻基这才松开手来。阿狸急忙到门口掀帘子望去,却是不见一人,便放下心来,转身对朱瞻基气道:“以后不许这样动手动脚,让人看到误会就麻烦了。”

    朱瞻基神情忽然变得异常沮丧,半晌不语。阿狸以为自己说得语气重了,便道:“怎么,伤你自尊了?”

    朱瞻基轻声道:“你心里真的没有我么?”阿狸怔了下,笑道:“你发烧了么?”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下,道:“体温正常,没烧怎么说些胡话呢。”朱瞻基苦笑一声,转身出了帐篷。阿狸只道他少年心性,也不以为意。这时阿青回来,她胡乱吃了些东西,便走出来去找朱高燨。

    来到朱高燨帐篷前,一眼看到扶风立在门口,阿狸悄声问道:“他一个人在里面么?”扶风点点头。阿狸给他一个笑脸,谁知扶风竟然一眼也不看她。阿狸觉得奇怪,道:“你怎么不理我呢?”

    扶风低头道:“扶风不敢。”阿狸道:“还说不敢,你看都不看我。”顺手一拍他的肩膀,忽然看到他手上深深一道血痕,吓了一跳,不由分说便撸起他的袖子,触及扶风胳膊上几道伤痕,惊道:“这是怎么回事?谁打你的?”

    扶风挣脱她的手,放下衣袖来。阿狸叫道:“难道、难道是皇上打你的?”

    扶风不语,原来朱棣为着朱高燨被马哈木掳走,迁怒于跟随的人,杀了两名跟随朱高燨的侍卫,又将扶风鞭责五十。幸好朱高燨平安回来,不然他的整个侍卫军都怕性命不保。

    阿狸见状便猜出定是朱棣所为,不觉怒道:“真是个暴君!”扶风冷冷道:“扶风护主不力,自当受罚。”

    阿狸见他大不似平日待自己的模样,以为他受罚心情不好,便也不为意,来到帐篷门口,在门柄上轻敲三下,掀帘进去。朱高爔却是坐在那里,手中拿着一本书,看到她进来,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并不说话。

    阿狸大感意外,想起上午分手的时候他还是满含情意,怎么一觉醒来再见时他竟然变了个人?她晃晃头,理下思绪,再三确定自己没有作梦,便道:“你、你怎么了?”

    朱高燨却头也不抬,道:“我很好。”

    阿狸的心犹如坠入深渊,忽的摸不着底了。

    原来昨日朱高燨与阿狸表明心意,两人相处一夜心中欢喜,便也无心歇息,恨不得再见到阿狸。他两次去找阿狸时都被阿青告知她还在睡觉,朱高燨便不让阿青打扰她,只待她睡醒。待天色已晚,估摸着阿狸也要起来的时候,便第三次又去找阿狸。正想进去时,却忽然听到朱瞻基问阿狸如果是换作他被马哈木掳走,她会不会跟着去相救。朱高燨一颗心提了起来,待听到阿狸肯定的答复时,他的心陡然沉下去。他下意识地掀开帘子,看到二人相拥一起,不禁心里失望之极,呆呆地放下帘子来,复又听到后面几句话,不免心头掠起苦涩,并夹杂着几丝恼怒,不想再听下去,转身带着扶风离去。

    此时见阿狸嘻嘻进入帐来,朱高燨强忍心中复杂情绪,不让她看出端倪。阿狸不明所以,却也不好无端发问,只得强笑道:“崔美人叫阿绣作什么呢?”

    朱高燨道:“说是帮侍女作些活计。”

    阿狸点点头,见他只低头不语,只好又道:“那个火铳怕是找不回来了吧,铁大哥费了好大功夫才打造出来的东西,就这么一下子没了。”

    朱高燨道:“扶风昨日找了许久,没有找到,当时场面混乱,也不知被谁捡到了。”

    阿狸忙道:“倒便宜了捡到的人。等回去只好再让铁大哥造一只来。这回啊,我会再好好跟他讲讲,让他再做得小巧一些。”

    朱高燨淡淡一笑,道:“好啊,所有花销你只管找扶风去报来。”阿狸笑道:“我方才听长孙殿下说皇帝对我甚是夸奖,你说他只有口头夸奖么?会不会给我来些实际的物质奖励?比如奖我一些钱财什么的?”

    朱高燨听得朱瞻基的名字,登时心乱如麻,半天方道:“应该会吧。”忽然他轻轻道:“昨日征战时你看着长孙殿下冲下去,怎地不顾一切,也跟着追下去了呢?”

    阿狸怔了下,随口道:“我当时也没多想,只是想把他拦住了不要往瓦剌军里去,可惜他听不到我的喊声。”这话说的倒是真的,她当时确实只想把朱瞻基拦住。说完她看着朱高爔道:“你又是为什么跟着冲下去了呢?”朱高爔淡淡道:“我也如你一样,只是想把你拦住了,侍卫已经去了,可惜你也听不到我的喊声。”

    此时朱高燨心里却想道:“她那般想也不想地打马追下去,心里必是对阿基怀有情意,方才阿基问她如果是他被马哈木掳去,她会不会亦象对我一样赶去救助,她回答说会。看来在她心里,也是有阿基的。阿基对她一直存有爱慕之心,如果她心里也爱慕阿基,那么我也只有忍痛放开手,两情相悦方才长久。只是昨日我向她表明心意之时,她看起来也是欢喜得很,心中也似有我,却怎么又与阿基拥抱一起了?到底她的心思在谁的身上呢?”

