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沧浪小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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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洪海有洪吉男做先生,懂事不少,每天早晚和洪吉男练功之余,老老实实到学校上课。因为洪吉男明明白白告诉他,作为朋友,要讲义气,再捣乱就是让朋友没面子,那就一拍两散,不交朋友,作为师生,要讲师道尊严,再跟别的老师胡闹就是给洪老师丢人,那就师生没缘分,洪老师宁愿辞职走人。欧阳洪海见识过洪吉男的本事,一心跟他学,生怕他走了不教自己,要是教了石头蛋那就麻烦了。为了让洪吉男满意,欧阳洪海收了心,认真做学生。他曾跟干爷学过,人又聪明,记xing又好,很快就成了学习尖子,背书总是第一,描红也有长进,蝇头小楷写得端端正正。

    孩子们陆续到学校上学,欧阳洪海的同党都进了学校。石头蛋脑子笨,挨了不少戒尺,而香草则学会了画画,可以用毛笔画出巍峨山水、小桥人家、花鸟鱼虾。

    这一天几个孩子放学,相约到县城东边去捉蝈蝈。这时虽已建县七月有余,但是一切十分简陋。工兵营只是在娘娘库东南西三面挖掘壕沟,深有五尺,宽约丈余,壕沟里没有注水,沟底是一片稀泥,边上不但未修城墙,连木栅栏也没立,四角也没有修炮台,沟边虽有工兵巡逻,也就是做个样子,整个县城等于没有设防。

    孩子们到了县城东边,在壕沟边的草丛里捉了好几个大肚蝈蝈,香草手巧,用狗尾巴草编了好几个蝈蝈笼子,蝈蝈放在里面嚯嚯直叫,孩子们又摘了倭瓜花喂蝈蝈。

    这时候,欧阳洪海闻到了生人气,不是农家的庄稼味儿,不是商家的钱锈味儿,不是居家的烟火味儿,而是人和马混在一起的半人半牲口味儿。欧阳洪海立刻jing觉到,这是镇外有人骑马奔来!

    他立刻一把拉过香草,让香草蹲下,让几个孩子围着香草蹲好,自己和石头蛋并肩站在一起,手握泥球,盯着十几个骑马奔进的高大男人。第一匹马眼看到了跟前,他和石头蛋掷出泥球,准准打在马的前腿关节上,那匹马猝受腿伤,前腿疼得一软,登时摔倒,把背上的高大男人狠狠甩了出去,骨碌碌就地十八滚,等稳住身子站起来,已是非常狼狈。这工夫,第二个高大汉子手中拿的长鞭子如蛇信突袭,正中俩孩子的手腕,欧阳洪海和石头蛋疼得松了手,泥球撒了一地。

    十几个高大汉子把孩子们围在中间,拿长鞭子的汉子“啪、啪”甩出一串鞭花,像夜猫子似的呵呵怪笑一阵,厉声喝问:“谁是林政局王局长家的公子王洪海?站出来说话!”欧阳洪海听出这些人是来找自己的,不是来抓香草和石头蛋等人的,反而松了口气。他小胸脯一挺,喊到:“我是王洪海,你下来说话!”

    拿长鞭子的汉子在马上俯身看看欧阳洪海,又是呵呵呵一阵怪笑,说:“这小噶豆子摆谱像个公子哥,看来错不了,把这财神爷绑喽!”两个汉子遵令来抓欧阳洪海,可是这吃狼nǎi长大的野小子岂能轻易被抓就范,两个汉子堪堪逼近,欧阳洪海一矮身子,手中两把土直袭他俩的眼睛,俩人被迫收手护住双眼,正是攻其所必救,欧阳洪海趁机窜到马肚子下,用食指很戳公马的**,公马吃痛,惊得咴咴嘶鸣,人立而起,疯了似的沿街道狂奔。欧阳洪海眨眼间竟弄惊了三匹马,待拿长鞭子的汉子挥鞭缠住他的腰际,这小子一把抓住马尾巴,第四匹马和鞭绳拉成了一条紧绷的线,把这小子悬在了空中。这回欧阳洪海没辙了,被另一个汉子趁势绑了双手双脚,捆得像个待斩的猪羔,横到了马上。

    十几个汉子拍马跃过壕沟而去,丢马的汉子跟在后面飞跑,不一会儿就穿过豆地,窜到了老林子里。石头蛋一开始还一边追、一边投掷石块,但是毕竟人小,根本追不上。还是香草反应最快,招呼石头蛋,喊道:“别追了,石头蛋,快去告诉王叔!”

