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近乡情怯

焦糖布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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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偏偏有人自作孽,往穷途末路里钻。

    索额图吃了帝王贬斥的苦,与连受打击的太子关起门来潜谋国事,狠狠发泄了各自胸中的恶气。

    末了索额图让太子好好办差,当务之急,还是在朝中树立储君威信为先。

    太子连声叹气:“老大老八这番风头可大了,老大被夸了千里驹,恨不得将这几个字做成匾额挂在他府邸门口。老八也是小狼崽子,哎,当初叔公你怎么就没下一下死手?”

    索额图不傻,回道:“谋害皇子罪名太大,当时战场瞬息万变,老臣想的是借一借噶尔丹的手。再说,凌普安排的人也出力了,只是八阿哥命大,这才捡回一条命,风光了。”

    太子不置可否,只道:“如今倒好,孤大婚他也比着上么?皇阿玛亲口让按郡王的仪仗给他办,再加上蒙古那一系的恩宠,生生将孤的给比下去了。还谈什么储君威仪!”

    索额图闻言心思一动,抚掌道:“这个好说。皇上将太子大婚诸事托付于老臣,老臣自该尽心,再者老臣是储君叔公,为储君谋划天经地义。太子自可放心,这事便由老臣替太子出头。”

    ……

    索额图的方法很直白粗暴,先是暗示钦天监将皇七子皇八子成亲的日子往后推个三五个月,并且在拟定太子大婚仪仗上做手脚,处处捡着大清从未有过储君的漏处,将太子大婚的规格几乎抬高到和皇帝一样。并规定仪式上,太子在主敬殿接受百官朝贺,行二跪六叩礼。

    皇帝看了索额图连同礼部一并呈交的太子大婚仪轨之后非常烦闷,批复道:“太子所用的仪仗等物,太为过制,与朕所用相同。”

    最后讨价还价,各让一步,太子仪仗略略低于皇帝大婚规制。

    这一切同胤禩没有关系,他倒更希望索额图继续跳脱下去,替太子在皇阿玛眼里抹黑。

    开春之后胤禩被皇帝指了工部的差事,跟着胤祐办差,这几乎成了他最为开心的日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四哥对他的各种回避。

    索额图千辛万苦为太子准备的大婚的确奢华耀眼,皇城内外皆震动不已,唯有皇帝面下不虞。若是储君一切用度都与君同,何来君臣之分?

    太子大婚过后五日,日有食之,旋即,康亲王薨逝。

    太子妃被无辜迁怒,有苦难言。

    转眼入了五月,天气渐热。

    山西又出大事,御使奏称,山西巡抚温保等官贪污库银激起民变,请万岁彻查。

    皇帝对山西很是伤脑筋,当庭大骂道:“简直不知所谓,竟然让治下百姓逃入山中!温保不久前还敢上折子自称为官甚善,万民颂美,想为自己立碑。朕看百姓对他应当是恨入骨髓,不吃其肉无以泄心中之恨!”

    结果温保一事的处置还没出来,八百里加急,福建宁化发生民变,百姓抢劫富户,抗击官府。

    皇帝一时头痛不已。

    索额图不思为君分忧,反倒暗恨自己何必将八贝勒的成亲日子推迟,若按原先日子,不正好撞在枪口上?真是多此一举啊!

    这两件事的民愤极大,非祭出得力能臣不足以平民愤。皇帝从心腹大臣往下数,发觉多多少少都已经站队,不管是大阿哥一党,还是皇太子党,他都不敢在这个当口起用,要是他们趁机打压异己怎么办?

    不得已,皇帝开始圈选站队不明显的人,李光地算一个,但这个人也是老油子,谁都不得罪,让他去保不准就大事化小,起不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或者皇子也成,分抬年轻皇子办差,不就是为了分化两党吗?