    他这般困惑,却不知阿狸心里也在上下翻转,阿狸心中暗道:“他说一起生一起死,我心里感动地要死,便想着以后与他长相厮守,那个现代社会也不再去想,竟留在这里罢了。可是他怎么态度突然大变呢,方才言语之间言辞模糊,态度冷淡,却又是让人看不透了。难道当时他只是一时冲动对我作出许诺,回来后便心生悔意了么?如果他愿意呢我自然与他同生共死,但如果他不愿意我又何必强求呢?强扭的瓜却是苦的。”

    她却不知道方才在她帐篷外面,朱高燨正好听到看到朱瞻基与她所说所做的事情。阿狸对朱瞻基,一直当作朋友相待,朱瞻基言语风趣,阿狸之与相处也颇觉快乐,但是心中却没有丝毫儿女之情,她性格大大咧咧惯了,不拘小节,却不知道此等行为给自己带来了许多误会。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都不说话,空气中有一些莫名的气息在流动。

    忽听帐篷外有人道:“四殿下,我们姑娘来了。”是垂柳的声音。

    阿狸听得脸色一变,接着就看到胡善祥摇摇摆摆地走了进来。朱高燨微笑着请她坐下来,听得胡善祥微咳了下,便道:“你的病还没好吗?我听你咳了有些时日了。”

    胡善祥笑了:“药一直没有停,咳嗽却也一直没有好。”忽然看到阿狸,便笑着道:“阿狸姑娘,昨日谢谢你救了四殿下。”

    阿狸闻言看看朱高燨,朱高燨却不言语,她心中不免失落,勉强笑道:“应该做的。胡小姐客气了。”默默倒上茶,退了出来。

    垂柳立在帐篷外,看她出来便道:“怎么现在才出来,我们姑娘一进去你就该出来的。”阿狸心里正烦恼,也没什么心思与他斗嘴,装作没有听到。

    听得远处有人叫“阿狸”,她看去,却是朱瞻基在帐篷外冲她招手,在外人面前她不敢放肆,只得答应了一声就要过去,哪知垂柳却偷偷伸出脚来,暗暗绊了下,阿狸心思恍惚不曾防备,差点摔倒,扶风急忙伸手拉住了她。垂柳忙笑道:“啊哟对不住了,看我不小心的,害人差点跌倒了。”阿狸倒没想到她会作出这个举动,一时倒不知说什么好。

    扶风道:“你没事吧?”阿狸摇摇头,转身就走。垂柳看着她走远,道:“天天跟殿下们来往不断的,以为自己是谁呢。”扶风微微皱眉,垂柳却又道:“扶风,她怎么一直缠着四殿下?”

    扶风方才随着朱高燨去找阿狸时,看到阿狸与朱瞻基的行为,心中替自己殿下叫屈,所以见到阿狸时候便态度有些异样。此时听到垂柳之言,他虽然对阿狸有些误会,但内心还是向着于她,便道:“阿狸并没缠四殿下,她人不错。”垂柳见他为阿狸说话,心中不悦,道:“你怎地向着她说话?”扶风道:“我没向着任何人,我说的都是实话。”垂柳觉得好生无趣,便不再说什么。

    阿狸进入朱瞻基的帐篷,道:“你有何吩咐呢?”

    朱瞻基见她无精打采,道:“怎么只一会儿的功夫就变了个模样?”阿狸心想这句话用在朱高燨身上再合适不过,想起朱高燨冷淡的样子,阿狸心下生气,却也不理会朱瞻基说些什么话。

    正在这个时候,百里飞雪进来,见过礼后也在旁边坐了下来,问阿狸几句话,阿狸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百里飞雪不知她怎么了,看看朱瞻基,朱瞻基微笑不语。百里飞雪便不再问,却对朱瞻基道:“殿下,方才有探子来报,那鞑靼人知道瓦剌被我军挫败,竟然出动些人马,四处伏击瓦剌残余军队,抢了许多兵马粮食。”

    朱瞻基闻言笑道:“皇爷爷出兵前曾警告兀良哈和鞑靼,不许帮助瓦剌,这个阿鲁台倒也聪明,不仅不帮,反而趁机起来抢劫,这样倒是帮了我们的忙。看来瓦剌大势已去,挣扎不了几天了。”

    原来那阿鲁台自从几年前被朱棣大败,臣服明朝,受封和宁王,倒也忍气吞声,安于现状,无奈瓦剌崛起,马哈木对阿鲁台穷追猛打,夺了他许多粮草人马,阿鲁台早就怀恨在心。此次朱棣出兵瓦剌,正中其怀,阿鲁台与朱棣交过手,知道他善于用兵,且心思诡诈,当世几无能敌他之人。这次天子亲自出兵,定能将瓦剌消灭。于是他令手下偷偷埋伏于瓦剌境地,只待明朝大军打败瓦剌后,他趁机落井下石参与其中,夺得一些好处。果然如他所料,马哈木轻敌,导致大败,溃不成军,阿鲁台果断出机,联合明军狙击瓦剌流寇,竟也抢得不少财物辎重。

    百里飞雪听到朱瞻基之言,笑道:“阿鲁台落井下石之举,本是效仿马哈木,几年前我大明军队大败鞑靼之时,瓦剌马哈木亦是这般伏击阿鲁台,致使阿鲁台无路可逃,最后投降。这么看来,瓦剌亦会如果鞑靼一般,迟早成为我大明的俘虏。”

    朱瞻基点点头,道:“此言甚是。”又道:“汉王与英国公还没有消息?”

    百里飞雪道:“暂时没有,汉王殿下与英国公率轻骑追敌,只带三天干粮,应该很快传来消息。那马哈木主力已为我军所灭,剩下不过残余,不足为患,汉王与张将军定能一举擒获马哈木。”

    转眼看到阿狸很是没有精神,便道:“你可是昨日被吓到?这般神色恍惚?”