    三天后,石榴在家,收到了在甑峰岭竖旗的龙虎寨大当家的飞叶子。告诉他们,贵公子在龙虎寨玩的特别高兴,得多待一阵子,请派人来见面照顾。欧阳得志知道这是让派人去谈价,就和干爹商量,赵毅信惦记干孙子的安危,自告奋勇到龙虎寨去谈。洪吉男也抢着要去,理由是欧阳洪海是他的朋友还是他的学生,他无论是做为朋友还是做为先生,都有责任保护欧阳洪海的安危,但是他没做到,理应派他到匪寨与绑匪交涉。但是欧阳得志反复考虑,还是觉得干爹去最为把握,就让洪吉男扮做随从,和赵毅信一块去。

    两天后,他俩回来了,赵毅信向刘建封和欧阳得志作了汇报。他说,到寨子里之后,他俩被关起来蹲了两天小号,吃了两天野味,谁也没见着,就是得了龙虎寨的一句话,要赎人必须送三千两现银和十支钢枪!

    欧阳得志心急如焚,听见儿子可以赎身,即刻就要让人回神泉岗找郭宝义筹措银两和枪支。刘建封说:“贤弟不要慌乱,所谓人忙无智,这件事不能简单赎人了事,需从长计议。”他和欧阳得志、赵毅信、洪吉男咬了一阵耳朵,说得欧阳得志和洪吉男连连点头,赵毅信颌首赞许。

    数ri之后,赵毅信和洪吉男带着银两和钢枪又到了龙虎寨。大当家的亲自查验了银两并试shè了钢枪之后,命人把捆得紧紧的欧阳洪海放了出来。当天夜里,所有工兵潜到龙虎寨石墙下面,等待号令出击,而欧阳得志却按兵不动。到了丑时前后,龙虎寨一片寂静,欧阳得志命洪吉男第一个翻进石墙,按照交赎金时看准的路径,悄悄摸到匪寨哨位,一刀把熟睡的哨兵宰了,然后点上草香,冲着石墙外晃了三圈。欧阳得志这才命令身手好的原在神泉护乡队的二十个工兵先爬上石墙,进寨后由洪吉男带领,前去偷袭寨门。洪吉男换上死去哨兵的上衣,站起身向寨门径直走去。守寨门的哨兵问到:“张老三,你小子不在石墙放哨跑寨门来干啥?不怕大当家的收拾你?”洪吉男含混的回应道:“太困了,要一袋烟抽。”答着话已到跟前。守寨门的哨兵发现有诈,没等举起火枪,几把钢刀已经架到他的脖子上,在星光下闪耀着清寒的微光。

    守寨门的哨兵知道自己动一动、吱一声就得抹脖子,一动不动站好,交出了手里的火枪。然后指了指寨门旁边的耳洞,里面两个哨兵睡得正香。守寨门的哨兵见两个哨兵被捆起来、塞住嘴吧,就取下门闩缓缓把门打开,洪吉男到了寨门外,欧阳得志带着人已到门前。一百余人冲进山寨,把各个房屋都围了三层,然后挨个打开房门,逼迫匪徒交出刀枪,解下裤带,拎着裤子到寨子中间宽敞地方排队。龙虎寨大当家的身手不错,睡梦中被人破门而入,竟不慌乱,一脚把被子挑起来,像罩子似的把进来的人都蒙在被子里,自己光着屁股从后窗一跃而出,可惜的是一落地傻了,全身上下都被刀枪顶住了,连男人的羞处也抵着钢枪尖细的刺刀。

