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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冬雪融化时，当第一声春雷响起期盼已久的春耕即将开始，可耿天也陷入严重缺人的状态。
巴拉来巴拉去，除了家里的三口，能帮上忙的只有顾老三、全波、秦城，可剩下的三人，顾老三多少年不下地了，手生，秦城、全波是干脆就没下过地。
短短两天，急出一嘴泡的耿天看着冒牙的稻苗急红了眼，耽搁了春耕对于靠天吃饭的农民而言，就意味着没有饭吃。
盘膝坐在炕上，身上穿着耿大生的一件灰布衫，端着大碗的秦城少了一些贵公子的玩世不恭却多了一丝少见的朴实，看了一眼边抽气边啃着玉米面大饼的耿天，抿了下唇的秦城放下了手中的大二碗。
“天儿，不能去县里雇站大港的吗？”
列了下嘴，耿天摇摇头，“不行，马上农忙了，基本上都回家帮忙种地。”
不是没跑过县里，可每每问起，得道的都是拒绝，好不容易用雪水把地泡好，种子也开始育苗，愣是找不到帮忙的人，已经冒牙的稻苗根本等不了几天。
可家里这些人根本忙不过来，想到这些，耿天就吃不下饭，眼珠子转悠了半天的全波看着放下大饼闷不吭声走出房间的耿天，动了动双唇没有吭声。
吃过晚饭，拉着秦城，俩人来到了全波租住的房间，“成子，网上招工。”
贼兮兮的全波撞了一下秦城，上下打量了一眼全波，“全黑胖，直说，你小子又憋啥哪。”
艹，黑胖，你才黑胖，你全家都是黑胖，腹诽不已的全波瞬间收起脸上的奸笑，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秦城，“你是不是北江春高级会员。”
挑了下眉梢，秦城笑了，“我就知道你小子打这主意，我昨天就挂上了，但是不知道能不能行，我还没看。”
耿天的困境秦城不是没看到，可秦城这人除了几个好友，独来独往惯了，别说没人，就是有人，从小生活在城市，秦城也找不到干农活的人。
昨晚跟赵家伟提及时，赵家伟就说不如去网上找，北江春上有的是闲人，想到那个在整个东北都比较有名气的一个地方性网站，摸了摸鼻子的秦城把这段时间拍摄的照片翻出，也没刻意挑选，一张张上传至网站。
秦城的话让全波再次挤出满脸的笑容，看着堆满黝黑脸庞的笑容，秦城憋不住想笑，也不知道全波咋回事，别人没看出晒成啥样，全波是黝黑黝黑的，配上越发圆润的大脸蛋子，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笑。
“哥哥哎，你可真是救命稻草，赶紧的，看看。”
皮皮的全波赶紧把电脑打开，拉过凳子把秦城按坐在电脑前，要说北江春，全波也不是注册不上，但是那个网站挺操蛋的，发帖上传需要个级别，就全波那等级，也就在低下呐喊助威的份。
秦城几个一来，全波就看出哥几个纯纯的顽主，肯定没少在北江春上溜达，端茶倒水，跟伺候祖宗似的围在身边，大爷一样的秦城轻咳两声，才缓慢的打开网站。
第一页，第一行，高高悬挂的红色置顶文字出现在全波眼前，瞬间瞪大一双小眼睛，“行啊，哥们，这级别可是够高的。”
边说边挤开秦城打开页面，短暂的缓冲后，一张张排列有序的照片出现在眼前，有白雪皑皑的山峦，也有成片的紫色花束，有绕山的涓涓溪水也有白云朵朵似的羊群。
就连秦城栽种的果树也特意给了几个镜头，奔跑的野猪，趴在铁丝网上拿着大锣咚咚敲响的耿天，拿着小棍子撵着丝瓜瓢吼吼吼直叫被丝瓜瓢掀翻跟头的全波，每一张每一个镜头都会让人忍不住露出一丝喜悦，尤其吸引人的是每张图片，秦城都配上了照片，好比耿天骑着铁丝网的那张，一个红色的箭头指向耿天，“屯主”两个大黑字出现在旁边。