    阿狸心思都在朱高燨身上,听到他相问,也懒得解释,便点点头道:“知道战争残酷,却不知如此残酷。眼前血肉横飞,看得人心惊肉跳。”

    看看时辰也晚了,思量也要回去休息了,便道:“你们继续吧,我先回帐篷去。”走出来,向朱高燨的帐篷望去,却见垂柳还候在那里,想来那胡家小姐依然没走。

    她叹了口气,漫无目的走着,不觉出了大军驻地,待回过神来之时,却见四周寂静无声,已远离明军的帐篷,不禁打个寒噤,忙小跑往回跑。不想忽听得耳边一阵风响,一只手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嘴巴,她来不及惊叫,只觉眼睛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待醒来之后,只觉双手被束,处在一个帐篷之内,四下里黑乎乎,隐有几丝光亮从帐篷缝隙处透进来。忽听得脚边有响动,才发有一人横躺在她脚边,此时慢慢也坐了起来,两人相互对视,均吃了一惊,原来此人是朱瞻基!

    阿狸忙道:“你怎么在这里?”朱瞻基茫然四顾,回想一下,道:“百里走后,我出来巡视一下,远远地看到你往大营外面走去,我担心你安危,想叫你回来,谁知没走几步,只觉头脑发晕,接着什么就不知道,醒来便在这里。”

    阿狸道:“你身边的人呢?流苏呢?”朱瞻基道:“今日打了胜仗,侍卫们喝了些酒我让他们先歇息了。流苏也正巧被我派出去作事。谁知道有人敢这么大胆,来到明军大营中偷袭。你呢?怎么也在这里?”其实朱瞻基一直找机会与阿狸单独相处,是以将身边侍卫都打发出去了,这才在遭遇不测之时身边没有一人。

    阿狸听他相问,苦笑道:“我也是被人弄晕了弄到这里的。”

    两人左右看看,却是看不出来身处何地,阿狸道:“我还罢了,你如果被发现失踪,不知又会引起多大的乱子呢。”

    朱瞻基想想道:“能在大军中劫持我们的,身手定然不是寻常之人,只不知何人所为,为着何事?”阿狸道:“会不会是瓦剌人干的?劫持了你与皇上谈判?”心中却想为何劫了自己,莫非只是捎带?

    朱瞻基摇头不语,心中想着脱身之策。

    此时慢慢天亮,帐篷外传来一些脚步之声,接着进来几个人,看装束是瓦剌人,他们对朱瞻基阿狸道:“快起来,跟我们走。”

    朱瞻基哪里受过此等无礼待遇,正要发作,阿狸忙低低道:“且忍了,看看情况再说。”便忍住不发。

    两人跟随那几人出得帐篷,四下辩认正处于一坐山脚之下,几座帐篷散布在四周,远处有几匹骑兵来回巡视。待进到一座大帐,只见当中一人三十岁左右,身材魁梧,气势迫人。旁边几个蒙古人,腰间悬挂大刀。转眼又看到两个汉人模样的道人,四十多岁,处在身高马大的蒙古人之中,颇显得矮小。这两个道人看到朱瞻基与阿狸,轻轻点头。

    带他们来的瓦剌兵对着中间首领模样的人行礼道:“少主,这两个汉人带来了。”

    那被称为少主的汉子上下打量了朱瞻基与阿狸,皱眉对那两个道人道:“两位道长,你们劫持这两人,看来年纪幼小,又不似武将,却想要作什么呢?”

    那两个道长略显尴尬,一人道:“我二人奉命混入明军之中,苦于明军人数纵多,盘查甚严,只是近不得中军大帐,更别说找那个皇帝老儿。今日在大军外围看到这两个人出来,便顺手牵了来,看看是否能探得太师消息。”

    那首领摇摇头道:“此等黄口少儿,想来在军中也是侍候左右之人,能知道些什么?”

    阿狸闻言忙道:“是啊,首领大人,我们不过是随军侍从,哪里会知道什么军家消息?只望大人念及我们幼小,放过我们。”

    那道人却道:“少主,此二人衣着华丽,哪里象是婢仆之流?”那首领闻言也细细打量二人。阿狸见状忙道:“道长有所不知,我们是侍候皇家内眷,所以衣着自然整齐些,实在不是你们所想的官宦子弟。”

    那首领目光盯在朱瞻基身上,朱瞻基服饰更为精致。阿狸忙又道:“他是我弟弟,我姐弟二人自幼被送入宫中为婢仆,侍候皇子公主。此次随军出行,实在是没奈何了才跟了来,家中父母年迈,还指望我们回去赡养,只望大人饶了我们姐弟两个。”

    此时有人匆匆跑进来,大声道:“脱欢少主,十里外发现鞑靼的骑兵,后面跟随着一些明军,请少主马上撤离此地。”

    阿狸闻言一震,他就是瓦剌马哈木的儿子脱欢?想起昨日马哈木说过他的儿子脱欢是草原上的雄鹰,言语中甚是自豪,还想让她嫁与这个人。

    此人正是马哈木的儿子脱欢。马哈木此生自豪的便是这个儿子,英勇善战,胆略过人,被誉为草原上的雄鹰,这次马哈木与明军开战,脱欢正好带人与兀良哈周旋,闻得战事失利,他心下焦急,连夜带人赶到这里,却是打听不到父亲行踪。脱欢甚是熟悉中原,对武林人士也甚是礼求,有不少中原武林之人因着种种原因投靠于他。那两个道长,便是江湖上大为有名的长白山白云观子弟。脱欢寻父不得,便派两道长夜入明军中刺探些消息,哪知明军把守甚严,两人根本无法进入军中,可巧阿狸与朱瞻基夜深时离了驻地,两人见阿狸与朱瞻基穿着不俗,想来有些来头,便趁机劫了回来,只想着能问得些关于马哈木的消息。

    脱欢听得手下禀报,忙道:“吩咐下去,火速准备离开。”他来不及理会阿狸朱瞻基,便急忙冲出了帐篷。帐中诸人亦跟着出去,那道人看看阿狸,对另一人道:“师兄,这两个人怎么办?”