    这一仗杀土匪一人,俘五十四人,工兵营无一伤亡。刘建封早就yu平匪患,趁势大做文章,召开祝捷大会,在县署前面集中工兵和百姓一千余众,颇有声势。龙虎寨大当家的原是大沙河热闹街的淘金汉子,因和金帮把头不睦,不堪盘剥,带几个兄弟杀了把头,夺了金子,到甑峰岭落草。他的亲兄弟就是拿长鞭子的汉子,以往是赶车的车把式,也是受够了东家的气,投奔哥哥做了山寨二把交椅。所以龙虎寨的匪众都是淘金种地的穷汉,除了一副身板啥也没有。刘建封觉得这些汉子都是善良勤苦的百姓,只是生活所迫,铤而走险,只要略施恩惠,即可归附。于是,他亲到监牢和龙虎寨大当家、二当家隔着木栅长谈,说得兄弟二人痛哭流涕。

    祝捷大会上,龙虎寨大当家的身背荆条跪在台上谢罪,连磕二十一个响头,磕得额头鲜血淋漓。刘建封问台下工兵百姓可否饶他不死,众人大多答应饶他活命。刘建封就和大当家的签了生死状,约定龙虎寨五十四人愿弃恶从善,服从县署,效命刘建封。大会之后,刘建封设宴祝贺龙虎寨一干兄弟新生。第二天,又为五十四人都发了工兵营的衣服和伐木工具,令他们为县城修筑栅栏。这些汉子以往在人前除了恶声恶气、谩骂威胁,难得与普通百姓亲切交流,活得张狂却少有温馨,如今修筑栅栏,老百姓送吃送喝,待如亲人,自觉受人尊重,活得有了人样,干活格外卖力,十几天就把栅栏修筑完成。

    栅栏是用四米多高的黄花松和柞木桦木修筑而成,先把树干埋到壕沟边上,再把两道横的树干在里面把埋好的树干挨个捆好,然后再隔几步用树干往横木上一顶,就算完工。外面看是一道树干一个挨一个的木头墙,攀爬不宜,推倒更难,里面的人可以把树干两边各挖去一块,形成拳头大的洞,即可观察外面的动静,也可以从洞里伸出枪去shè击。

    栅栏完成,刘建封举行授枪仪式,为龙虎寨五十四人授枪,宣布龙虎寨从善士兵正式加入工兵营。大当家的姓高,和弟弟分别担任正副营长,这一营既称高营。龙虎寨算是安图县境内的大股匪帮,得成正果,高家兄弟受重用,影响确实不小。刘建封趁热打铁,写下书信,言明龙虎寨高家兄弟为证,接到书信的匪徒只要能弃恶从善,交出刀枪,既往不咎,愿投工兵营者,悉数重用。正告接信后继续为恶者,执迷不悟必重兵清剿,捉到匪首必定游街示众,于月牙湖边当众斩首。高营派出营中兄弟,拿了刘建封的信凡知道匪巢的,悉数送到。果然数ri后,有匪帮来人持信找刘建封,表示愿降。刘建封热情款待信使,亲自参加改编商谈,促成秫秸垛股匪二十余人下山编入工兵营。有一就有二,众匪本xing大多数都是良善之人,为匪实是走投无路,如今眼见刘大人言而有信,投奔者都有任用,一时趋之者众。到了建县十月有余,工兵营已达五百余人。到了冬天,大雪封江,刘建封亲到江边主持祭江仪式,命林政局长王学武为总管,统率工兵三百人,赶爬犁三百架,拉着红松曲柳、黄柏白桦,浩浩荡荡直奔吉林。一路马蹄烈烈,鸾铃叮当,车队绵延数里之遥。

