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凤姐妙算得助力 正室气韵压邪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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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贾琏夫妇得了邢夫人一车嘱咐回了屋子,贾琏叹口气道:“太太上了岁数兀自啰嗦起来。”凤姐一面拆卸头面,一面嗔道:“二爷别不识慈母心,太太如今待咱们多上心啊。前月二妹妹贪嘴多吃了些点心积了食,太太将奶妈子和嬷嬷们好一顿发作呢。”邢夫人如今待迎春可谓悉心照料教导。

    这里夫妻二人着实疲累,洗漱一回忙见周公去也,一宿无话。

    翌日起,夫妻二人照例忙着家事,凤姐心中很是忐忑了好些时日。那日二月初九,凤姐早起先去贾母屋里请安,贾母带着三春并黛玉吃早饭呢,凤姐忙将自己小厨房新制的春饼盒子奉上。贾母笑道:“今日只她们姊妹,宝玉叫他老子拘了去。”凤姐所知,宝玉在家天魔星下降,独惧贾政,怕的鼠避猫一般。

    凤姐儿忙凑趣道:“宝玉独怕二老爷,这会子不定如何憋屈呢?”凤姐从不提点贾母等人好生培养宝玉诗书,一则知其无用,二则私心里甚看不上这假玉。

    贾母吃着凤姐送来的春饼盒子道:“这味儿倒不错,明日再做些来。后日玉儿同她姊妹一齐上闺学去,你好生打点一二。”凤姐答应不迭,这三春姊妹倒都是好的,一同上学相伴倒妥当。

    凤姐凑趣一回,便转去议事厅,处置了一二十件事体就到了晌午儿,她回屋吃饭,丰儿才摆了饭,贾琏倒家来了。凤姐忙站起身道:“早起你说今日老爷使你去各府谢步,怎就回来了?”盖因前些日太祖太爷整冥寿,贾府摆了一日酒以为祭奠,各王府公府皆有来人或遣人致礼,故贾赦这日使贾琏去各家谢步。

    贾琏脱了外罩氅鹤道:“都去了。也不是大事,不过客套几句也罢了。再有北静王和襄保侯均不在家,说是进宫去了。”凤姐倒是万分想见识北静王风采,据说这位王爷如今不过十岁,已是少年老成。

    贾琏和凤姐对坐吃饭道:“林姑父来信了。”凤姐忙搁下筷子道:“钱里一行怕还未到呢,如何林姑父便来信了?”原来贾琏怕钱里一行路上遭不测,先前花银子使了顺道的驿使先去送信。这驿使一站便换人换马,日夜兼程从不停歇,走的皆是官道,去一趟扬州不过十日。

    凤姐竟有些钦佩贾琏,很有些谋略。她忙问道:“信呢?林姑父信中如何说?”贾琏遂从靴掖中取出林如海的信,递给凤姐揶揄道:“你又不识字,看了何用?”凤姐心中恨恨,我堂堂正儿半百的一本学士学位,到了这里竟成了睁眼瞎。

    凤姐扭过头道:“我知二爷瞧不起我这等不识字的。得空我回明太太,给你聘个知书识礼的才女当二房可好?”凤姐不免想了模样标致,温柔和顺的尤二姐,不知往后际遇如何?

    贾琏见凤姐说这话,俏眸明睐煞是可人,忙伸手一摸她的面颊道:“有了娘子,我还要才女做甚?”凤姐儿且不理会他:“我不识字儿,快些说林姑爷信里说些什么?”

    贾琏见她着急,忙道:“林姑父嘱我万事小心,待钱里等到了扬州,他自会料理,叫咱们只管放心。他说当年也曾听姑母说起,我母亲亡故甚为蹊跷。只是姑母实实无证,后又出阁了,不好再深究。”贾敏自来聪慧,能觉出个中蹊跷也是该当。只贾母这般精明人物,如何竟不知呢?许是老太太早已知晓也未可知。

    凤姐道:“得林姑父照管,此事定然无虞。看如今的林妹妹便知,姑母必是聪慧无比之人。林姑父可还说些什么?”贾琏吃了几口菜道:“林姑父嘱咱们且按兵不动,待集齐了各样证据再揭发不迟,这样方可手到擒来。再有,请你和太太多照看妹妹,替她调养身子为上。说是往后每隔半月,便有亲信往来京城,嘱我时时互相通信息。”林如海到底是清贵,知贾府如此阴私勾当,还愿助贾琏一臂之力。凤姐庆幸当初排铺得当,方有今日助力。

