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尘劫三千中

秦子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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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思之前多有得罪,我可以替他赔不是。”严紫陌垂着眼帘道。

    “赔不是?你觉得你说对不起对有用吗?”妙姬讥笑道。

    “因为沒用,所以我还沒有道歉,你接不接受是你的事情,我道不道歉是我的事情。”

    妙姬闻言不怒反笑,“果然你最了解我了,知道我不会接受道歉,干脆先说明白。”

    “你这老女人來不光是为了小思的事情吧?那孩子的确说话有些过分,但还不至于能劳烦你來这里找我。”严紫陌冷笑,妙姬这个女人,除了夏笙花來的时候,平时真是巴不得能少见他,有多远隔多远,今天突然來了,想必不光是为了小思出言不逊的事情了。

    小思对她來说无关紧要,可是对他而言,就不是那么好随便处置了。

    “你提前出來,脸色不好,我很心疼呢。”妙姬轻佻着说罢,伸手去摸严紫陌的脸,严紫陌面对着她的时候从來都是昂头挺胸,她虽然个子不是很矮,却着实沒有他高,想看着他的脸说话的时候,永远都是那么少。

    “你若是真的有心,就滚出去,我见到你就觉得恶心。”严紫陌丝毫不掩厌恶道,他是真真切切,从心底里面讨厌眼前的这个女人。

    她的丑陋,实在是叫人目不忍视。

    “别这样,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年,怎么都有感情的,你我虽然两看相厌这么久了,总是该有好好做下來和平相处的时候了。”妙姬瞧着严紫陌的脸,微微眯起眼睛,“你长得真像……”

    “我的长相如何,轮不到你來置喙!”严紫陌原本 耐着性子听她说话, 却在听到长相之后勃然大怒,他抬手将妙姬推开,妙姬沒有防备,被他一把推出门外。

    她整个人由于惯性摔倒在地上,等起來的时候,大门已经重重关上。

    珠翠站在一边,被吓了一跳,却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能呆呆地站在一边。

    妙姬慢慢起身,忽然肩膀耸动着哈哈大笑起來,她甚至丝毫不避讳有外人在场,对着门内大声嘲笑道,“你长得跟你爹再像,也永远只是个杂种!严紫陌,你这杂种!”说罢,她一路笑着绕过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间,妙姬的房间门口装着赤红的门帘,她进去之后,只听见用上等琉璃串撑得门帘互相碰撞发出珠玉互撞的清脆声响。

    珠翠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她起先并沒有看见妙姬进去,但是妙姬在走之前说的那番话,着实是刺耳难听,她就像是个骂街的泼妇一样,这样难听的话都能说出來,她连自己的身份都不顾了,难道连脸面都不要了吗?

    看着静悄悄的房门,珠翠默然,弯下膝盖坐回位子上,将尚未完成的刺绣继续下去。

    严紫陌站在昏暗的房间里,由于症状尚未完全消褪,他的皮肤在黑暗中发出一种妖异的银光,他面无表情地抬手将胸前的系带解开,松松披散在肩头的外袍顿时滑落,肩头上已经沒有开裂的痕迹,甚至看上去分外光滑玉润,而肩头以下的地方,龟裂的痕迹一直蜿蜒到腰部以下,这疼痛,让他很浮躁,很想杀人,或许是因为忍受了很多年的缘故,即便是颤抖他也不再出现过,只是将手里的外袍随手扔在地上抬脚踩过,回到床上继续躺着。

    “杂种,说得真是好啊,好像我是,你就不是一样。”他难得嘲讽道,侧过脸去,只觉得很累,很想休息。

    夏笙花的事情,他虽然是听到了,却怎么都不能出去见她一见,如今是白天,按照现在他的身体,微弱的光亮尚能接受,若是太阳暴晒,整个人就会像是被火灼烧一样,过后留下烫伤的痕迹,极难愈合。想见将军,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是先休息一下吧……等到了晚上,挑个沒人的时候去拜访她。

    彼此思念的两个人,目前为止都躺在床上,夏笙花自从醒过來一次之后,一直处在梦魇之中,她闭上眼睛,就会看见先帝满脸是血的模样。

    夏笙花八年前走了之后就再也沒有回來过,先帝是在五年前过世的,去世的原因,按照官方说法,是夜半忽然暴病而亡,御医甚至都沒能來得及出场。

    帝王去世,本该举国发丧,但是奇迹般地,夏笙花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先帝都入葬半年了。算算敛尸发丧入葬的时间,再算算皇城到漠北的脚程,夏笙花不相信会沒有人來为她送消息。

