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师门

江不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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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门掩着,缝隙中透出五色光华,烟霞氤氲。瑞鹤清鸣、灵猿啼叫。

    白鹿成群,奇石兀立,异花错落。

    “来……”

    谁的声音?

    李壬张着嘴,目光呆滞,手脚僵硬地走上前,用尽全力向前推去!

    “轰隆隆……”

    沉重古朴的石门缓缓移动,无数灰尘、碎屑、乱石,扑簌簌滚落。

    石匾上,“天道”二字痕迹淡薄,冷漠地在头顶俯视着。

    如同在头上悬了一把剑。

    心生突然涌起一阵烦闷厌恶。

    无数轮回、无数劫都未能磨灭。

    石门轰响,门缝洞开一尺有余,已能容人通过,五色光华大盛,白鹿白猿、金狮玉象隐约可见,异香、暖风扑面而来。

    “来……”

    “不!”

    放下双手,断然回头。

    光桥,石门,星河霎时消失不见,面前出现一座断崖,一个人懒懒坐着,右手搁在膝上,左手按着一口剑。

    一身白得罗散射星辉,斜挽道髻,欲坠的木簪子让人忍不住想帮他扶正。头发有些散乱,一对剑眉锁着的双目却让人不敢直视,如一口方方直直,锐利无匹的出鞘利剑。

    他凝视李壬,眼神复杂:

    “这是你的选择。”

    我的选择……

    李壬愣愣看着那人,忽然回过神来。

    是那晚那人。

    “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

    ……

    “扑通!”

    一个面容白皙,尚显稚嫩的少年。似乎一时没站稳,脚步摇晃着摔倒在地。

    正是李壬。

    他打量着四周,只见所在是一处石洞,陈设简单一目了然,内里除了石桌石凳外,仅有着几个看似装饰用的琉璃瓶。洞顶镶有数颗明珠,光芒柔和而不刺眼。又有簇簇散发蓝光的水晶从洞壁刺出,美丽清幽。

    方才行了“拜师礼”后,感觉脖子被拎起来,眼前一花便到了这儿,然后师父便出去了。

    李壬心想,此刻倒不必着急了,师父既然愿意相见,应是要收下我这个徒弟。

    倒真没想错,那人丢下他没一会儿,又进了房间,扔过来一件青布袍:

    “换上。”

    “谢师父!”

    欣喜接过,摩挲其上,手感温润光滑。三下五除二便脱下旧衣,青布袍子出乎意料的合身。

    展开衣服时,还发现两根青丝带,一根系在腰上,剩下一根,李壬将头发束了。

    那人点点头,长袖一挥间,李壬眼前虚空凝现出一面水镜,李壬一愣之下发现镜中青袍小道士十分眼熟,可不就是初次束发的自己?

    “师父,这便是术法么!当真神奇无比!”小道士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似乎并不如何排斥师父这个称谓,他淡淡道:

    “水月镜花,微末之技。”

    师父说话极为简洁,能省则省,难道仙人都是如此么?

    原来这术法名叫水月镜花,李壬默默记定了。

    师父无视李壬期待的眼神,转身便走。

    “来。”

    给了李壬一个飘然不带丝毫烟火气的背影。

    “真神仙中人!”

    李壬想着。

    跟着师父走了几步,眼前豁然开阔,此处原来是峭壁中央一个石洞,云雾漫漫似白纱,缭绕在脚底,眼前。

    视野往外延伸,山脉高低起伏,枯木,灌草,茂林,石滩层次分明。翠色松涛翻滚,林间不时有成群飞鸟惊起。

    天边朝霞烂漫,瑰丽明艳,紫气东来。

    师父立于洞口,长发,白衣在山壁冷风中飞舞。

    “走。”

    也不说去哪,师父二指并拢向地一指,一把乌沉沉的巨剑从李壬脚底浮起,剑格上錾刻着三断横,坤卦。

    李壬哇哇惊叫中,巨剑向前一窜,然后贴着峭壁直直往下坠落,快触地时,李壬呲牙咬唇紧闭双眼,攒劲睁开眸子时,那剑已下了山壁,贴地前行。

    树木在两旁化为连绵绿影,巨剑虽快,李壬却只感觉微风拂动。

    沉浸在风驰电掣无比快意中,不禁长啸起来。

    “鬼叫什么!”

    巨剑蓦然停下来,眼前一座黄褐色色小竹屋,坐落在成片翠竹林中。

    一个五彩华服少年,半边嘴角勾起,戏谑地笑。

    “我是易尘生,叫我尘生。”

    未等李壬倒出一肚子问题,少年开口道。

    “想来他也不会与你过多赘述,由我来讲吧,你且先别问,听着便好。”

    少年示意李壬从巨剑上走下,巨剑如水如影一般沉入土中,不见丝毫痕迹。

    李壬还有些激动,四顾没发现师父影踪。

    眼前这人,看年龄似乎比自己只稍大一些,但书上那些仙人,纵使千百岁都容颜不衰。

    也许这便是师兄?

