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知内情贾二怒火焚身 恨杀凶夫妻智谋破

繁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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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除夕夜,正月初一凤姐早早起身,各处拜年问安。由于贾敏孝期,初二也不曾回娘家去,只命人送了好些东西回去。这几日凤姐贾琏事多,打初三起各家世交王府皆来回请年酒,贾府玉字辈以下皆守孝,可文字辈却要照例交际应酬,摆年酒也省不得。内外宅皆由贾琏夫妻忙碌操持,一路忙过了十五元宵节方才下地。

    一过元宵,凤姐亲看着各处收拾明白,一应东西俱安置妥当方才安心。这年总算过完了,凤姐无比怀念后世,那无甚压力的春节年假。

    这一日贾琏凤姐在家商议周瑞的事。贾琏道:“这事儿蹊跷,你瞧着像是二太太的手笔?”

    凤姐笃定点头道:“若不是她,再没有别人。你细想其利,周瑞不过奴才罢了,谁那么在意要一个奴才的命?二则,周瑞躲在太太避人耳目的小庄子里,若不是存心寻找,怕是很难知道。除了二太太,别人再没没那么心,也没能为办这样的事。”

    贾琏抿了口茶道:“不若我亲去一趟的好,咱们坐在这里也议论不出法子。”凤姐点头示意,这边又忙给贾琏剥些松子吃。

    这时平儿掀帘子进来回道:“二爷,奶奶,才王嬷嬷来说话,说周瑞儿子昨夜死了。”

    “什么?”贾琏站起身来道:“怎么死的?”凤姐心中又跳将起来,这可是个坏兆头,此事一刻耽误不得了。

    平儿见主子着急忙道:“王嬷嬷说,昨夜周顺起来喝口水竟睡死过去。瞧着也不像是中毒,一早起来便叫不醒了。”凤姐想起当初周瑞家的说,给赵姨娘下的毒便是睡死过去的药。

    贾琏站着出了一会子神道:“我去一趟。这事恐怕不简单。”凤姐到底不放心:“我也去。我只说和你去还愿,连老太太都不必惊动,只要去知会太太便可。二爷,这事要不快些了销,只怕大事不好了。”凤姐遂落下眼泪来,他知贾琏亲去,那件事便瞒不住了。于是使平儿去知会邢夫人,应下她出门之事。

    贾琏见凤姐哭起来,忙过来搂着:“你哭什么,也不是大事。再则说,周瑞也还没有死,若真有以外,咱们再寻别的刀柄便是。”凤姐摇摇头道:“不成,一定要保住周瑞夫妻的命。”贾琏只当她是怕往后你捏不住王氏尾巴方才如此,忙笑道:“不碍的,有我在呢。”

    一时平儿回来复命,叫贾琏带林之孝去,万事不要逞强,小心些儿。

    凤姐这里只带着平儿和小红做出去,只说出门还愿状。不一刻便和贾琏出门去蹬车而去。马车上,凤姐死死抱住贾琏道:“二爷,有件事儿我和太太瞒住了你。如今不说也得说了,你可万万挺住,好歹看着我和太太的面上。”

    贾琏见她小脸绷紧,倒笑了:“只不是你偷野汉子,万事都好说。”

    凤姐面色悲戚将周瑞家当初交代的,贾琏生母死于王氏之手等话说了。

    谁知贾琏甚为平静道:“你说笑罢。”凤姐知他不愿信,可事已至此也无他法:“二爷,千真万真。我和太太怕你受不了,不敢告诉你。太太说。当年她便疑心过,只苦于没把柄,只好作罢,现如今除了周瑞夫妻,人证物证俱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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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琏仍旧呆坐,一言不发。凤姐怕出事,忙喊着:“快停下来。快停下来。”驾车的冬儿忙停下道:“奶奶有何吩咐?”