    凤姐忙笑道:“二爷,你且吃饭。我去寻妹妹说话,方才你说每半月可捎带信件。不如也附带妹妹的信,好解她父女离愁。”贾琏知她惯来心系黛玉,也不多言,任凭她来去。

    这里凤姐去她姊妹小院,先探了三春,又去黛玉处将可通信之事说了,喜的黛玉眉目娇俏。梁嬷嬷上前道:“二奶奶,我们姑娘时常念叨老爷的身子,如今可好了。前几日跟姑娘去大太太那里瞧见姐儿,越发的可人疼了,我们做了两个襁褓并肚兜子,请二奶奶带去吧“。这几月来,黛玉奶母身子不妥,安置后罩屋养病,这里皆有两位教养嬷嬷照料,她二人已将凤姐婆媳引为自己,概不拒凤姐送来的吃食茶叶,也时常做些衣衫鞋袜给巧姐儿。

    凤姐将黛玉搂在怀里道:“如此便谢过嬷嬷了。这满府里算上针线上的嬷嬷,皆不如您二位的手艺。”凤姐此言不虚,两位嬷嬷皆是十几岁入宫当宫女,因伺候的好,先太后留用□了好些年,方成了教养嬷嬷。这亲侍的宫女且不论其他,人人皆有双巧手。一入宫便有刺绣姑姑和针线妈妈教导,学的不好便挨打。宫中凡事讲究,金线银线,鼠线,珠线多凭她们使去,只要学得出手便可。

    凤姐亲见二位嬷嬷孝敬老祖宗的一双五福捧寿鞋,鞋帮两边飞着四只蝙蝠,是用绛红线绣,鞋尖正中有一只大蝙蝠,特特用心细绣的,夹着衬底绣,好让蝙蝠鼓起来。鞋口的正中间,绣一个圆的‘寿’字,中间嵌上一颗珍珠,嵌在‘寿’字的中心。这鞋那等的精致活现,见多识广的老太太都绝口称赞。 后来听说王氏特特送去两匹京绛料并一盒子金线,请二位嬷嬷笑纳,谁知竟婉言辞谢。这王氏且不知,因二位嬷嬷得了林如海示下,兼之对她对不理庶女,外甥女之行径很看不上眼。

    凤姐这里同黛玉及嬷嬷说着闲话,谁知平儿匆忙赶来,凤姐道:“可是家里有事。”平儿也不避忌,忙道:“才翠红来了,请奶奶务必去一趟,说是太太在家有事呢。”听是邢夫人有事,凤姐也不敢耽搁,忙往小花园子而去。

    凤姐这里才进来小院便见嬷嬷们抬着许多家具陈设。凤姐狐疑,忙往邢夫人正室走去,却见邢夫人坐在炕几上,面上还有泪痕。

    凤姐忙清了安道:“太太,可有什么事?”邢夫人见凤姐来了,竟落下几行老泪:“凤丫头,翠云有了身孕。才老爷吩咐给她单住,叫我排铺屋子去呢。”贾赦姬妾不少,多是收房的狐媚子,只这些年鲜有孕事,邢夫人的日子倒还安逸。

    凤姐见邢夫人这般,只得拿话劝服:“太太听我一句,不过小丫头罢了,如何也越不过您去。便是生了一二半女也认您做母亲,她又能怎样?”邢夫人半晌儿道:“你不知,这翠云素来张狂,若再生个一二半女可了不得。老爷就偏爱她那样的,说要抬举她做姨娘。”贾府规矩,通房丫头生子可抬举成姨娘。

    凤姐忙劝道:“太太,你是贤良的,若是我早撵出去了。只事已至此,只管让她生罢。以我之见,你只管高兴些,省的她去老爷跟前挑唆是非。待她生下来,太太只管二姑娘一般看待,哪个庶子庶女跟着太太过活,愿意亲近姨娘?你瞧三姑娘,素日也不把赵姨娘放在眼里呢。”

    往来有几个妾侍能上的正堂,入得祖坟的?生儿育女过后,只有无穷的悲切。这府里那些丫头盼着爬主子爷的床,做梦也想飞上树枝成姨娘,谁知姨娘比奴才屈辱。这赵姨娘生儿育女了,哪里比得上鸳鸯有脸面呢?凤姐这穿越之人,最看不上翠云这等眼皮浅的丫头,狐媚子霸道的娼妇。

    邢夫人叹道:“若是了生了儿子,我怕她有非分之想。”妻妾嫡庶之争最是难免。

    凤姐道笑了:“太太且虑不到那里呢。生了儿子又如何?即便那孩子考了功名做了官儿,也给您请诰封不是?太太只管血盆里便抱来,我瞧她能如何?”这也是正妻打压妾侍的手段之一。凤姐倒觉着,这些姬妾和后世的小三无甚差别,恨之杀之不为过。