    他师兄看看朱瞻基阿狸,道:“现在追兵在即,这两个人还是不要管了。”那人叹口气道:“真是晦气,忙了半夜却没得到什么消息,却又被人追赶上来。”

    两人说着匆匆出去,阿狸朱瞻基心下略松口气,怕再引起人注意,便躲于帐篷一角,两人背转身来,互相用手替对方解了束手绳索,又听听帐外没有动静,便慢慢地走出来。只见四下里悄无一人,一些物资散落于地,想是走得匆忙,不及带走。

    忽听得一声轻响,阿狸一扭头,看见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幼童从一个帐篷里跑了出来,幼童看看四下,叫道:“阿布!阿布!”

    阿狸忙上前,道:“小弟弟,你是谁啊,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那幼童却不怯生,两只乌黑大眼咕噜噜看着她,道:“我叫额森,方才跟阿布在帐篷里玩捉迷藏,我藏起来好长时间,却一直不见阿布来找我。”阿狸在军中与蒙古士兵也有来往,知晓些蒙古语的称呼,这阿布是阿爸的意思。

    这幼童汉语说得极为流利,如果不是他的蒙古名字,阿狸几乎怀疑他是汉人家的孩子。额森?这个名字阿狸可没印象。只听朱瞻基道:“你阿布是谁?”小额森傲然道:“我阿布是草原上的雄鹰脱欢!我是他的小雄鹰!”

    看这个小家伙颇为神气,朱瞻基与阿狸相互看看微微一笑。朱瞻基心想抓住马哈木的孙子也是功劳一件。阿狸心中却想,姚广孝说马哈木有个孙子叫也先,应该就是脱欢的儿子了,这个额森也是脱欢的儿子,难道脱欢有好多儿子?额森是也先的兄弟吧。

    忽听得远处一阵马蹄之声,两人心中一惊,忙拉着额森躲到一个帐篷后面。阿狸轻声对额森道:“好额森,听姐姐说,现在可能有坏人过来,你千万不要出声啊。”

    那额森却挣脱她的手道:“我们草原儿女,不会躲在背后,不管什么坏人,我都不怕,我敢与他们搏斗!”阿狸心下焦急,又怕他一根死脑筋说不通,便道:“这样额森,姐姐告诉你实话吧,那些人正在跟姐姐玩捉迷藏,姐姐不能让他们发现了,如果被发现姐姐就输了。你帮帮姐姐赢了他们好么?”

    额森点点头,道:“好,我一定帮助你。”阿狸大喜道:“那你就陪着姐姐躲在这里,不能发出声响来,好么?”额森马上用手捂住嘴巴来。阿狸得意地看朱瞻基,朱瞻基冲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却听见外面人声嘈杂,朱瞻基微探出头来,看到一些蒙古人下马来,有些人在帐篷中翻腾,还有些军官模样的立在当地,听过来人禀报。朱瞻基懂些蒙古语,听明白对方是鞑靼部落的人,便与阿狸私语了。阿狸轻声道:“即便是鞑靼,咱们也不要出去的好,恐生出些不测。”

    朱瞻基点头。此时鞑靼一名士兵猛然看到了朱瞻基,大声喝道:“什么人?出来?”

    额森不满的道:“姐姐,是这位哥哥暴露了我们。”阿狸无奈,只得道:“是啊,他不乖,我们额森乖,等会出去了不要害怕啊。”额森道:“我才不害怕,我来保护姐姐。”

    三人慢慢在从帐篷后面走了出来,当中那位军官模样的鞑靼人看到两个汉家少年男女,倒不在意,但当他看到额森的时候,立时眼睛放出异彩,大叫道:“这是马哈木的孙子,脱欢的儿子!”

    立时涌过来几个持刀士兵,将三人团团围住了。阿狸见状不妙,忙将额森护在怀里。朱瞻基大声道:“你们要作什么?”

    那军官看到朱瞻基衣着甚是华贵,怕他是富贵之家,不想多招惹是非,便道:“这个少年,我们不为难你,你只把那个蒙古小孩子给我们,你们两个就可以走了。”他汉话有些变了腔调,倒也流利。

    阿狸忙道:“他是个小孩子,你们要他作什么?”

    那军官道:“这孩子是马哈木的孙子,马哈木杀了我们鞑靼许多人,我们要用他的孙子来祭奠那些被他杀死的壮士。”

    阿狸心中一紧,把额森搂得更紧,道:“他爷爷杀了你们的人,你们就去找他爷爷去,杀一个小孩子算什么英雄?”

    那军官笑道:“马哈木被明军追得如丧家之犬,恐怕现在死了也未可知,我们找不到他。但是他的子孙,我们头领却是要的。小姑娘快快去了,不要管闲事,不然连你们一起杀了。”手一挥,几个兵士上前去,就要抢额森,阿狸只是不放,兵士便出手推阿狸,朱瞻基怕阿狸吃亏,忙过来相助,他自幼习武,还有些身手,那几个兵士不提防被摞倒在地。朱瞻基叫道:“阿狸,快跑!”

