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秋爽微风桂子飘香 忍耐一

繁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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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宁府尤氏婆媳治酒赏菊花,两府女眷赏菊吃螃蟹。众人吃了两只螃蟹又喝了几盅菊花酒,乘着秋爽凉风很是舒朗。那四个小的由奶妈妈们根着不知跑哪儿淘去了,贾母四下不见人影忙问:“宝玉呢?三个丫头呢?”

    尤氏给贾母添了一盅酒笑道:“都去园子里玩儿了。老祖宗放心吧,丫头奶妈子嬷嬷们跟着呢。老祖宗且喝一口酒,再吃一块墨子酥。”凤姐也忙上来伺候道:“老祖宗,今日微风爽朗由他们玩去吧,横竖有人跟着。”贾母遂点头,娘们几个吃了会子,也都罢了。

    一时撤下螃蟹换了六安瓜片来,秦可卿亲摆上:佛手香凝糕、墨菊蜜糖酥、桂花蜜、金钱细花糕等六七样应时糕点来对茶。娘们几个闲坐着说会子话,尤氏凤姐插科打诨逗的贾母呵呵直乐,打贾敏去世后除凤姐能逗得贾母乐一会子,大多时老太太都闷闷寡欢。

    邢夫人坐在水榭中微风拂面兴致大好道:“老太太,咱们左右无事不如斗会子牌的好。”贾母一听忙笑道:“很是,这水榭中爽快的紧,咱们斗会子牌打发时间倒好。”

    一时秦可卿带人安排妥当,贾母,邢夫人,尤氏,凤姐陪着老祖宗斗牌。贾母拉着秦可卿在边上坐下道:“你给我瞧着些儿,别叫凤丫头赖了我的去。”一时大家哈笑不已。

    凤姐遂笑道:“老祖宗,我可曾赖了你的去?哪回不是老祖宗通吃三方?我那点子月例银子竟不够输的。这月起索性不领了,请鸳鸯姐姐拿回去倒更便宜。”凤姐提前说这个小段子,众人又是一阵笑。

    邢夫人笑道:“鸳鸯你可听清了,你二奶奶说这月起月钱由你领去。一年也有几十两,老祖宗拿来做东道吃酒也是好的。”

    鸳鸯忙上前笑道:“是,太太。这月起不错日子的提醒老太太领二奶奶的月例。”

    贾母瞧着牌道:“很不用提醒,我记着呢,到一年了咱们冬天儿赏梅做东道最好。”大家子谁也不靠月例银子活着,不过凑趣老祖宗罢了。

    话说娘儿们斗了一下午牌方罢,尤氏使人搬来大软榻请贾母等略歇歇,一会子开晚宴。贾母略迷瞪了一会就醒了,只见尤氏来回道:“老祖宗,宝兄弟并姑娘们来了,咱们开席吧。”

    一时贾母搭着尤氏的手进了水榭阁子里入席,几样精细凉菜、热肴、中间放着一个铜内胆青花罩的扁锅子,赏菊花必吃菊花锅。只见锅内放入桂鱼、油条、干贝、置入高汤烧煮沸了,放入一盘名菊香牡丹,顿时香飘四溢整个水榭阁。凤姐闻之食指大动,这样雅致的吃法对她诱惑非凡。

    贾母遂笑道:“这菊花锅若是刷些儿黄瓜嫩条子最是鲜美,早先我做孙媳妇时老太太想出的法子。”贾母忆起成成年往事,很有些感慨。

    秦可卿听说忙下去张罗吩咐不迭。不一刻小厨房送来几盘子鲜嫩黄瓜片,一时刷下去羊肉合着桂鱼的香味,入口醇香久久不散。众人赞不绝口,尽兴而餐。

    尤氏笑道:“到底是老太太见多识广,我们再不知道这样的吃法。”凤姐也叹古人的才智,中华美食许多都是老祖宗们的经验。

    邢夫人也恭维道:“我竟没见过这样的菊花锅,托老太太的福尝尝鲜。前儿我采了些菊花酿了菊花清露,过几日得了请老太太尝尝。”

    贾母很是受用,多吃了两片黄瓜嫩条羊肉片儿笑道:“我不过是前人教导罢了。我太婆婆对吃食上最讲究,那时八公府就数咱们家的点心最好,我不过是学些皮毛罢了。”