    还是先忍住了好奇,师父既然送自己来此地,且先听听眼前之人如何说道。

    “好,尘生。”

    少年拢起华袖,点点头:

    “我叫易尘生,带你来的那人……”

    “是我师父!”

    “不是让你别插嘴吗!”

    尘生瞪眼,李壬立马捂住嘴巴,尘生又继续道:

    “我劝你还是不要叫他师父,叫他真人便好了。”

    李壬闻言大急:

    “为什么!可是不愿意收我?”

    “我问你,为何执意让他做你师父?”

    “我、我想学道!”

    易尘生摇头笑道:

    “这却无妨,我来教你便是了。”

    李壬有些接受不能,之前心中一直期待着拜那人为师,学习仙法,现在却换了一个。

    “可是……”

    那易尘生失笑道:

    “看来你竟瞧不上我了?”

    “不不不!”李壬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一时却不知如何解释。

    “你且跟我来。”

    尘生转身,招手示意李壬跟上,两人一个听一个讲,往竹屋内走去。

    “能来此地,是你的缘法。他将你带来,无他,传道而已,至于为何,个中因果纠缠,你却无需太多了解,若问得太多,或许明日你便进不来了。”

    李壬奇怪道:

    “这是哪儿?我又该如何回去?”

    尘生摆摆手微笑道:

    “此地实乃一方小世界,你可以当作是一个梦境,不知黄粱一梦,你可否听过?”

    “听过、听过!”李壬小鸡啄米般点头。

    “然。”尘生欣慰笑道。

    “黄粱一梦,不知今生是梦,亦或梦是今生。你此番回去,若以为梦中是真的,那便是真的,若以为是假,便只能说无缘了。明白了吗?”

    “大概明白了吧。”李壬听得有点玄乎。

    两人走近竹屋,屋内装饰简单,小厅内摆着竹桌,竹椅,旁边有三个隔间。

    尘生牵着李壬手,来到一隔间前。

    “学道,需要开启灵智,这是书房。欲提升智慧,最好是读书,此后,我来教你读书。”

    李壬苦着脸,他说这是梦境,难不成梦中还要背那些之乎者也?

    尘生看着他耷拉下去的眼角,好笑道:

    “你放心,我可不是那些顽固死板的老夫子。”

    “这其余两间,分别是丹房,静室。”尘生指向另外两隔间。

    李壬眼睛一亮,兴奋道:

    “丹房!就是神仙练丹药的地方吗?”

    尘生没好气道:

    “随你认为,总之,以后在丹房跟我学识药炼丹。”

    李壬问道:

    “大师兄,师父为何不亲自教我呢?”

    尘生坐到褐黄色竹桌旁,提起紫砂壶斟了一杯茶,闻言摆手道:

    “你既执意唤师父,便莫要叫我大师兄,我可不是他徒弟。方才已说过,叫我尘生便好。”

    不是大师兄,难道是师父朋友吗?

    李壬又想发问,易尘生却一皱眉:

    “说过不许多问,以后你自会知道了!”

    紫砂小杯递到李壬眼前,芽绿色茶汤清亮可人,微微荡漾。

    “喝了它。”

    李壬方一见到尘生,便觉得异常亲切,下意识把他当作同辈。此刻听他语气,却非同门,看来是想错了,也不敢多问,将紫砂杯接在手中。

    芽绿茶汤清香怡人,李壬一饮而尽。

    暖流从喉头冲入腹内,紧接着散发至全身每个毛孔,身上白雾蒸腾,仿佛回到了母体之中。

    “啧啧,这般牛饮,你不曾想尝尝它的味道?”

    李壬睁开双目,眼前尘生白皙俊秀的面孔,褐黄色竹屋,寥寥几件家具,没变的景物,却清晰得过分。尘生脸上细微的汗毛,竹节绒毛,分毫毕现。

    “这……”

    “感受一下,方才为你开了眼窍,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李壬一肚子问题终于找到机会吐出,他惊奇道:

    “尘生!这眼窍着实厉害得紧,我以后修道便是练这窍那窍的吗?还有那御剑乘风的本事,不知我几时能学?”

    尘生微笑道:

    “你倒也说得没错,暂时来说,你便只能练窍了。凡人武者练筋骨皮膜,亦有内家功法练血练气。你嘛,有我在便可先练窍,待七窍俱通,跨了那阴阳二桥,道基则成,即可以炼气修道是也。至于御剑乘风,你还是打好基础再说罢。”

    李壬诧异道:

    “既说内家功法便可练气,为何我需得先打通七窍……还要过那个什么桥?”

    尘生嗤笑:

    “七窍便是眼、耳、鼻、口。至于阴阳二桥。嘁,纵说与你也不懂,莫问了!今日便先回去罢,明朝再说。”

    尘生双手如穿花蝴蝶般连连掐动,李壬眼前骤然模糊,尘生声音淡淡传来:

    “以后此处便是你师门,记得,保管好那块木牌。”

    眼前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