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沧浪小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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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栅栏根底下的火焰越烧越旺,眼见整个栅栏都烧了起来,而且有向两边扩大之势。高副营长心急如焚,他命令工兵灭火,可是修栅栏的树干挨得紧密,里面打不到外面的火,一桶水泼上去,缝隙里出去的只有一点点,剩下的都顺着树干的里面冻上了一层,其余的流到地上成了冰坨。

    这时候,刘建封和赵毅信到了东门,有病在身的高营长也被人扶着赶到了,洪吉男边系棉衣的纽袢边跑了过来。高副营长简单说了几句救火的情况,刘建封看着越烧越旺的栅栏面sè凝重。赵毅信这时蹲到地上,点上一袋烟,吧嗒吧嗒抽了起来,大家知道赵经办在想办法,都屏住呼吸看着他。一袋烟抽完,赵毅信贴着刘建封的耳朵说了些什么,刘建封深深点头,向燃烧的栅栏看了看,嘴角抽动,露出一丝轻蔑的笑痕。

    刘建封命令高副营长立即派人招呼全城百姓先从没有着火的东门木栅栏开始往栅栏底下堆雪,边堆雪边踩实,然后浇水,堆得越高越好,顺着栅栏逐渐往南北西方向延伸。命高营长带病进行巡查,催促监工。命洪吉男负责催促城里的朝鲜人一起行动。要求其余人等立即在着火的栅栏后面再筑一道雪墙,办法是先用积雪堆成一米多高的雪堆,然后搬来木头柈子顺着摆在上面,浇上水,上面再堆雪,再横着摆木头柈子。刘建封和赵经办部署完毕,急忙赶回县属,在县属里坐阵指挥,调度各方。

    长白山冬季滴水成冰,在没着火的栅栏修起雪墙之后,人们就可以站在雪墙上从树干顶端往下浇水来进行防火,树干浇上水就成了白sè的冰柱,火烧到冰柱自然就熄灭了。

    没有办法阻挡火势的一趟栅栏,只好让它燃烧,但是后面的雪墙成了新的屏障。树干烧倒,雪球后面的白衣人趁势推动雪球靠近栅栏跟前,以雪球为屏障,开枪shè击。开枪的同时,几个白衣人爬到栅栏跟前,清理没烧尽的树干,腾出一道十几米宽的缺口。这时有个雪球后面的白衣人挥动三角小旗,向身后接应的队伍发出了信号。

    高副营长带着工兵躲在雪墙后面,在横着摆的木头柈子下面掏出一个个洞作为shè击孔,进行还击。白衣人的枪打得很密,击中木头柈子,使木头柈子飞得半人高,但是没能伤到人。高副营长命令工兵们瞄着清理树干的白衣人打,乱枪齐发,打伤了一个。

    远处,接应队伍里的骑兵发动了,马蹄乱踩在雪地上犹如大江正在开化崩裂,仿佛千百人手撕布帛,惊心动魄的声音压得人出不来气。骑兵五人一组,每组之间拉开约五匹马的距离,快到缺口,竟然五人一齐在马背上跃起,同时站立着向雪墙后面进行shè击,居高临下,当即打死一名工兵。这些工兵虽然都是龙虎寨的土匪,也打过仗,但那都是打家劫舍做买卖、小打小闹,哪见过这样的阵势?他们被站在马背上杀人的骑兵吓蒙了,转身拖着枪就要跑。五匹高头大马眨眼间到了雪墙前面,一跃就要跨过雪墙,就在马儿腾空之时,雪墙后面突然飞起了一根横木,径直撞向五匹马的脑袋,想那马匹正在飞驰,哪里收得住,结结实实撞个正着,类似飞机撞鸟,顿时撞得鲜血喷溅,五匹马都摔在雪墙之下。后面的骑兵发现前面的骑兵受挫,急忙勒马,可是如何停得下来,乱纷纷摔成一堆。