    凤姐餐毕上来奉承道:“我粗笨,也学些儿老祖宗的皮毛便灵巧了呢。”此话一出,众人俱笑了。

    尤氏上来笑着指凤姐道:“。你水晶心肝玻璃人,八哥巧嘴儿,若还是个笨的,我就该再托生一回了。”妯娌两又对嘴说笑一会子,见天色已晚怕风露水太盛,老太太和姊妹们经不住,也就早些儿坐了软轿回荣府了。尤氏婆媳领着众婆子丫头们直送到两府的边门方回转去。

    这一日秋日赏菊众人尽心兴而归,一宿无话不提。

    翌日一切归常,凤姐操持忙碌在议事厅理事,只见外头吴新家的上来回事道:“奶奶,这月的月钱该放了。”凤姐如何不知,不说她存有王熙凤的记忆,只说她当家也有几月,放月例的日子自然清楚。只是银子没有关给她,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凤姐应道:“知道了,你且下去吧。”吴新家的退出议事厅,凤姐抚了抚额头。

    这满府连主子带奴才三四百人,每月的月例银子四百三十两有余,倒也不是大宗开销,月月都早关来了,这月到了此时还未见动静。凤姐闲时亦算了账目,府里田产出息,各处房屋铺子租赁每年约莫两万银子,往年王氏敛财也略有余,自添了宫中打点所费,年间积攒不下银子,倒还亏空往年结余。只如今贾府还算盛茂,也未到当东挪西之地步,何曾连月例银子都扣住呢?

    凤姐思忖一会子倒也有了头绪,必是王夫人弄鬼,扣住月例银子使她犯难。所有一切公中收支俱不过她的手,一概王氏按例关给她,她不过左手进右手出罢了。去岁她才当家,王氏时时哭穷说田产出息未曾收起,唆使她当东西填补开销。如今两房闹的几近翻脸,王氏必要在此事捉难她。

    凤姐倒要去瞧瞧王氏打的什么主意,一时领着丫头婆子往王夫人正屋而去。只见玉钏在门口守着,见凤姐忙行礼道:“奶奶,我们太太今日进小佛堂了,说是闭门清修三日。”

    凤姐心中一阵冷笑遂道:“如此我竟不知道。你们好生伺候着罢。”领着人头也不转地往她屋子而去。回屋才坐定,一团怒火涌上心口,这王氏欺人太甚。这般刁难她,不过是要晒她台子罢了,若想圆过去只有吃亏掏银子。她婆媳才瞒天过海抓些把柄线索,王氏反手给了她一记以逸待劳。

    凤姐喝了一盏茶,略平和些唤来平儿道:“你拿那个赤金累丝镶珠牡丹正簪使林之孝家的现当五百银子来,过了午晌儿便把各房的月钱都放下去。”平儿立在一旁甚为不解,主子不愿使压箱银子,故此往常俱是三五千的花销当东西,如今只为五百银子犯不上。

    凤姐见平儿大有难以解惑之态,倒笑了:“你知道什么,素日二太太或有大宗开销唆使我当东西填补,我也是留着后手的,没有动压箱银子分毫。这五百银子我私出了算个什么?拿东西当得银子,以后也留个后手不是。”哼,你王氏好算计,我也不是吃素的。一刀砍不倒大树,等我寻齐了几十把刀一齐往下砍,置你死地。如今且忍一步,到时一并清算。

    平儿听说,知她主子有谋算也不多口,只寻了东西出去使林之孝家的办差不提。不过一个时辰,林之孝家的俱办妥,送了银子进来。

    凤姐见她办的明白清楚道:“你素来妥当,办的很好。我料二太太扣住了月例银子。你去内账房问问,二太太可支了这月的月例。若是支了,你只管将这四百三十两交给吴新家的,下午就放下去,不得延误。”林之孝家的答应不迭,正要去办差。

    凤姐叫住了她道:“余下的银子不用交进来了。上回你们全家出力不少,赏你二十两。余下去你后廊下五奶奶家悉数交给她。就说我的话,使芸儿办个事,拿这银子去外头寻些小玩意,柳枝儿编的小篮子,竹子根抠的香盒儿,胶泥垛的风炉儿,细巧的泥人戏,小巧的整套竹子戏,诸如这些孩子玩儿的有趣东西,多多买些回来。”凤姐感念贾芸人记恩仗义,倒要好好重用。一则她记得三春姊妹欢喜这些儿,探春曾请宝玉代买,二则也考验贾芸母子一番。

    林之孝家的忙跪下谢赏:“谢奶奶赏赐,我们为主子办差是本分。”因又想起凤姐要的东西忙笑道:“奶奶若要那些东西,不值什么,不过是平常人家小儿的玩意。一两银子管保拉一车来呢。”和红楼梦中宝玉答案一样呢,可见确是些不值钱的玩意。

    凤姐遂道:“哪里要那些粗笨东西,若是这般我使小厮出去便罢,如何打发个爷们买去?”凤姐不过寻个由头罢了。她知贾芸买的不过精巧些,实则和小厮买的区别不大。只是她另有目的,也不累述。

    林之孝家的见主子如是说,忙答应了出去办差不提。

    凤姐吃些温茶水,嗑着鸡头米。自穿来虽忙碌到底觉着古代日子消闲,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电器,没有零食,只好嗑鸡头米打发时辰。不觉倒有些想贾琏,如今也不知她交代的事儿可办妥当?