    阿狸拉着额森就跑,匆忙中额森身上掉下个小物件,阿狸正要去捡,却又有几个士兵上来,她只得作罢,拉着额森拼命往前跑,那鞑靼士兵腿脚甚快,几步就追上二人,拨出刀来,冲着阿狸挥去,阿狸吓得抱住额森,闭住眼睛。只听得耳边嗖嗖声响,她半睁开眼来,见那几个鞑靼士兵已中箭倒地,远处冲过来数匹骑兵,弯弓搭箭,箭无虚发,一时射倒了许多鞑靼士兵。

    那军官风势不妙,急忙上马,呼喝一声,手下之人亦上了马,却见对方将士精骑善射,自思不是敌手,便打马逃了去。

    一人纵马呼啸而来,奔到阿狸面前飞身下马,那小额森看见便扑了上去,叫道:“阿布!”一头扎到对方怀里。

    来者正是脱欢。原来脱欢听得鞑靼与明军共同杀过来,恐自己势单力薄不能取胜,便先行撤退,匆忙之中,竟然将儿子额森忘记于帐篷之内,待行出十余里后,方才察觉。他登时大惊,幸好他处事冷静,探明鞑靼与明军并未同行,只是一前一后过来,便生出一计,带着手下埋伏于道路两边,放过前面的鞑靼士兵过去。留下大部分人继续埋伏,等待伏击明军。他自己则带领着数十名高手追着鞑靼士兵来到山脚下。眼看自己的儿子额森要被伤到,他率人冲了出去,一顿射杀,登时将对方打了个四处逃散。

    他搂住额森,道:“你可有受伤?”额森神气地道:“没有。阿布,那些人要杀姐姐,他们是坏人,你替我教训他们。”

    那边朱瞻基也脱了重围,忙来到阿狸身边。那脱欢看看阿狸道:“多谢姑娘救了我的儿子,你想要些什么,只要是我有的,我都会给你。”

    阿狸笑笑道:“我只想安全回家,别的什么都不要。”

    脱欢道:“明军在这附近不远,你二人不远便可遇到。”正在这里,远处尘土飞扬,一骑飞奔而来,到了胶欢面前,道:“主人,那明军大将其是勇敢,我军怕是抵挡不住。”

    脱欢眉头皱起,将额森交与身边一人抱着,道:“两位,脱欢先去了。日后有缘,定当厚报。”翻身上马,带着数十将士又是绝尘而去。

    短短时间,阿狸与朱瞻基历经几次生死,此时脱险,两人相互对视,不禁拉起手来,欢呼庆幸。阿狸忽然想起什么,低下头来在地上仔细寻找,方才从额森身上掉下一物,她来不及拾起,此时人马都离去了,她凭记忆终于在几具鞑靼士兵尸体旁边,看到了那个小物件,她捡起来,却是个用皮革包裹的四方物体。小小巧巧如砚台一般。阿狸举起来道:“这是从额森身上掉下来的,如何还给他呢?”

    朱瞻基摇头道:“怕是不能够了,我们回到军中,哪里能够再见到他?”自思马哈木的孙子就这么失去了,倒也可惜,不过权衡轻重,还是先行脱险再说,那瓦剌溃败已是定局,马哈木终究要被明军擒到。

    阿狸想想道:“看看是什么东西,不重要就算了,重要的话再来想办法。”她打开来,却是一块四寸方圆的石头,绿中带青,一面上刻着些她看不懂的篆字,便开玩笑道:“这个是什么东西?不会是什么传国玉玺吧?”

    朱瞻基接了过来,上下左右仔细端详一番,蓦地大叫道:“可不是传国玉玺么?”阿狸被他吓了一跳,再看看他满面惊喜之色,将信将疑道:“真的假的?你不要欺负我不懂这个什么鸟字。”

    朱瞻基大喜道:“真个的阿狸,你看这上面刻的鸟虫篆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还有这个缺角,相传是汉末皇太后王政君所摔掉,后被王莽以黄金镶补。正是秦始皇传下来的帝王受命之国宝!阿狸,这个传国玉玺高皇帝苦寻多年,皇爷爷也一直不得,想不到却在这里被我得到了。”

    原来朱元璋建立明朝,元朝皇帝逃往蒙古草原,随身带走的却还有自秦始皇时期就流传下来的传国玉玺,朱元璋朱棣为得传国玉玺,数次带兵进军大漠,追击北元朝廷,却都是最终空手而返。那传国玉玺竟然凭空失踪,世人不得而知。

    阿狸见朱瞻基高兴得手舞足蹈,便笑道:“我们那里,有好多刻这种东西的,多数是假的赝品。我是不懂,你看仔细了,不要空欢喜一场。”

    朱瞻基只顾欢喜道:“当日元朝皇帝携了玉玺北逃,世人均断定玉玺定然还在蒙古,只是找寻不到,想不到今日为我所得。当真皇天庇佑,不付我等苦心。”

    阿狸忽道:“你要把这个东西给皇上么?”朱瞻基道:“那是自然。”阿狸皱眉道:“可这是额森的东西,我们捡到他的东西要还给他,你据为己有,不太好吧?”

    朱瞻基道:“如果是别的东西,我定当还他,只是这传国玉玺本当归我大明朝所有,好不容易找到了,怎么能再送出去呢?”阿狸无言以对,心下想道:如果放在现代社会,那只能当国宝充公,在这么个朝代可要如何是好,难道也要上交充公么?上交充公也是交给他们老朱家嘛。

    朱瞻基将玉玺依样包好,道:“我们还是先回营地吧。”阿狸点头。

    二人离开这个地方,试着往大道上走,却也茫然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忽然见前面又是尘土飞扬,数十骑马儿飞奔而来。阿狸今日遭遇几次这个场景,已然习惯了,叹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且看来的是哪路人马。”

    朱瞻基却欢呼道:“百里,流苏,我在这里!”