    眼见进攻的骑兵受挫,要跑的工兵又重新有了胆量,马上转身趴在shè击孔向摔倒的骑兵和马匹开枪,乱枪过后,缺口处到处是横躺竖卧的马匹和死尸。骑兵退回到钢枪shè程之外,暂作休整,雪墙后面的人松了口气。高副营长汗透棉衣,脸上热气蒸腾,这才回过神,想到看看是谁把横木推到雪墙上去的。他的身后是十几个孩子,虽然各个一脸惊恐,但是眼神却有激动和坚毅。高副营长见两个瓦匠抹墙的木架子摆在雪墙两侧,两个架子的间隔与缺口相对,三根长短不一的柞树干紧紧和木架子绑在一起,短的两根在前面支撑,长长的柞木干斜着伸到雪墙外头,柞木干顶端分叉,树杈的中间穿了根绳子,飞起的那根横木两头还绑着绳子,晃悠悠挂在两根长木头之间。

    他明白了,孩子们是顺着柞树干的斜面用绳子把横木拉上去的,没想到正巧拦住了进攻的马匹。他问:“这是谁出的主意呀?”孩子们都不吱声。欧阳洪海以为是这么干闯祸了,就向高副营长跟前走近一步,说:“我出的主意,想咋地吧,冲我来!”石头蛋是哥哥,总要护着弟弟,就拉开欧阳洪海,自己站到前面,说:“这主意是我出的,跟海儿没关系,你要打打我吧!”高副营长曾和两个孩子交手,在石头蛋和海儿心里,并没有把他当自己人。

    这时刘建封带着十几个炮手模样的人过来了,其中一人肩上扛着一门碗口粗细的铁炮。刘建封让人扒宽雪墙的一个shè击孔,把铁炮从shè击孔伸出去,后面搬石头垫起一个简易炮台,扛炮的人手拿火把站在炮台边上严阵以待。退后的骑兵有两匹马冲了出来,直奔缺口,但是到了其shè程之内并没向雪墙shè击,而是shè击挂横木的绳子,把绳子打断,横木啪嚓落在地上。高副营长命令向这两个骑兵shè击,可惜那两个骑兵打断绳子就马上回撤,乱枪没伤到他俩一根毫毛。

    横木落地,骑兵又一次发动进攻,还是五人一队。眼见骑兵就到缺口,刘建封下令点火,铁炮轰隆一震,喷吐出一大团各式废铁,直奔马匹和骑兵兜头杀去,犹如一场铁雨,根本无法躲藏。五个人、五匹马,顿时成了铁刺猬,在雪墙外面惨叫翻滚。炮手们替代工兵守在shè击孔前面,立刻开枪,瞬时间缺口处又陷入了沉寂。

    骑兵又退了,简易炮台一炮就震塌了,炮手们赶紧整修炮台和雪墙。这时候,刘建封注意到雪墙后边一群孩子,眉头一皱,责备高副营长,说:“怎么战场有这么多孩子?伤着怎么办?”高副营长说:“他们是自己来的,打退骑兵的第一波进攻我才发现,正要撵他们走。不过,这些孩子胆子不小,关键时刻一根横木挡住了马队,为守城立了功,大人可要奖赏他们!”高副营长详加介绍,刘建封才注意到孩子们搭起来的木头架子。他点点头,对海儿说到:“这些鬼主意肯定是你小子想出来的,说说吧,让大爷给你赏点什么?”

    不料,海儿老老实实的交代到:“刘大人大爷,你不用赏,我们是着急看外边的动静才想的这个法子,不是为了拦住马,是为了试一试行不行,要是能行,我就准备和石头蛋一边一个骑在横木上,让他们拉绳子帮我俩爬到树杈上,在树杈上边看外头咋回事。”

    刘建封说:“好孩子,我做主赏你们一人一块高丽糖,甜甜嘴巴。打仗小孩子凑热闹是不对的,该打板子,但是击退马队该奖,就饶你们一回。这次奖励不是奖励功劳,而是奖励诚实。你们赶紧走吧,到县属对面的小铺去拿高丽糖,谁去晚了捞不着!”