哈哈的笑着手下不停一张张快速翻看，笑声突然消失，全波颤抖着小肥手点着屏幕上那个被丝瓜瓢撵的恨不得滚下山的身影，点着旁边“全黑胖”三个大字，“这张啥时候拍的啊，老子有名字有名字，老子的形象啊。”
龇牙咧嘴的哀嚎声在耳膜内响起，震的耳朵只嗡嗡的秦城一巴掌拍在全波的脸上，“消停会。”
揉揉耳朵，推开全波快速把页面往下拉，秦城的手速突然慢下来，短短的一晚上，留言达到二百八十条，而看着火热劲还在增加。
“哎呦喂，咋这么多？”
挤在一旁同样看到的全波有些发懵，嘴角上翘，看着一条条询问的留言，直接上线的秦城坐直了身体，“小痞子，你去把天娃叫来。”
推开全波，双手快速回复的秦城乍一上线把等了一晚上的几个夜猫子乐够呛。
“城主，你小子这是在哪照的？咋样，有没有地方，招待哥几个玩玩？”
“城主，那是哪里？在咱们市里吗？”
“成子，有好地方也不招呼哥们一声，不够意思啊。”
“城主，照片上的都是真的？现在这季节怎么会有花？对了，成子，没见过，那是什么东西？”
一条条快速询问，秦城乐了，“就在咱们市，双鸭屯，一个贼拉俏的地方。”
炫耀的夸奖惹的一群狼嗷嗷嗷直叫，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不断蹦出，追问的，求详解的，笑呵呵的秦城慢悠悠的吊着众人的胃口。
“城子哥，咋了？”
被全波一顿扯匆匆赶来的耿天还以为秦城出啥事了，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全波，起身拉着耿天坐在电脑前，点了点电脑屏幕，“你来说。”
说完，打出一串字发出，完全不知道咋回事的耿天这才发现秦城给双鸭屯做了宣传，翻看上面的一张张照片，又看向下面的留言，耿天顿时感觉有些手足无措。
“城子哥，咋说？你来你来。”
蹭的一下起身的耿天把秦城重新按坐在电脑前，搓搓手，不知道咋感激的耿天站在了秦城身边，看着十指翻飞似的秦城一句句好像不要钱的夸赞，耿天觉得脸都红了。
“城子哥，是不是太夸张了？”
有些迟疑的询问，全波、秦城哈哈哈哈的笑了，摇摇头，“天儿，你不懂，这些都是顽主，开玩笑的居多，真正能来的不会太多，你看这几个，才是真正想来的。”
边说，边网上拉页面的秦城给耿天看着几个认真的询问，虽然不明白秦城是怎么看出来的，但耿天也知道对于这些事，他不懂，既然不知道，耿天也就不在插嘴，不过耿天也想起房子的事，现在没来人，要是来人，住在什么地方？
这么一想，耿天有点犯愁，等秦城终于忙完，大半个上午已经过去，而秦城也在这期间确定下有十个人要过来。
虽然真正吸引他们的是秦城炫耀的果树，但秦城也跟对方说好，树苗不要钱，要帮着干七天活，神神秘秘的秦城还说出，这次的活计是雪水稻谷，新鲜事新鲜地把一群人引的一个劲问怎么走。
“全哥、城子哥，你们说俺在山脚盖房子咋样？”
关上电脑，拿起电话走出房间时，耿天不确定的询问让秦城、全波停住了脚步，同时落在身上的目光让耿天有些挠头，“天儿，咋想的说说？”
眼底闪过一丝兴趣的秦城走到了耿天右侧，挠挠后脑勺，“没咋想，俺就是寻思村里也没有多少宅基地了，以后干活都在山里，来回跑也怪费劲的，不如在山脚那边盖房子，既不耽误活计又能村里挨着，而且，万一真来人，也不能总借助别人家。”
精光闪烁了一下，全波拉住了秦城，“天儿，给七哥打电话，让他过来，咱晚上商量商量，你想盖啥房子，大院还是小楼，大概住多少人。”
