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尘劫三千下

秦子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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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他伸出手來,修长的双手戴着一双漆黑的手套,他只是微微弹了一下手指,门后的锁便应声而开,毕竟是后院的门,要悄无声息地打开是挺简单的,严紫陌等门自动开了之后,便径直进门,等他进去之后,门又重新关上落锁,门边的灯照样亮了起來,就好像根本沒有人进來一样。

    公主府内部是十分之大的,但是严紫陌來过两次,对这里也并不陌生,后院到夏笙花房间的距离也并不是十分遥远,他的记忆向來出奇的好,即便此时周身是一片漆黑,他也能如常行走。

    入夜之后点在回廊上的灯笼随着严紫陌的靠近一盏一盏熄灭,微风拂过,吹晃了一池才恢复平静的睡莲,莲叶下有几条正浮在水面觅食的锦鲤,察觉到脚步声的靠近,猛地甩尾沉入水中。

    若是不好好休息,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夜深人静,周身漆黑,会很容易想些有的沒的的事情。夏笙花在床上辗转反侧,虽然听孙止说她是邪气入体,可是她自己并不觉得是生了什么毛病,这反倒是有些像中暑的迹象。

    侧着身子躺了一会儿,夏笙花觉得有些不对劲,猛地起身,就见到外面窗户上印着一个人影,像是从水榭那儿过來的一样,这么晚了,癸真是不会闲得无聊跑出來看她怎么样的,梦儿从熄灯之后就一直呆在外间的矮榻上,为了方便照顾夏笙花,她自愿睡在外面,那么此时在外面走道上的这个人影是什么人呢?

    夏笙花想开口叫梦儿,但是嘴巴刚一张开,就顿住了,梦儿虽然一直瞒着自己有功夫的事情,但是夏笙花知道,她的功夫也不会好到哪儿去,这如果只是个普通的贼人就算了,若是什么名声显赫的恶人,那只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还是她自己來吧……

    这么想着,夏笙花难得提起了一点儿精神,起身蹑手蹑脚下床,提起挂在床边的佩剑悄悄跑到门边,矮着身子靠在门上准备就续。

    忽听外面有轻微的笑声,听起來是十分的耳熟,夏笙花手里握着的佩剑一松,差点落到地上惊醒正在睡觉的梦儿。“将军,是你吗?”严大公子在门外低声问道。

    夏笙花受惊不小,但严紫陌深更半夜一个人跑进來这个消息,终归还是喜多于惊,她将手里的佩剑放到地上,抬手就要去开门。

    “等等,将军,你把灯灭了吧。”严紫陌道。

    夏笙花很听话地转过去把桌面上烧得只剩下半截儿的蜡烛吹灭,然后悄悄开门,严紫陌披着长袍站在门口,面带微笑,他伸手接住夏笙花,无视因为冲撞而带來的疼痛,将夏笙花抱了个结结实实,“听说你病了,我很担心。”他絮絮在她耳边轻声道,梦儿还在矮榻上睡觉,他们不管是说话还是动作,都是尽量的小心翼翼。

    夏笙花难得被他这样温柔地抱着,便将脸埋进他怀里,摇头,“不是什么大病,不用担心。”

    严紫陌轻轻叹口气,抬手摸摸夏笙花有些凌乱的头发,“你沒事就好,我怕你有事。”

    “去外面说吧,梦儿还在睡觉,不要吵醒她。”此时不管是噩梦还是头疼,夏笙花觉得都是次要的,严紫陌來看她了,他担心她,所以深夜偷偷进來看她,这已经足够成为止痛的良药,夏笙花现在只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甜蜜,和严紫陌再一起的分分秒秒,都是美好的。

    严紫陌将门合上,带着夏笙花到不远处的回廊坐下,夏笙花靠在他怀里,丝毫不觉得燥热,严紫陌的身体,有一种奇异的冰凉,便是隔着衣裳贴着也觉得十分舒服,不会觉得燥热。

    “小思说你邪气入体了,我放心不下,就过來看看你。”严紫陌道。

    夏笙花有些疑惑,“为什么要这么晚过來?明天再來不好吗?”

    “白天阳光太强烈了,我怕晒。”严紫陌有些无奈道,总不能告诉夏笙花自己生來有病,发病的时候不能见光吧?

    夏笙花很想笑,却沒有笑出來,一本正经地随声附和道,“是啊,白天很晒,不要出來,会被晒化的。”

    严紫陌听出了她话语里面的调侃,抬手在夏笙花脑门儿上來了一记,这一下不轻也不重,夏笙花被敲得愣愣得,就像一条小傻鱼,“我原來是看错你了,你不是聪明猫,你是小傻鱼。”

    “……为什么?”夏笙花对这形容词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因为你看起來就想一条鱼。”严大公子毫不客气地评价道,然后将夏笙花推开一点,在黑暗中仔细凝视着她的黑眼圈……“你沒睡好吗?”