    炎夜白在世的时候,她是最受宠爱的郡主,不管其中是什么原因,沒道理舅舅死了,她这个当外甥女的一点消息也不知道。而且就算是接到消息,也都是因为路人口耳相传,漠北距离天启帝都十分遥远,国丧这样的大事,用了半年时间传到这里也并不是很稀奇,况且漠北常年战事吃紧。

    她当时正在前线参战,本來应该是可以起码打个小胜仗的,得到消息之后,她却反而被敌军将领一剑劈中肩胛,差点一命呜呼。

    这件事情上,她并不是沒有怪过长公主,若是先帝过世的消息她能告诉她,最起码,夏笙花还能赶得及回去见上最后一面。

    世上最疼爱的自己长辈去世了,她却连最起码的孝义都沒能做到,岂能算得上忠义?

    可是换做眼前,她连先帝的仪容都沒能见上,又怎么会时常做梦梦到他血淋淋的模样?

    夏笙花想不明白,心里隐隐约约总是会觉得莫名的恐慌,但是生活风平浪静,什么都沒有发生,她甚至在想,会不会自己做梦,只是因为某些琐事触发了自己的回忆?

    心思百转千回,夏笙花却越发觉得沒有头绪,她做梦醒转,抬眼之间天色已晚。

    梦儿一脸憔悴地坐在不远处,桌上放着两个大碗,里面是饭菜,因为担心会凉掉,都用两个大碗倒扣着保温。

    “将军,你醒了?”梦儿问道,上前将夏笙花扶起,“怎么样?好点了吗?”

    夏笙花摇摇头,又点点头,她整个人还有点迷糊,等稍微清醒了,才开口,“梦儿,我想喝水。”声音沙哑得连她自己都快要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了,怕梦儿沒听清,她便又重复了一遍。

    “好了好了,我听得见,将军你休息吧,我这就给你去端水。”梦儿忍不住笑了,蹬蹬蹬跑到桌边给夏笙花倒了一杯水,又蹬蹬蹬跑回來给她喝。

    夏笙花喝完水,精神明显好了不少,她对自己平白无故遭了这么一回罪还是很看得开的,沒一会儿就和梦儿有说有笑了。

    梦儿见夏笙花精神不错,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将军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梦儿真的被你吓死了。”

    夏笙花此时难得精神不错,便问道,“怎么了?有多吓人?”

    “怎么叫你你都沒反应,连呼吸都很微弱,就像是要死了一样。”梦儿双手紧揪着放在胸前,一脸的后怕,夏笙花见状,不由得咧嘴笑道,“我现在还活着不就够了?你不要太担心,将军我的身体好着呢,就算真的是什么突发病,也死不了。”最多,最多……也就是梦儿发现不及时烧成白痴而已了嘛……夏笙花不禁想道。

    “将军,你好点了就好,梦儿把饭菜收拾下去,你先休息,有什么问題,梦儿就呆在外面,直接叫我就成。”梦儿说罢,把夏笙花吃完的饭菜收拾收拾,端着残羹剩饭出去了。

    夏笙花转过头來,仰面朝天躺着,觉得前所未有的无力,她那次被人提着偃月刀劈中肩胛,整个肩膀差点就全裂了,隔天还能起床吃饭散个步,现在竟然只不过是发个烧就连床都起不來,难道是真的老了吗?

    这么想着想着,人便哟卹迷迷糊糊的,夏笙花渐渐闭上眼睛,将吃饱了犯困这句俗语体现得淋漓尽致。

    日落月升,夜色逐渐深沉,慢慢由灰渐变成极深的紫色,今天的月亮,弯弯如美人黛墨描绘的弯眉,因此也称作娥眉月。

    后半夜的皇城,整个都沉入黑暗之中,路边住户,除了少数几家酒楼,早就打烊关门,剩下的那几家,也都在擦桌摆凳准备歇业了。

    公主府后院门口的两盏灯明晃晃地掉在两边,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着。

    不远处的人家后门,也点着灯,只不过只有一盏,忽然之间,一下子就熄灭了。

    由远及近的住户家里的灯逐渐熄灭,直到公主府后院的这两盏,灯微微轻颤着,猝然熄灭。

    伴随着灯芯熄灭发出的轻微声响,一个人慢慢走到门口。

    他穿着颇显厚重的长袍,外面又加了一件斗篷,接着极微弱的月光,能看见那人光洁如玉的下巴和樱桃果肉一般美好的嘴唇,他默然站在那里,安静得就像是一团气体一般。

    严紫陌既沒有选择去正门打扰人,也沒有选择翻墙,不过,虽然他从后门进去,但跟翻墙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