    平儿进来道:“奶奶,午晌儿了,可要摆饭?”凤姐儿点头示意摆饭。说起食,贾府主子吃的甚为细致,鸡鸭鱼肉野味只算粗吃,海参熊掌鱼翅燕窝才是珍馐。只是吃多了,她不免怀念起后世的美食。她本就好吃,便宜到麻辣烫珍珠奶茶,贵到江南私家菜,一般的甜点西味无所不好。如此她想起看过穿越文,那些女主们都能整治出后世美食,她为何不可呢?

    平儿见凤姐不过略动了几筷子问道:“奶奶可是哪里不舒适?今日的不和口味?”凤姐摇摇头道:“我小时跟父亲叔叔往南边住过两年,那里的吃食很是精美,如今这里的厨子做不出来,我倒有些想了。”那时平儿还未伺候凤姐。

    平儿忙道:“是些什么吃食?奶奶说出来,咱们自己考究试着做,上回那月饼也做出来了。”凤姐得平儿提醒,倒是有了个一举三得的主意。

    她唤小红进来撤下饭菜对平儿道:“,咱们院里单设个小厨房如何?我体己里出,一概用度不与公中相干。”

    平儿道:“这倒不值什么,不过多费几两银子罢了。那边有几间空置屋子拾掇出来,添置了东西便可开灶了。”平儿在王家跟着嬷嬷很学了几样菜式。

    凤姐细想了道:“得使个妥当人采买东西才是。这事儿你去办,寻着了让我瞧瞧。”平儿答应不迭,凤姐这里歇了午晌儿。

    午晌后,吴新家的带人放下了月钱,林之孝家的进来复命不提。只说后廊贾芸的母亲五奶奶进来,丰儿见了忙领进来。

    凤姐见五奶奶三十出头,穿一身素色绢绫外褂,头上也不过两支簪子,她是寡居又是旁支,自然简朴。她原是没落清流出身,很有些气韵,行事作风也颇为得体。两下里见过礼,小红奉上茶来,妯娌对坐吃茶。

    凤姐笑道:“我才使人去求五嫂子帮把手儿,嫂子就进来了。”她见贾芸母亲很有大家气度,颇为欢喜。

    五奶奶遂笑道:“才你让林嫂子拿了这包银子来说话,我道有大事呢。一听这事,我倒笑了,这点子小玩意哪里用五十两,使个三五两竟够了。我想你不过是买了给宝兄弟和妹妹们玩儿去,这点子我还送的起。才打发了芸儿买去了,一会儿便送来,这银子你收回去。”说着使丫头取出银子放在炕桌上。凤姐听说,心下甚为欣然。可见她这五嫂子处事颇有分寸,虽不富裕倒也不贪墨钱财。

    凤姐遂笑道:“好嫂子,你拿回来作甚。我原是买了给宝玉和姑娘们玩儿去。想着小厮们买的怕粗俗不堪,必定不中意,倒要寻个小爷买去才知好赖呢。这就想到芸儿了,芸儿如今十三了吧?我倒一向喜欢他厚道老实,想着余下的银子给他买书上进。”买书不过客套话,凤姐明显这钱是资助贾芸母子生活的。

    五奶奶很是感念倒也没推迟,遂说道:“如此我也不推却,到底承婶子的情。芸儿这猴根子有福气,有他婶婶疼。一会子让她进来谢赏。”一时妯娌连个说些闲话,不过家长里短,胭脂水粉,女红针黹,倒很谈的投缘。

    不一刻二门上婆子来回廊下芸二爷来了。凤姐忙笑道:“自家小爷又是小孩子家,不用守那些虚礼儿,快些领进来罢。”约莫一盏茶时间,贾芸领着小厮拉了一车东西进来,车停在凤姐小院子里,贾芸进来磕头见礼。

    凤姐忙让他起来道:“不要那些虚礼,快起罢。你替婶子买东西去,也没什么赏你,这里有内造的点心,你尝尝可好。”