哎了一声，心里也有点没底的耿天犹豫着兜里的钱，毕竟现阶段只出不进，去年年底卖出的猪肉，只是把当初买猪的本钱收回来，拉个持平，可随即，第一批树苗，耿天又掏出了一笔钱，算计着后续用钱的地方，耿天还真不敢在动。
而就在耿天等人商量着是否要盖房子时，远在几百里之外的m市，秦城那篇被置顶的文字被越来越多的人看到，讨论的质疑的甚至还有一些说闲话的，可不管是什么，短短的一天一夜，那篇北江春有名博主发出的帖子在短短的一天中小范围的火了一把。
尤其是吸引人的是秦城那几颗特写的果树，更是让人心动不已，随着时代的进步，各种不得不让人警醒的食品安全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没有刻意的夸赞，只是阐述果苗自己的，除虫除草都是自己的，纯天然没有化肥，就是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人心动不已。
还有什么比健康更重要的？小范围的一联系，在秦城等人不知道的地方，一队三十七人的队伍很快集合完毕，确定好出发日期，各种准备随即展开。当然，这一批也将是北江春众多顽主的先驱队伍。
当然这一切，远在双鸭屯的耿天等人并不知道，商量来商量去，一个钱的问题卡在耿天面前，算计手中的钱，耿天有点闷的慌，晚上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耿天让身边的顾伟无声的叹了口气。
伸出大手按在了耿天的头顶，“天儿，摊子铺的太大了，这些是必须面对的。”
沉静的阐述，耿天呼吸一滞，耿天也知道当初起步走的太快，在耿天心中，两千万是太多太多，可以干成许多许多的事，但真正摊开，耿天才知道，那些钱，已经捉襟见肘。
缓缓吐出一口气，“七哥，俺知道当初铺的太大，可俺没后悔，至少双鸭屯有奔头了，你看*他们，今年有一个算一个每一个离开双鸭屯的，小乐子甚至把周围的地承包下来，种绿色蔬菜，虽然到底能咋样俺不知道，但俺们在努力。”
闷闷的回答不知道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顾伟，但耿天知道他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强大，这个深刻的认知出现在耿天的脑海里，年轻的耿天再一次明了他不再是那个小小的打工仔，不再是那个身无分文的穷娃子。
他身后有着年迈的耿朝福有着虽然懦弱但全力支持的耿二生耿大生，有着深信不移的耿顺和双鸭屯的老少爷们。
闭上双眼，努力调整心态，一遍遍的重复着会好的会好的一切都会冲过去，一次次的重复中，疲惫的耿天微锁眉心带着不安睡去。
绵长的呼吸在耳边响起，转身看着手臂搭在额头的耿天，轻轻拿下耿天的手臂，那张对于顾伟而言过于年轻的面孔在斜洒进屋内的月光下映入眼帘。
时至今日，顾伟依然不知道耿天的执着是什么，但一年多的相交，顾伟却看的很明白，耿天不会退缩，虽然耿天有着不自知的软弱，也有着深刻骨子里的小农意识，但这并不妨碍耿天那份无法遮掩的大气，这份大气促使耿天豁出命似的拉着双鸭屯这辆大破车往前冲。
第二天一大早，跟顾老三嘀咕了半响的顾伟吃过早饭离开了双鸭屯，而扛着锄头的耿天则带着同样扛着锄头的秦城、全波上山，四百二十亩经过雪水浇灌的稻田还有一些没有整理干净。
这段时间一直在山上收拾的耿天也顾不上山上的羊群、猪场，就连藏红花都交给了耿二生、耿大生哥俩，而同样跟着耿天一样准备上雪水稻田的还有赵*、乔刚，哥俩一起从耿天手里接过了三百亩山地，总数达到七百二十亩的稻田是耿天手中山地中唯一的可播种稻田。