    刚去了一趟西藏的皇四子首当其冲进入帝王视线,让他去山西应当可以,方案朕都拟好了,就差个能执行的人。儿子么,就是拿来用的。再派一个隆科多跟着,想必无事。

    再一个是去福建的人选,这个棘手些。路途远,所以老七就不成了;那里汉人土著聚居,老五汉文粗通,去了大半时间都耽搁在翻译沟通上,事倍功半,显得朝廷无人可用。

    老三和老八倒也都行,但老八眼看要成亲了,这个时候远离京城也不妥;老三年纪偏大,同太子一贯交好,虽然允文允武,但早已以太子马首是瞻。

    如今他下了决心要打压太子气焰,这个时候把老三外放出去,好也不好,实难定论。

    就在皇帝犹疑不决时,京城发生家仆怒杀宰相明珠之妻的大事,朝野皆惊。一时间弹劾明珠治家不力御下不严、其妻草芥人命的折子纷至沓来。

    皇帝挑出诚郡王具名的弹劾明珠折子,心中了然多过失望。这一次太子没出面,就让弟弟做出头椽子了?

    老三也是的,储君和老大的事儿,你掺和什么!

    算了,谁也别走了,李光地去福建。

    儿子什么的,朕现在一个都不信!

    ……

    九月底,胤禛从山西回来,错过了七贝勒的喜酒,正巧赶上八贝勒成亲。

    先行回宫述职,雍正爷当然死命诋毁策妄,见微知著将西藏所见呈报上去,暗指策妄狼子野心,将来必定不服管教。

    再看自己府隔了一条街张灯结彩的门庭,胤禛心头又喜又酸又苦。

    喜的是老八对他真心实意有心修得半生好。他避了老八将近一年,老八还是将府邸宅基选在了自己王府隔壁,用意自明。

    酸的是这人成亲在即,自己还不得不笑着道贺,再送他入洞房。

    苦的是自己几番谋算,若老八日后看出端倪、又或者他无论如何只有兄弟情,不肯从了自己,该如何收场?

    想到底,还是难。

    转头回四贝勒府,蒙尘已久的后院都搽脂抹粉迎出来见一见自家男人。

    胤禛在福晋小妾的服侍下换了衣服用过茶,接着毫不怜惜地挥手让各自都回自己院子。

    宋氏李氏面上流露出失望来,却抵不过胤禛不屑一顾的态度,都神色凄苦退下去。

    那拉氏没走,让奴才呈上几张单子来:“这是月前七贝勒成亲开府,我拟出的单子。比照着太子大婚时减了三成,爷瞧瞧可还合适。这里还有给八贝勒成亲的礼单子,我琢磨着爷与八贝勒关系更亲厚些,是不是要酌情再加一二成?”

    胤禛垂目扫过礼单,转头道:“搁这儿吧,我晚上好好参详参详。这些日子你一人操持内外也辛苦了,早些歇着罢。”

    那拉氏面色一僵,这样也太不给嫡福晋留面子了,日后府里立威恐怕不易。

    胤禛一抬眼,眼里掩去腻味,耐着性子道:“你先去弄些热食,晚上就摆在你的院子里。”

    那拉氏这才露出笑容,娇娇柔柔应了声:“是。”

    ……

    晚上胤禛正要去那拉氏的院子,前院就有门丁来报:“爷,八贝勒上门了。”

    胤禛手里的书立即一把抓了。

    默了好久忽然自己“嗤”了一声,怎么自己躲他还躲成习惯了?

    还真怕他了不成?

    “请八爷进来。”胤禛吩咐了,站起来走两步,又捡着桌前近灯的位置坐了,继续看书。

    不知怎的,书上的字都不进眼,脑中反复浮现的是“近乡情怯”四个字。

    “四哥可回来了,弟弟好是惦记。”

    人未到、声先至,胤禛不用回头,也知道会有一个人夹风带笑踏进来。

    胤禛搁下书,稳重起身再回头:“你这个点儿来,不是为了蹭一顿晚膳吧?有什么要紧事情,明儿不能说?”

    胤禩听了这句话的语气,便知道这个四哥其实是欢喜的。他松了口气,笑道:“可不就是听说四哥回来,赶紧着来看看,想着赶紧定下明日的接风宴,就在弟弟新修缮的府里,大家一起聚聚?”说到最好,不免带了三分讨好的意味。

    胤禛心里暗道:谁有兴趣同一大堆人阳奉阴违,这个时节大家都该老老实实呆在府里少见面免得被人栽赃结党。

    于是他面上露出意兴阑珊的意味:“免了吧。你就要成亲,府里事情也多。何况福晋尚未过门,杂务无人操持,想必事事都要靠你,改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