    再说欧阳洪海被绑到龙虎寨,被拿长鞭子的汉子扔到一个石头砌的地窖里关了十天,除了一个送饭送水的老头,再没有活物搭理他,要说有就是蚊子小咬了。老头给他的吃喝还不错,主食米饭馒头,菜里顿顿有肉,水是井拔凉水。但是一解手他就气得半死,因为地窖里事先挖了个浅坑,用作被关押的人屙屎撒尿,臭气熏得他头疼,蛆虫到处爬,想屙屎没下脚的地方。欧阳洪海心里头明白土匪绑他是为了管他爹要钱,知道早晚能出去,一点不怕。但是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遭这么大的罪。他在心里设计了几十样出去之后报复拿长鞭子汉子的手段,可是他出来的当天龙虎寨就被攻破了,他只是在交换人质的时候见了拿长鞭子的汉子一面,那汉子就被关进了县城的牢房。欧阳洪海捉了一条土球子蛇,溜到木栅栏围成的监狱,想偷着进去把蛇塞进拿长鞭子汉子的牢房,可是狱勇看得很紧,无计可趁,只好作罢。欧阳得志又观察到拿长鞭子汉子每天上午都走到牢房外头晒太阳,就想到做一个大弹弓伏在远处袭击他,可是弹弓刚做好,拿长鞭子汉子已经成了高副营长,领人在护城壕边上修起了栅栏,工地几十号人,不让小孩靠近,远远的用弹弓shè又怕误伤别人,只好二次作罢。

    欧阳得志带人到吉林卖木头,高营留在娘娘库看守县城。欧阳洪海得知高副营长见天带队巡逻,又想到报复,他在高副营长每天巡逻的路径跟着走了一趟,注意到高副营长每到有洞眼的地方都要凑近洞眼往外面看一看,心里想到了专套高副营长的办法。

    这天早晨,炊烟初起,高副营长惦记东城门开门的时候再看看外面的情况,快步奔向东城门。到了城门不远,他习惯的凑到一个洞眼跟前向外观察,外面一片白茫茫的原野,没有一点动静。他转身离开洞眼,正要奔城门,却不知道已经着了欧阳洪海的道,脚下一绊,“噗通”摔了个实实成成的大马趴。高副营长一摔不要紧,肩上背的钢枪也甩了出去,他本能的伸手一抓,正扣动扳机,钢枪“啪”的一声走了火,枪声在清晨的寒冷中格外尖厉。

    没等高副营长爬起来,东城门响起了报jing的锣声,等到高副营长跑到城门,登上哨楼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东门外已经站起来一百多人,各个披着白布斗篷,拿着刀枪,正向后急退。在他们后面,远远的数百人正向前接应,骑兵护卫在两侧,中间的队伍排着整齐的队形。那些披白布斗篷的人退到钢枪shè程之外,转回身,开始冲着城门的方向边走边滚雪球。原野白雪茫茫,厚达二尺,行走不易,滚雪球不难,眼见雪球越滚越大,犹如一道滚动的雪墙,让人看得心惊肉跳。高副营长先是紧急派人报告刘大人和赵经办,接着命令工兵各守一个洞眼,瞄准攻到近前的白衣人,嘱咐大家不要慌乱,听他枪声为号,等敌人靠近时一齐开火。

    高副营长暗暗庆幸,这些披白布斗篷的匪兵肯定是夜里摸到栅栏跟前预备偷袭的,因为无法攀爬就埋伏在城门外面,等着城门一开夺取城门,一举攻城。却不料自己一个跟头摔得钢枪走火,惊动了伏兵,无意中搅乱了这些人的计划。这些人可能以为暴露了,临时机变,偷袭变强攻。他心里话:“有人摔个跟头捡个元宝,老子摔个跟头救了县城!”

    白衣人推雪球靠近了栅栏,藏在雪球下面,一把一把往栅栏的根底下扔东西,扔完东西,点燃了火种,栅栏根底下呼隆隆烧了起来。原来这些人扔的是松树明子,目的是烧倒栅栏,高副营长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工兵营虽有五百之众,但是一部在露水河,一部在两江口,三百人去了吉林,县城娘娘库兵力只有一百挂零。如果栅栏烧倒,躲在雪球后面的土匪一拥而进,既使工兵手中有枪也是挡不住的。更可怕的是,娘娘库到处是木头,最怕的就是火,如果土匪劫掠之后放一把火,县城就会变成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