    孩子们一哄散了。望着伙伴们的背影,欧阳洪海觉得很丢人。他想的是:“一块高丽糖就把你们打发了,没出息!”他要干点有动静的大事。

    到了ri头西斜,欧阳洪海又自己跑回到东门。在雪墙后边,他看见一群工兵正在休息吃饭,就问到:“叔叔,坏蛋跑啦?”一个工兵说:“跑了就好了,一下午他们挨了好几炮,怂了,现在围在外面,还不知道明天使啥损招呢!”欧阳洪海眼贴shè击孔往外看了看,果然没走,这小子心里高兴得砰砰跳。

    眼巴巴等到入夜时分,石榴睡了,欧阳洪海赶紧起身,悄悄溜出了家门。

    他身穿狼皮袄,头戴只露俩眼睛的狼皮帽子,背着小砍刀,揣着弹弓,脖子上挂一个布袋子,里面是石榴做针线活的针盒,外加五十个干泥球。他溜到东门旁边从shè击孔向外一看,雪地上一片篝火,映照得人和马匹的黑影在雪地乱晃。天上是清冷的繁星,微光把他的影子也投到了雪地上。

    他从预先为玩耍方便挖好的小洞钻出了栅栏,伏在壕沟里,亮出了学狼叫的绝活,一时凄厉的声音穿透夜空传到敌营,吓得人和马匹一阵sāo乱。欧阳洪海趁乱像一只小狼那样飞快的穿过原野,躲开了敌营哨兵的视线,钻到了给马匹喂料喂水的后营。那些马都是拴在地上,缰绳挺长,绳子系在木桩上,木桩钉在冻土上。

    欧阳洪海开始做一个平ri里最惹大人生气的游戏,给马匹扎针。他匍匐在地,手拿一根缝衣针靠近马蹄,猛地把缝衣针往马蹄窝里一插,用食指上带的顶针一按缝衣针尾巴,缝衣针刺进了马蹄窝里。马被缝衣针刺痛,踢腾一下,落下时就不敢沾地了。他用这个法子连伤了十六匹马,针盒空了。

    营地上还有四十多匹马,他想了想,又拿干泥球往马耳朵里使劲的塞,每匹马塞两个,不知不觉五十个干泥球用完了。剩下的二十来匹马,欧阳洪海也想祸害,但是鸡叫头遍了,他不能再耽搁,只好作罢。等他回到家里,已是鸡叫三遍。回到床上,他睡不着,瞪着眼睛看窗外渐渐发白。

    第二天,雪墙后面的工兵们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十几匹马成了瘸马,二十几匹马一劲儿拨拉脑袋,咴咴怪叫,谁的吆喝也不听。骑兵乱套了,折腾到ri上三竿也没有发动进攻,而没有骑兵冲击,指望步兵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冲上来,死一半恐怕也冲不到跟前。

    到了正晌午时,外面的队伍再次发动了进攻。他们杀了瘸马,把马匹的尸体放到爬犁上,以马的尸体为屏障推着爬犁进攻。由于死马的后背朝着雪墙,肚子朝着推爬犁的人,雪墙后面的炮手shè不到他们,而他们仰着趴在死马身上瞄准雪墙上的shè击孔很方便,这一下优势逆转,炮手们放了铁炮,把死马打成了刺猬,却没伤着人,而进攻方集中shè击伸出铁炮筒的shè孔,打伤了一个抢修炮台的工兵。

    形势立刻危急起来,这些推爬犁的人冲到了雪墙下,开始挖掘雪墙的墙根,这临时用积雪堆起来的墙恐怕立时就倒。啥也顾不得了,高副营长决定拼命,他让工兵们排成一队准备一齐把雪墙推倒,让炮手们排成一队站在雪墙后面准备shè击。前面的工兵齐喊一声把雪墙推倒了,雪块、冰块、木头柈子都压在挖墙的进攻者身上,接着炮手的枪居高临下shè向后一排趴在死马身上的人,转眼间攻进缺口的二十几个人伤亡过半。高副营长得理不饶人,命令工兵调转爬犁,推着爬犁就堵住了缺口,逼得正在雪墙和栅栏之间拼杀的幸存的进攻者只好投降。