    凤姐忙吩咐道:“不碍事,我和你二爷有话说,你去后头那车里暂且和林管事说话。”

    这里凤姐忙着摇晃贾琏:“二爷,二爷,二爷。”贾琏一时目路凶狠,狠命的捏着拳头,青筋爆出,正要一拳砸出去,凤姐扑过去抱住他:“二爷,马儿受惊便糟了。我知道二爷心里难受,如今当务之急要保住周瑞家夫妻的命,这样才能找着破绽还母亲公道。”

    贾琏搂着凤姐一言不发,只是默默掉眼泪。他狠命的抱着凤姐,几乎喘不过起来,嘴上喃喃道:“杀了她,杀了她。”凤姐可不想让王氏死了那么便宜,生不如死才够本。

    凤姐伸出一手轻抚贾琏的背道:“二爷,只要咱们一心,必定还母亲一个公道。如今咱们除了步步前行,别无他路了。还请二爷振作些儿,咱们按先前说的办,总有见天日的时候。”凤姐不甚会劝慰人,可在这世上除了贾琏是她的依靠,再没别人。如今贾琏万不能出差池。

    贾琏死死的抱着凤姐,打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要她以命抵命。”凤姐能觉出他的手不停的颤着,古时男子悲哀至极许便是如此,压抑着伤疼,全身爆发着无限能量。

    凤姐又劝慰贾琏一些话,待他稍事平静,遂道:“二爷,咱们走吧,晚了怕出事。”贾琏一点头,掀开车帘子对后头喊:“走了,快些儿。”冬儿忙回来驾车,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贾琏夫妻下车带着人进了小庄子。

    只见这庄子不大,倒也有几十间屋子,只是大门紧闭,片寂静,全不见个人影,一林之孝忙上前敲门道:“钱里,开门,二爷二奶奶来了。”如是敲了五六声,才见有人出来回应开门,只见一个五十多岁庄头模样的人走出来行礼道:“给二爷二奶奶请安。不知道大驾降临,没能出迎接,请二爷二奶奶恕罪。”贾琏一挥手道:“不碍,如今怎样了?”

    钱里家的忙一边将贾琏等人往里迎,一边将说道:“得亏二爷来了,奴才竟不知怎么办才好。前些天得了太太吩咐,我使十几个精壮汉子内外守着周瑞一家住的小院,吃食皆由我那婆子亲看着做的,断不敢出一丝半点的差池。昨儿晚上周瑞儿子半夜口渴起来喝水,还同守夜的汉子白扯了几句呢,谁知一早竟叫不醒了,一觉睡死过去。如今周瑞夫妻哭的不成样子,到底是独苗。”一听这话,凤姐心中犯了嘀咕,照理说死的不该是周顺。一则周顺还小,机密事一概不知,二则若毒杀了周顺必会激起周瑞夫妻恨意。如此得不偿失之事,想必那人不会做。这般看来,周顺被毒杀是阴差阳错。

    凤姐遂对着贾琏轻声耳语,贾琏凝色一点头。只见一行人已经到了周瑞一家住的小院,听得里头哭声一片。贾琏凤姐抬脚进去,只见周瑞躺在床上闭着眼,泪珠儿肆意滚下,周瑞家的抱着儿子的尸首放声悲哭:“顺儿顺儿,都是我做的孽的哟,都是我造的孽哦。老天爷爷,你收了我去罢,不要拿我的顺儿。”凤姐眼看到这里,泪珠儿不听使唤的落下来。她后世的父母想必也是这般悲痛她车下身亡。

    贾琏因知亲母死于非命,见这场面强压着内心悲痛道:“不要哭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若不尽早弄明白,只怕连你们的命都保不住。”贾琏到底是主子爷们,气势摆在那里,倒把周瑞家的唬住了。

    周瑞也忙从床上爬起来扑通跪倒:“二爷,你要为我们做主啊。”爬到贾琏脚边死死拽住贾琏的脚。凤姐见状,这周瑞夫妇这般悲痛欲绝,与她也未而言必是坏事。

    夫妻对望一眼,贾琏说道:“自然还你公道。可你也要好生说实话。”周瑞忙不迭磕头道:“二爷,求你为我们做主。”

    凤姐忙上前厉声道:“你浓痰蒙了心,现在哭有何用?给我起来回话。”凤姐心中怒急,这般样子磨蹭到天黑也分辨不明白。

    钱家见二爷二奶奶发话,忙上前搭把手扶起周瑞。小红忙取出松锦缠枝莲纹金线炕垫铺在炕椅上道:“二爷,奶奶,将就些坐吧。”二人依言坐下,只看着周瑞家的抱着儿子哭啼不迭。

    贾琏遂问道:“钱里,太太使你把那日周瑞药中被人下毒,有嫌疑的都锁起来,你可办了?”