    来人却是百里飞雪与流苏。原来昨日朱瞻基与阿狸莫名失踪,直到早晨才被发现两人不在帐中,军中所有人均是吃惊不小,朱棣大为震怒,将负责守卫朱瞻基的数十名士兵尽都斩杀,又令百里飞雪和流苏前去找寻,如果天黑前找不到人,百里飞雪与流苏等自行了断。朱高燨也是又惊又急,也派了慕容秋风带人出来,整个明军大营乱成一团。

    百里飞雪听士兵报告前面有厮杀情况,马上带了流苏奔过来,远远地看到朱瞻基与阿狸,心中欢喜,方才将心放了下来。百里飞雪与流苏下马过来与二人相见。百里飞雪看看阿狸,阿狸忙道:“这个跟我可没关系。”生怕百里飞雪像慕容秋风一样一言不合就出手来教训于她。

    朱瞻基将两人遭遇简单讲述一下。百里飞雪才得以明白。流苏道:“咱们还是快回营地复命吧。皇上一直等着消息。”她牵过马来,扶朱瞻基上马,却是不理阿狸。在她心里,终觉得是阿狸引得殿下乱跑,才惹出这些事来。

    百里飞雪也让士兵空出一骑来给阿狸骑了。几十人拨转马头,向营地方向而去。刚刚行出不足一里路程,便又听得后面马蹄阵阵,众人回头看去,却见数百瓦剌骑兵追了上来,百里飞雪大惊,忙命人将朱瞻基围在中心。自己跃马上前,横剑以对。

    阿狸眼尖,一眼看到正是是脱欢的部队。脱欢所带骑兵皆是瓦剌精锐,他带人追上百里飞雪一行人,便在人群人找寻,待看到阿狸时,忙叫道:“那位姑娘!”

    阿狸应声出来,道:“我在这里。”忽又看见额森,便叫道:“额森。”下马过来。百里飞雪正要阻拦,朱瞻基道:“无妨,阿狸方才救了那个孩子。”

    怀抱小额森的人下了马,跟在脱欢后面。脱欢来到阿狸跟前,道:“姑娘,找到你们的人,我便放心了。”阿狸笑道:“我们随军回去,多谢你惦记又赶过来。”额森叫声“姐姐”,阿狸便伸出手来,将他抱在怀里。

    百里飞雪见状稍稍放心,收剑回鞘。但又想两军刚刚一声恶战,敌我不明,还是小主为心,是以密切地注视着脱欢的人马,忽然看到脱欢身后两名汉人道士,不禁多留意看了几眼。

    脱欢扫了百里飞雪一眼,笑道:“你们且放心,如果我想攻打你们,就凭你们区区几十人,早就被我踏于马下。你以为能逃得掉么?我因为与这位姑娘有缘,不与你们计较。”

    转脸对阿狸道:“姑娘,方才小儿身上掉下一个物件,如果姑娘捡了,请还与我。这物件对我甚是紧要。”

    阿狸心中一凛,不禁看向朱瞻基,朱瞻基略显尴尬,思索如何应对。阿狸见他不语,只得道:“那个东西么,却是个什么样子?”

    额森道:“姐姐,那物件是我偷偷从阿布那里拿出来玩耍的,是我阿布的东西。方才好像掉在地上了,姐姐有捡到么,请还与我阿布吧。”

    阿狸无言以对,脸上红红白白,看看朱瞻基,却是无奈。那脱欢何等精明,便猜出个七八分来,冲着人群中的朱瞻基扬声道:“那位小哥儿,如果在你的手里,请还了我罢。”朱瞻基咬唇不语,这传国玉玺,他是无论如何不能还回去,心下思索如何脱离眼前困境。

    脱欢见他不语,一声冷笑,道:“小哥,本来不属于你的东西,捡到了是要还归来的。你要迫使我用强么?那么就显得我脱欢恩将仇报了。”

    百里飞雪闻得眼前人便是草原上鼎鼎大名的草原雄鹰脱欢,心中吃惊,复又抽出腰间宝剑。

    脱欢扫了百里飞雪一眼,又看看朱瞻基,对阿狸道:“小姑娘,你方才可是说了谎,那个小哥根本就不是你弟弟吧。”阿狸微叹了口气,说不出话来。

    脱欢又道:“这位小哥的排场,想必在军中也是有地位的人,我既以礼待你,也希望你能还之以礼,将那物件还了与我,咱们各奔东西,互不牵扯,可好?”

    朱瞻基看看阿狸在那里,心下又怕脱欢一怒之下将阿狸劫作人质,他不由得叫道:“阿狸回来。”

    脱欢随即明白他的心意,冷笑道:“咱们草原儿女,从来不会作那恩将仇报之事,这位姑娘救了我儿子,我不会拿她来威胁与你。”

    朱瞻基略略放下心。却又听脱欢道:“方才我与明军一番恶战,倒是擒获了你们一员大将来。”一拍双手,从后面骑兵中冲出来两骑马,一骑上捆绑着一人,浑身是血,昏迷不醒。

    阿狸啊呀一声,原来竟是张辅!脱欢道:“这位将军本事极高,倒杀死我瓦剌数名好手,不是我们数人一拥而上,也是擒他不得。他的身手我们倒是好生敬佩。”

    阿狸将额森放在地上,奔到张辅马前,见他背上已被血浸透,想是伤势不轻,不禁轻轻摇晃他,叫道:“你醒醒,醒醒啊!”

    脱欢见她甚是关切,便道:“小姑娘,这人你也认得?又是你什么人?不会这个也是你的家人吧?”

    阿狸知道此时于说什么他可能不会全信,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大人所言不错,他是我的大哥。”心中暗道,如果脱欢相信最好,不信也没办法了,试下总比不试的好。

    果然脱欢面有疑惑,道:“他真是你的哥哥?我却是不信。”

    那边张辅迷糊中睁开眼睛,阿狸便对着张辅道:“大哥,你怎么被他们擒住了呢?”

    原来朱高煦与张辅带着数千轻骑追击马哈木,沿途甚是顺利,消灭不少流寇,为了早日找寻马哈木,两人决定分开追击,张辅这支队伍打听到脱欢的行迹,便追赶过来,谁知在途中不小心中了脱欢的埋伏,他带人奋力抵抗战,眼看就要杀出重围,脱欢却带人杀了回来。那脱欢身经百战,与张辅竟不称上下,两人好一阵厮杀,后来脱欢手下神箭手趁张辅不备,将张辅射落马下,瓦剌人一拥而上,才擒了张辅。

    此时张辅见阿狸眼含热泪,便道:“阿狸,你怎么在此?”