    凤姐忙让小红在炕下设一几摆上内造点心请贾芸坐下吃。凤姐见贾芸眉眼分明,很是俊秀,和才穿越时在狱神庙见时一样,不过如今身量小些罢了,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今后要好生扶持他,这是贾家少有的仗义知恩男子,想必有这样的气度的人,定能成就一番前程。

    凤姐见贾芸吃的急些笑道:“芸儿必是午饭没吃就采买去了。嫂子,你也让孩子吃了再去,不过几样玩意,不着急。”

    五奶奶笑道:“我这是教他,长辈但有差使不得延误。他也没白饿,这会子婶子拿这样好的点心赏他吃。”这话说的妯娌俱笑起来。

    凤姐见贾芸没吃饭忙命小红道:“你去厨房要几样菜并碧梗米饭,再有我早起吩咐炖的野鸡崽子汤端一碗来。”凤姐见小红和贾芸一站一坐,倒甚觉有趣。

    贾芸忙站起来致礼道:“侄儿谢婶婶赏,不用劳烦姐姐们,我吃些点心便饱了。”凤姐倒觉得五嫂子教管孩子甚为得法。

    凤姐遂笑道:“你小孩子家正长身子,不吃怎成?不嫌婶婶这里没好吃的,就吃些罢。你们读书要紧,身子也顶要紧。”

    听凤姐如是说,贾芸又躬身行礼不迭,有进有退有度,凤姐很是欢喜。这里又同五奶奶闲话家常,见她颇有见地,觉着往后倒是个助力。

    凤姐遂笑道:“嫂子,这一辈儿的子侄里,我瞧着芸儿最是个厚道忠诚的,也是嫂子教养的好。我觉着这孩子将来大有前程,该好好栽培才是。我愿意和嫂子一起栽培她,嫂子可愿意?”五奶奶受宠若惊,凤姐这一句话虽淡,却表明贾芸的前程光明了一半。不说念书上进,只说有当家奶奶照拂,自然不愁没个差事。

    五嫂子忙道:“如何不愿意。蒙婶子瞧得起她,往后只求婶子教导她。”一转头见贾芸正吃着饭忙道:“还不快给你婶婶谢恩,今后记着孝敬你婶婶。”

    贾芸忙着跪下额头道:“往后求婶婶教导侄儿。”凤姐笑着拉起道:“好孩子,你不要辜负我们便好。”贾府旁支子孙比宗家子孙可栽培的不少呢。

    凤姐见事谈妥也不客套道:“嫂子,芸儿如今在家学念书,六老太爷学问虽好,到底这些年也没正经教出过童生来。我瞧着芸儿再不济也得过了童生试,有个功名将来也好谋前程。”见凤姐这样瞧得起儿子,志向直指仕途,五奶奶心下竟有些诧异。

    五奶奶笑道:“我怕他没那个福分。我想着若是将来能有些营生,养活一家老小就罢了。”

    凤姐摇摇头道:“嫂子,你且听我一句罢。你瞧赖大家儿子不过奴才秧子,前儿还捐了前程,到想着过几些年选出去呢。咱们芸儿正经主子爷们,如何没福气。?不怕嫂子笑话,我一见这孩子就觉有缘分,欢喜的紧。我倒想着他将来出息了,我和嫂子老了也是个助力依靠。”这话凤姐说的老实,一则报贾芸义探狱神庙之恩,二则也确实需要栽培自己人,图谋将来。

    五奶奶前儿听说凤姐如今行事与往常大不相同,到底亲自经过才知道。她也很有些见识,知凤姐这是培养亲信子侄,大宅门里的常事罢了,自己儿子有幸入了青眼将来只怕裨益无限。

    五奶奶感恩道:“如此我就谢过婶子。他日芸儿若有了出息,定叫他待亲娘一般孝顺婶子。往后就请婶子多教导她。”凤姐见联盟达成,很是欢喜。

    凤姐遂笑道:“嫂子不要说外道话,咱们商议他学业才是正经。我想家学里人多,鱼目混杂,不若延师在家攻读的好。待他叔叔回家给他寻个做馆西席,好生用功读书。咱们也不缺这几个束脩银子。嫂子放心,我栽培儿子一般栽培他。”

    五奶奶母子俱感激不尽,打此之后坚定与凤姐站同一阵线。凤姐此后多有举措,俱有五奶奶的手笔,她是个睿智大气的女子。这对母子在凤姐往后的生命中,占据着重要地位,此是后话按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