    钱里忙上来回道:“回二爷的话,俱办妥了。一共三人有疑心的,一个周瑞家的煎药时去厨房取东西,一个周瑞家的煎药时喊她出去,一个周瑞将药搁在桌上时进去讨东西。”

    凤姐思忖,瞧着三个俱有嫌疑,可细想都难以下手。贾琏已吩咐将人带进来,一时进来两个媳妇和一个才总角的小子。

    凤姐在贾琏耳边嘀咕几句,他看一眼凤姐说道:“谁在周瑞家煎药时进厨房取东西?”一个粗胖的媳妇忙一磕头回道:“回二爷的话,周嫂子煎药时奴才进厨房取熟鸡蛋,钱大娘使我来取的。”

    贾琏眼风一扫,钱里家的忙上前道:“回二爷,因庄子上有个孩子摔破了手肘正哭呢,奴婢一时心软请黄水家的去厨房拿个熟鸡蛋给孩子吃。”钱里家的心一向良善,在贾府也有口皆碑。

    凤姐遂问道:“周瑞家的,这黄水家的进来取东西,你可走开过?”

    周瑞家的见问,忙满脸眼泪鼻涕的跪下回到:“不曾,连眼都不曾错开药罐子。”这般说,黄水家可排除在外了。

    贾琏又问:“既如此,是谁叫你出去的?”

    周瑞家的忙指着另一个媳妇道:“孙富家的喊我出去,说问我讨个花样子。”周瑞到底在大府邸当差,来此以后吃穿用度皆不同,那些媳妇子总爱向她讨花样子。

    贾琏遂问道:“孙富家的,你为何在她煎药时讨花样子?”不待孙富家的回话,凤姐在贾琏耳边低声几句,贾琏眼眸一时精朗起来,只见他盯着总角小子问道:“你可是孙富的儿子。”

    总角小子回道:“回…..回二爷……奴才是…….”贾琏听说厉声喝道:“把这下流杂种羔子给我捆起来。”众人皆为贾琏忽至发难唬着了,一直竟转不过来,也没个人动手。贾琏一拍桌子道:“都死了?还不快给我动手,再把孙富捆了来。”

    钱里忙招呼那十几个精壮汉子道:“快些捆起来。”又对贾琏回道:“二爷,这孙富前年上山失足跌进山坳里死了。”死了?庄妇死了丈夫,可见生计艰难,也最易叫人利诱。

    孙福家的忙上前护住儿子道:“冤枉啊,请爷爷奶奶明察。”这个寡母独子,自然最是疼惜,这或者是契机也未可知。不等贾琏开口,凤姐喝道:“冤不冤枉待进了有司衙门才知道。放心,递你二爷的帖子,保管叫他十八样刑具都来一遍,到时看你招是不招?”凤姐釜底抽薪,连吓带蒙惧的那媳妇浑身抖索。

    贾琏也唬道:“林之孝,给她说说有司衙门的刑具。”贾琏心下定论,这母子最有嫌疑。

    林之孝忙回道:“是,二爷。这衙门的刑具有:枷板、夹棍、杠子、老虎凳、脑箍、站笼、槛车等。每一样都厉害无比,便是那山匪莽夫也受不得一二样便招供了。”只这一句,吓得那孙富家的哭出响声来,她那儿子曲着身子瑟瑟发抖。

    贾琏觑眼瞧着这母子二人道:“还不招?林之孝,拿着我的帖子去顺天府,请府尹大人来查个明白。孙富家的,你且听好了,你细想想拿什么和我作对?我知你背后有人,爷可不怕。你给那样的主子办事,下场就和他们一样。”一伸手指着周瑞一家。孙富家的见周顺的尸首躺在炕板上,心中惭栗,嚎啕大哭起来。

    凤姐恼怒道:“你嘴里塞了茄子?天打雷劈,五鬼分尸的混账老婆。你若是不说,立下送去衙门,一条人命就这般不在你眼里?你男人死了也爬起来休你,这般毒狠死了也烂块地。”你道凤姐为何如此泼妇状,不过是因前世她死的冤枉,如今也不知何人所为。这些天杀的凶手,人命一条也视作草芥。

    若不是先时的王熙凤泼辣惯了,必定吓着人,可如今凤姐鲜少泼狠,如此一来倒也别有几分风趣,贾琏忙道:“你且坐下说话,气坏了不值当。”扭脸对孙富家的道:“我不怕告诉你,若你把二奶奶气出个好歹,我立时拿你儿子丢出去喂野狗。你别忘了,你一家子的身契都在我们太太手里。”

    孙富家的连唬带吓已是招架不住,瘫软在地上说道:“我也是没法子,不若我一家子性命不保。那人说,若不下药就………”

    只为人命官司何人所为?孙富家的又惧怕什么?且等下回慢慢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