    那脱欢嘿嘿冷笑,对着朱瞻基道:“那位小哥,用你手中之物,来交换这位姑娘的哥哥可好?”

    朱瞻基登时不知所措。看脱欢的架式,对传国玉玺是志在必得,如果不给他,那么张辅的性命难保。张辅此人,虽然与汉王关系匪浅,但亦是忠良之后,皇爷爷待他如亲生之子,他小时也是叫着张叔叔长大。张辅对大明江山,亦是忠心耿耿。但如果将玉玺交了出去,这玉玺是他们朱家两代人苦苦找寻之物,再想找回来,恐怕没那么容易。他心中思量再三,左右为难,作不出决定。

    那边阿狸看朱瞻基脸色忽明忽暗,举棋不定,心中恼怒,大声道:“一个不会说话的破石头,值得你那么不舍么?我竟不知道,在你心里,东西比人的性命还重要!东西没了,可以找回来,人若死了,你却如何能找回来?”

    朱瞻基被阿狸当头棒喝,立时明白过来。他本是帝王之材,自然不会拘泥不化,便从怀中掏出那个皮革包裹,下马来到脱欢面前,将物件递与他,道:“这个东西给你,你把人放了吧。”

    脱欢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复又包好放入怀中,道:“小哥亦是重情重义之人,脱欢佩服。”一挥手,令人将张辅解开绳索,放了下来,阿狸扶了他,慢慢走到明军队伍前,朱瞻基忙道:“张叔叔。”百里飞雪急忙先行给张辅止住血,又找出布来简单包扎一下。

    脱欢重新上马,将额森抱于怀内,对阿狸道:“咱们就此别过。如若有缘,他日再见。”打马率队飞驰而去。

    张辅不知朱瞻基给脱欢的是什么东西,说道:“张辅惭愧,令殿下放弃心爱之物。不知此为何物,待张辅伤好,日后定要将它夺了回来,还于殿下。”

    朱瞻基与阿狸对望一眼,朱瞻基笑道:“再凭怎么贵重的东西,也不能与张叔叔相提并论。”又看了阿狸下,道:“阿狸说得对,东西没了可以找回来,人没了可是找不回来了。”

    阿狸知道他一定挣扎许久才放弃了传国玉玺,以换得张辅,方才对他疾言厉色,现在想来微觉尴尬,道:“长孙殿下不会怪阿狸吧?”朱瞻基笑笑,道:“你一言点醒了我,我谢你还来不及,怎会怪罪。”却身子凑近一些,对阿狸私语道:“那个物件你任谁也不要提。”阿狸知道其中关系利害,忙点头应允。

    流苏道:“殿下,还是快些启程为好。”

    朱瞻基点点头,众人都上了马,不多时便回到营地。早有人禀报了朱棣,朱棣大喜。朱瞻基进得帐中,不及参拜,已被朱棣拉了起来,上下看看他,道:“没有受伤吧?”

    朱瞻基忙道没有,慢慢将经过讲与朱棣朱高燨,只是将传国玉玺之事隐了下来。朱棣见孙儿安全回来,放下心来。又恐朱高煦在外有闪失,速令柳升另派出两员大将带轻骑五千接应而去。

    阿狸见他们一家人在帐篷中说着话,想起张辅来,便来到张辅的帐前,看到随军大夫在里面忙活,忙问门口的士兵道:“将军伤势如何?”那士兵认得她是皇四子跟前的人,忙道:“将军中了三枝箭,方才大夫已给取了出来,失血有些过多,需要将养几日。”

    阿狸点点头,探头往里面瞧,正好被张辅看到,招手让她进来,阿狸便走进帐中。那大夫已给张辅包扎完毕,嘱咐服侍的人注意事项,便出帐而去。阿狸见张辅脸色苍白,道:“张将军可觉得怎么样?”

    张辅微微一笑,道:“方才还叫我张大哥,怎么这时候又换成了张将军?还是叫张大哥顺耳一些,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以后我便以妹子之礼待你,你就叫我张大哥吧。”

    阿狸咧嘴一笑,道:“那我可是高攀了。”

    张辅道:“我知你是不拘小节之人,说什么高攀不高攀的话。若不是你,我早已不在人世了。”

    阿狸见他嘴唇有些干裂,忙找了水来,慢慢与他喂下一些。张辅喝了几口来,一时不慎,呛住一些,咳个不止,牵动伤口,不觉神色痛苦。阿狸忙道:“很疼是吧?我去叫大夫。”张辅摇头道:“哪里有那么娇气。”

    这时忽然听到外面马声长嘶,张辅惊喜道:“汉王回来了。”

    阿狸转过头来,果然看到朱高煦骑马来到帐篷前,飞身下马,几步便进入帐中。阿狸叫了一声“汉王殿下”。朱高煦却没睬她,径直来到张辅床前,抓住他的手,道:“阿辅,你怎么样?”上下打量他的伤势。

    朱棣刚刚派人出去接应朱高煦,便在半路碰到朱高煦带人回来,两下里汇合回营。朱高煦问及张辅是否归来,得知张辅受伤之时,心中大惊,急忙过来看望。

    张辅听他语言紧张,微笑道:“皮肉伤,没什么打紧。”阿狸忙替他说道:“大夫刚走,取出三枝箭,他失血过多需要时日将养。”

    朱高煦这些才注意到她,皱眉道:“你怎么在这里?”