当然，赵*、乔刚手中的稻田并不是租给乔刚、赵*，而是按照收成每亩地乔刚、赵*每人提成百分之十五，就连王美凤等人最后做出的羊毛成品也是由耿天收购，不过收购的价格则按照每个人做出的成品等级给钱。
而耿顺、张百顺、张百利等人则同样从耿天手中租用了一些山地，耿顺跟着耿天种果树，而张百顺、张百利哥俩则包下了整个东山下坡的一大片近二百亩地，种植的不是别的，而是麦子。这个不在预料之中的结果让耿天还好一阵诧异，不过，等真正去看过之后，耿天才明白哥俩没白费功夫，土质极好，不过东山近二百亩的下坡，占地面积虽然不小，但距离屯子却很远，一个来回至少要一个半小时，这还是骑电动驴的路程，以后往外拉就是个问题，不过看着张百利胸有成竹的架势，耿天也没多说，跟赵*，乔刚一个待遇，每亩地提成百分之十五。
时间一天天飞速的滑动，用了三天收拾好最后的稻田，马不停蹄的耿天带着裹着老腰哎呦哎呦直叫唤的全波、秦城又赶到后山的沙地，四百一十七亩的沙地其中一百一十七亩是香瓜，剩下的三百亩则是西瓜地。
距离双鸭屯距离很近，只是朝阳而且全是沙地，原本按照耿天的规划，这片地种土豆、地瓜，可看过地的顾老三等人却直接给否决了，按照顾老三的话种什么土豆子，直接上当地的大地雷。
顾老三的提醒让耿天一下子回过味，沙地种植的西瓜香瓜不单单沙瓢而且个大皮薄，嘿嘿一笑的耿天赶紧四处陶登已经很少见的大地雷西瓜种子。
总算赶在最后时间下种的西瓜子、香瓜子差点没把一群人累懵了，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所有能搭手的全赶到山上，四百多亩地，紧赶慢赶，总算完成下种。
当太阳即将落山，直起腰看着一眼看不到头的沙地，满脸汗渍的耿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管不顾躺在地上的全波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
看着碧蓝的天空，从没这么累过的全波身体的疲惫却挡不住来自心底的满足，“小痞子，西瓜好了，我要一半。”
躺在全波身边，四仰八叉的秦城也是满头满脸的灰尘，酸胀的手臂缓缓抬起，一个中指出现在秦城眼中，捂住脸呵呵低笑的秦城拉下全波黑漆漆满是污垢的手指，“还是不累。”
连话都懒得说的全波翻了个白眼，“老子好不容易从天儿手里要出一亩地，给你一半，想得美。”
沙哑的嗓音掩饰不住那份浓浓的疲倦，再次发出阵阵笑声，“小痞子，你为啥来这？别告诉我你没工作。”
低低的询问，闭着眼懒的说话的全波没有吭声，而躺在一旁的秦城也没在追问，为啥来？连秦城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不走，每个人都有不愿面对的过去，每个人都有不愿回首的过去，这里很穷，这里条件很差，可这里让人很满足。这种填补空虚的满足对于他或是对于全波才是最需要的。
踏着落日相互搀扶着回到双鸭屯，刚刚走进屯子，迎面走来的耿朝福和带着满脸笑意走向众人，“天娃，天娃，来人了，来了好些人。”
大声嚷嚷的耿朝福满脸的笑意让耿天有短暂的迟钝，“啥人？”
完全忘了秦城在网站上发布消息的耿天迟钝的反应惹的耿朝福瞪起了眼睛，“干活的人，种树的人。”
率先反应过来的秦城、全波眼睛蹭的一下亮了，好家伙，等了一个星期终于上人了，彼此对视一眼，扯着耿天，就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