    邢夫人遂点头道:“瞧我可是气糊涂了。既这般,翠红你去唤翠云来。”翠红答应出去,凤姐倒喜欢翠红这丫头,本分做事,倒也机灵。

    不一刻,翠云来了,走道都慢了一截儿,生怕把她那母凭子贵的本钱给摔着了。邢夫人见她来,笑道:“翠云你走道稳当些,一会儿我拨两个丫头服侍你。”翠云见邢夫人这般,倒没了主意,只得谢恩。

    凤姐忙上前道:“我给太太道喜了。若是个哥儿,将来为官作宰的给太太请诰封呢。”这话听得翠云七窍生烟,她这般家生子儿,即便正房太太没了,也没有扶正的机会,永远不能得诰封。

    邢夫人也忙笑道:“是啊,我盼着是个哥儿啊。翠云,你好生将养,若是生了哥儿。我和老爷重重有赏。打这月起,你的月例提为二两,份例和姨娘们一般。待你生了,我就抱来养,跟着我大家体面些。”邢夫人明里好言相待,暗里戳中了翠云的痛处。她咬碎了牙还得谢恩。

    翠云面上青白道:“谢太太。我想着太太事多,我那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敢劳动太太。”这翠云不过颜色新鲜,实则最没成算。

    凤姐儿忙道:“你这是什么话?怎就上不得台面了?若是哥儿,是入得祖宗祠堂的主子爷们。便是姐儿,将来等闲人家也求不去,必是官家奶奶的主儿。”这些爬主子床的丫头俱是一个师傅□的罢,和赵姨娘一个腔调。

    邢夫人也把脸儿一反道:“我只当你是个灵巧的,这样的话可不兴说了。不管是谁肠子爬出来的,都是我长房子嗣。照看房里子女,皆是我的本分。你且下去好生将养,若是缺什么只管打发人来取。”翠云全没了才的欣喜,只一肚子憋屈回去。

    凤姐婆媳一番正室气韵克压了邪魅。邢夫人又听从凤姐之意,忙打点出各样补品并二套头面,特特趁贾赦在那边时遣人送去,翠云预备的一番哭闹也没了发挥的地界,只得谢恩不迭。贾赦更觉正妻贤良,心中甚美,待听说邢夫人欲亲养腹中孩子更乐:“正是这话。若得嫡母教养,与孩子颇有益处。”

    翠云忙娇闹道:“如何好处了?我的孩子凭甚交给太太抚养,将来只怕不认我这亲娘了。”翠云犯了大忌讳,这大家子规矩,凡庶出孩子皆以正妻为母,以正妻娘家为外族,姨娘外家不过奴才耳。

    贾赦听这话,便有些不喜道:“你这是什么话?规矩倒也不懂了?她抚养才是正经的,你瞧二丫头,何等的娇贵,哪个敢小看一眼。”如今邢夫人常带着迎春一处吃饭,贾赦见迎春乖巧又女儿娇俏,倒也慢慢上心起来。

    翠云如何不知,如今二姑娘成了记名嫡女,手上戴着,头上佩的皆系上好头面,听得说只单单也一支步摇便值百两之多。可她到底不甘心,孩子是她立足的根本,倒叫别人得了去,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可她竟不知,跟着她不过贾环一般,体面些的奴才也比他得脸。

    翠云遂哭闹一场,滚到贾赦怀中撒娇不依不饶,她持有孕竟万事不顾,把个老爷磋磨的浑身生疼。贾赦把脸孔一翻道:“她待你良善,你竟不知道感恩?”说罢嘱新拨的两个丫头照看,恼怒的拂袖而去。

    原来贾赦虽好色无度,昏天胡地的,却也不是真糊涂。先头见邢夫人敛财刻薄,不善待子女又无才干,便很是低看一眼。可如今她老了倒转了性,善待儿女,侍奉老太太勤谨,钱财上头待儿女们也大方,事事处置甚为妥当,不由他高看敬重几分。如今见她善待妾侍,欲抚养庶子,就是大度得体之事,谁知翠云竟不识好人心,不依不饶的哭闹不迭,心中便恼了。这丫头便是丫头,只可当个玩意,上不得台盘。

    翠云哭闹一场,气走了贾赦,得不偿失,暗中恼怒不提。只说这贾赦回了正屋,见邢夫人正同儿媳妇说话:“凤丫头,前日你说有几匹京绛团花葛纱布,拿了来给老爷做身单衣倒好。”丫头掀帘子通报,婆媳忙站起身来,凤姐忙行礼请安。贾赦见凤姐在,遂问道:“琏儿谢步可回来了?”

    凤姐忙回道:“回老爷的话,二爷才午晌回来。说各府皆去了,只北静王爷和襄保侯爷不在家。”贾赦嗯了一声:“正好你叫琏儿外书房等我,有事商议。”凤姐得了贾赦吩咐,忙家去告知贾琏不提。

    谁知贾赦所商议之事,竟是万万出乎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