    张辅笑道:“我这条命是她救回来的。”慢慢将发生的事情说给朱高煦听,他精神无力,说得断断续续,阿狸看着,索性接过话题来告诉朱高煦。朱高煦听完后,对阿狸道:“你救了阿辅,我心中很是感激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只管找我,我如果能办,一定给你解决。”

    阿狸笑道:“我可不背这个功劳,你们要感谢,就谢长孙殿下。”朱高煦脸上微微变色,却不言语。

    阿狸知道他心中对朱瞻基有所顾及,也不再多说,道:“我要回去了。张大哥,你多保重,好好养伤。”张辅目送她离开。

    阿狸回到帐篷,阿青一见她就拉住她的手,道:“姐姐失踪,可吓死阿青了。”眼圈微红。

    阿绣掀帘进来,看到她时先是欢喜,后来瞪她好几眼道:“以后不要随便离开大营,害得大家担心。”阿狸忙点头答应。阿绣又道:“去见殿下吧,你不在这一日,他担惊受怕了一整日。”

    阿狸听得朱高燨为她担心,心中一喜,也颇有些愧意,便来到朱高燨的帐篷,一眼看到扶风,那扶风忍不住道:“你还好吧?”阿狸笑道:“好着呢。”却又取笑道:“怎么,昨天还不理我?害我一直想哪里得罪你了,怎么今日你又理我了?你昨日可是犯毛病了?”

    扶风道:“快进去吧。”轻轻摇头,对这个阿狸实在是生不起气来。

    阿狸进入帐中,看朱高燨坐在那里,便讪讪道:“对不住,给你惹麻烦了。”

    朱高燨见她平安,心中已很是欣慰,哪里顾得上埋怨于她,就连昨日的气恼也抛却大半。只是看着她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好道:“以后不要轻易一个人出去。”

    阿狸急忙点头,道:“以后绝对不会。阿绣方才也警告过我。”说着吐了吐舌头。

    朱高燨见她举止娇憨,却是扭过头去。他吃不准阿狸的心思,便不想在她面前过多流露自己的感情,却又怕看到阿狸自己把持不住,是以硬下心来不多说话。

    阿狸见他又变得跟以前一般模样,心中也是困惑不解,却也不好过多询问。两个人沉闷许久,朱高燨借口去看张辅,先行出去,阿狸觉得甚是无趣,也只得怏怏而回。

    等到晚间,朱瞻基见朱棣帐中无人,方才进去,叩头道:“孙儿给皇爷爷请罪。”朱棣正在案前看着奏折,见朱瞻基行此大礼,心中不解,便道:“你且起来,有什么慢慢讲来。”

    朱瞻基站起身来,将传国玉玺之事细说一遍,最后道:“孙儿知道玉玺之重要,但亦知良将忠臣难求,玉玺终能找回,但失去忠臣良将,却是找不回来。是以才放弃了玉玺。白天不讲,是怕传出流言蜚语,故深夜前来向皇爷爷请罪。”

    朱棣听完后,久久不语。朱瞻基心头惴惴不安,不知皇爷爷要作何处置。朱棣看着朱瞻基,心头却是几番思量,传国玉玺竟然被他拿到,这个孩子想来是个命中富贵之人,继而想到朱瞻基出生前他曾作的一个梦,梦中父亲朱元璋将一个玉圭交给了他,梦醒后朱瞻便出生了,难道此子将来有九五之相?他拿到了玉玺,却又为了张辅而弃之,求贤若渴,且懂得变通,实在是一个帝王之材!朱棣又仔细打量下朱瞻基,心中又惊又喜,以前倒真是没看出这个孙儿竟有如此过人之处!

    过了良久,朱棣方缓缓道:“你过来朕的身边。”

    朱瞻基依言来到朱棣身边,朱棣拉住他的手,道:“好孙儿,好孙儿!”连拍几下。朱瞻基道:“皇爷爷不怪罪瞻基弃了玉玺?”朱棣笑道:“就如你所言,玉玺可以再找回来,人没了却哪里找去?”

    朱瞻基闻言方才把心放了下来,他却不知,经此一事,他在朱棣的心中印象已然大为改变。

    又过了一日,前方传来捷报,瓦剌余兵已被收拾殆尽,马哈木穷途末路无还击之力,向明军投降。待到晚间时分,朱高煦带领轻骑凯旋回来。朱高煦先到中军帐见驾,朱棣自然欣喜,对他大加赞赏,朱高煦又道:“瓦剌虽然归降,但鞑靼部落依然追着马哈木不放,儿臣想着竟任他们两部去鹬蚌相争,咱们大明只坐收渔利,因此便没有禁止阿鲁台,听说阿鲁台带部紧咬马哈木不放,大有杀之而后快之势。”

    朱高煦所作正是朱棣所想,这父子两个作事风格相仿,朱棣闻言大笑道:“甚好,竟叫阿鲁台杀了马哈木最好,如此他们两部便结下世仇,互相斗争,哪有功夫再来扰我大明,我朝百姓方能安居乐业,以享太平盛世。”

    事情竟真的如了朱棣的心愿,十日后传来消息,那阿鲁台对马哈木穷追猛打,马哈木连受重创,气急交加,竟然一病不起,被阿鲁台包围。危急关头,是脱欢带着瓦剌死士赶到,拼死打跑了阿鲁台,却还是没有能救回他父亲的命,马哈木当晚含恨而亡。

    历时三个多月,明朝军队终于打败了瓦剌,此次忽兰忽失温战役,明军大获全胜,此后数十余年瓦剌臣服大明,两边百姓倒也过得相对安宁。

    由于打了胜仗,班师还朝路上,高唱凯歌,士气直冲云霄。朱棣也时不时犒赏三军。朱棣生于战火之中,从小跟着朱元璋四处打仗,见惯了刀光剑影,更习惯了金戈铁马,他是个喜欢战场厮杀的人,这次的大胜仗,令他更是气势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