    高副营长杀得兴起,索xing命令工兵用死马和尸体把缺口堵住,由于泼了水,死马和尸体很快冻成了一团,成了冰山肉墙。高副营长在肉墙后面高喊:“妈拉巴子,欺负爷没人是不?老子比你们人多,娘娘库老老少少都会使枪,那枪还是朝廷发的,比你们那老洋炮、大刀片强百套!你们和县署斗就是找死,民能斗过官吗?刘大人待人宽厚,我是龙虎寨二当家的,外号高大鞭子,曾经下手绑票刘爷的贤侄,可是刘爷不但容我,还让我做了工兵营长,吃朝廷俸禄。你们也是逼上梁山,也想走正道,还是降了吧?”

    正喊得口干舌燥,高营长过来了。他打怀里掏出一个亚腰葫芦,晃一晃,递给高副营长,说:“喝一口酒润润嗓子,歇歇,不用喊了,王局长带人马上就到,这回一定要包了这帮三孙子的饺子,我要看看他们当家的肚子里是个猪胆还是熊胆!”。

    高副营长喝了几口酒,吧嗒吧嗒嘴,突然亮开嗓门喊到:“我说外面当家的,我实话说,我们王局长王大人带三百jing兵立刻就到!王局长什么人?那是山神爷小舅子!他到了你们非死即伤!还是赶紧投降吧,跟刘大人错不了!要不就快跑,要不然山神爷小舅子发了脾气那就得出大事了!”

    高副营长说的是实话,可是听他说话的人那是都把正话反着听,以为高副营长是故弄玄虚吓唬人。他们又采取了新的办法,就是每四十人为一队,横排为八人,竖排为五人,横排的八人推着爬犁,上面堆着一人高的麻袋,后四排人跟在爬犁后面,五排人进入钢枪shè程之后,轮换着推爬犁,开枪shè击,保持连续火力压制,把躲在肉墙后面的炮手打得无法抬头。

    八架爬犁抵到肉墙上,八个人边开枪边翻过了肉墙,攻守双方瞬时间都成了拳脚肉搏的原始人,随后其余的人也翻进了肉墙,枪支成了刀剑,开枪已不可能,人们拼命厮打在一起。进攻方的第二个四十人方队太厉害了,进了肉墙就把高副营长冲倒在地,随即一帮人都摔在高副营长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高副营长以为完了,第三第四个四十人方队正在向里冲,几百号人压进来非把他变成煎饼不可。这时传来人喊马嘶,接着南北两侧枪声疾如骤雨,成群的工兵们呐喊着冲向进攻者的队伍核心,枪声一会工夫把队伍中间的棉布帐篷打成了筛子。这时,进攻方的队形出现了混乱,后撤变成四散奔逃,冲进肉墙的四个四十人方队被围在了栅栏内外,动一动就死人,只好缴枪投降。是役大胜,缴获各种火枪近百支,大刀扎枪成堆,俘虏一百五十六人。经审讯俘虏知道,这些人是大沙河热闹街金帮总瓢把子九命太岁邹德旺邹爷的人马。

    刘建封甚是得意,命人押了俘虏在娘娘库大街上鸣锣巡游,当时押俘虏的工兵都是骑着高头大马,肩背钢枪,背插大刀,腰系布带,打着十字花裹腿,昂首挺胸,八面威风。巡游完毕,还是老办法,愿意留下的,铭誓从善,不愿留下的,发给路费,最大恶极者,公开杀头。刘建封在县署召开会议,论功行赏,提升高营长为林政局副局长,专务伐木、运送、经营事宜;提升高副营长为营长。建立炮营,委任发炮退敌的炮手凌振邦为炮营营长。每营由五十人增加至七十人,各营营长均有赏钱。一时间娘娘库各家饭店酒肆人满为患,街上到处是喝吐的秽物,一晚上倒有十余伙醉汉滋事打架。

    刘建封在县属摆了三桌,招待营长以上各级官员,正要讲话,欧阳洪海闯了进来,他对刘建封喊到:“刘大人大爷,你办事不公,赏罚不明,你不够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