    夏笙花耸肩,“闭上眼睛就开始做恶梦,我睡不着。”

    “梦见什么了?能把夏将军吓成这样?”严紫陌好笑地问道。

    夏笙花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我梦见舅舅了。”

    严紫陌面上波澜不兴,“为什么梦见先帝会让你吓成这样?”

    “他好像有话想对我说,但是全身血淋淋的,有时候会变成我小时候他带我玩的样子,我感觉他好像有话要跟我说,却一直都说不出口。”夏笙花颇为苦恼地说道,“我想想起來,但是怎么都想不起來,我的头会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说着,头就开始剧烈地痛起來,脑袋里的经脉似乎都在被人大力地拉扯一般,她按着头,痛苦地**起來。

    严紫陌抬手轻轻安抚夏笙花,冰凉的手贴在她的额头上,减缓了疼痛,“沒事了沒事了,他说不定只是有些遗憾你沒能看他最后一眼。”

    夏笙花松开手,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沒有回來?”

    严紫陌轻笑,“大将军镇守漠北八年整,先帝国丧,新帝登基,太子出世都沒有來,这件事情我怎么能不知道呢?这八年,你在漠北,过得很辛苦吧。”

    “……为国出力,我不后悔的,我只是有些遗憾,不能见到长辈最后一面,先帝对我一直都很好,他疼爱我,几乎胜过陛下。”夏笙花低声道。

    严紫陌知道是触到了夏笙花的伤疤了,便沒有继续问下去,他亲亲夏笙花的眼睛,柔声道,“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身子养好吧,婚期在即,我不希望成亲那天,看到一个病怏怏的你。”

    夏笙花闻言,笑了,“好,我会好好休息的。”

    严紫陌满意地点点头,送夏笙花回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走了。

    或许是因为有严紫陌在,夏笙花这天晚上睡得却是出乎意料地好。

    严紫陌走后不久,距离夏笙花院落一百多尺的距离,一个白衣女子蹲在墙角,默默地点了三炷香,插在墙头,低声念叨着什么,过了沒多久,一阵阴风刮來,她大了个喷嚏,有些不适地涛出手帕擦擦脸,抬头道,“总算肯过來了,怎么?舍不得你的外甥女?”

    若是此时有人路过,必定会以为孙止是疯病发作在对着空气说话,事实上,她并不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夏笙花昨天中邪之后,孙止就知道,一定是有长辈來交代事情了,天启不兴过中元节,但是她还是记得很清楚的,夏笙花梦魇那天晚上,是鬼门关开的日子,往年之所以沒有什么事情发生,那多半是因为夏笙花有官职在身,又在军营坐镇,军营是个阳气旺盛的地方,所以她一直沒事,这次回了皇城,恰好给了阴魂空子钻。

    风刮过,墙头的爬山虎摇摇欲坠,似乎要倒下一般,孙止看着眼前的男人,忍不住要感叹一句蓝颜薄命。“我只是有些事情想要告诉她,她虽然是为了成亲而回到皇城,可是身边都不是什么好人,阳儿虽然做事雷厉风行,但她只是个公主,发生什么事情,她也不一定抗的下來……我只是想让花儿走得远远地,离开这个地方。”

    “听夏将军的话,贫道一直都以为陛下是个温柔的人,现在看來,你不光温柔,还很懦弱啊。”孙止叹口气,低头看看那几株还在烧着的香,一个晚上最多也就招一次鬼,三炷香点完又得等明天,还是先把想问的问个明白吧。“陛下,贫道有一事不是很明白。”

    “……有什么问題就问吧。”炎夜白微微蹙着眉头,苦笑道。

    “夏将军说,你去世的时候,她沒能赶回來看你?是你自己不想让他來看,还是有人从中作梗?我记得,你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很好的才对啊。”孙止斜着眼睛问道。

    炎夜白闻言,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像是在思考什么,直到孙止忍不住了出声催促,他才开口,“是我不想她回來,所以当初给阳儿留信嘱她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花儿。”

    “……陛下你过得还真苦,不然,也不会是这么个死法了吧?”孙止看着炎夜白半天,笑着问道。

    “……苦吗?活着的时候,我是个懦弱的皇帝,死了,我也是个优柔寡断的鬼魂,生前欠下的,总不能都叫子孙來背,这些,都是我的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