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沧浪小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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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财厚在吉林见过ri本人,打过交道,知道ri本人中属浪人最讨厌,有点像吉林街面的混混。而眼前这几个ri本人看穿着打扮,举止作派,正是浪人。ri本人中浪人德行最差,在吉林城里整天鼻孔朝天、横膀子乱晃,动不动欺负人。黄财厚知道ri本人不好惹,因为张督军张作霖和ri本人打得火热,跟ri本人借了不少钱买枪买炮,正抱着ri本人粗腿、削尖脑袋争抢着东三省巡阅使这个宝座。

    黄财厚抹了一把脸,把僵硬的笑容揉和的好看一点,双手抱拳,一揖到底,嘴里招呼:“各位爷,欢迎、欢迎!今ri小店营业,贵客临门,真是蓬荜生辉,请、请!”给伙计递个眼sè,一竖大拇指,伙计心领神会,吆喝一声:“嘉宾七位,雅间一号伺候。”领着浪人们去了最里头的雅间。进了雅间,伙计麻利的摆好七人的座位,倒上红景天煮的茶水,摆上四小碟葵花籽、毛榛子、松子仁、山杏仁,然后规规矩矩站在门边上,低眉顺眼等着客人吩咐。浪人对伙计这副买卖人的恭顺似乎司空见惯,就像屋里没这个人似地喝茶、吃干果、大声的说话聊天。他们说的是ri本话,语速很快,看着笑容满面听着却像争吵,很像燕子落在房脊上开会的鸣叫。他们以为伙计听不懂,却不知道隔墙有耳。

    就在伙计把七个浪人领走之后,黄财厚匆匆进了另一个雅间,欧阳得志和赵毅信几个人正坐在雅间里抽烟、喝茶、聊天。黄财厚先和欧阳得志简短汇报,向众位兄弟表示担心浪人不请自到可能要闹事,又和赵毅信交头接耳唠了几句。黄财厚出去了,不一会把欧阳洪海领了进来,赵毅信贴着海儿的耳朵吩咐了一阵,欧阳洪海又出去了。众位弟兄大致知道这是在准备应付那七个浪人,是在悄悄行事,就不听不问。

    欧阳洪海趴墙根听这些浪人说话聊天,跟狼一样灵敏的耳朵把这些浪人的话语听得丝毫不落。他越听越高兴,越听越爱听,觉得蹲墙根晒太阳还能打听好事真是惬意。原来,这些浪人不光会耍流氓,还有真本事,他们会寻找金矿。他们说的是在两江口不远的大山里有一处金脉,埋藏浅、品位高、储量大,他们已经完成了勘测设计,今天回到娘娘库是要采购一些路上用品,饱吃一顿,然后奔抚松,经梅河口回奉天向满铁株式会社报告。他们想以修建铁路需要采石的名义从省长张作霖手里把金矿买下来,然后采金运回ri本。他们憧憬着采金之后每个人都会成为巨富,会有别墅汽车和漂亮的女人,会因为向天皇陛下贡献大笔的黄金而得到赏识获得爵位成为贵族。等到这些浪人开怀畅饮,嘴里再说不出正话只有酒话的时候,欧阳洪海离开墙根把听来的情况报告给了赵毅信。

    黄财厚按照赵毅信的吩咐,对这几位浪人伺候得格外上心。菜是盘子摞盘子,酒是烫得温温乎乎口感最好,还特别上了洋烟洋火,可把这几位浪人答对得舒服到家了。等到浪人们吃饱喝足,酒楼里的客人已经走光了。浪人们哼哼咧咧的唱着小调,嘴叼着牙签抬屁股就往外走,旁若无人,好像习惯了吃饭不算帐。七个人出了酒楼,钻进了一辆带轿厢的马车,赶上车就开拔。从他们离开雅间起,伙计和黄财厚就低三下四的陪着,一直送到马车边上,像三孙子买卖人遇上了穷横,算账的事压根没敢提。牛气的浪人白吃了一顿,却连眼皮都没有朝他们动弹一下,那意思白吃一顿还是给黄财厚脸了。

    轿厢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车里的浪人酒劲上涌睡得东倒西歪。赶车的浪人也靠在轿厢板上打瞌睡。到了露水河陡峭的崖壁路段,路右边是百丈悬崖,悬崖下面露水河涛声如虎,路左边是葱绿的森林,而路只有一辆马车的宽度。拉车的马匹突然站住了,前面是一根水桶粗的倒木,赶车的浪人在惯xing的作用下重重撞在轿厢板上,磕得脑袋“咣当”一下,瞌睡醒了。他骂骂咧咧下了车,用脚蹬踹那根倒木,想把倒木轱辘到一边去。就在他蹬踹倒木的时候,他的肩膀被什么东西按住了,他摸了一把,毛绒绒的分叉,像狼爪子。他怒骂一句,挣扎着想摆脱,没料到后腿窝被狠狠踢了一脚,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后被捆个结结实实。这时看见了偷袭他的狼,不是一只,而是七只。这些狼确切地说是穿着狼皮的人,个个只露出眼睛和嘴巴,腰间别着短枪。赶车的浪人知道这是遭到了支那人武装袭击,大声招呼同伙起来帮忙,可是被狼人提着扔在车后面一看,那六个浪人早已被捆得像个粽子。一个狼人蹲下来用ri语问赶车的浪人:“快说,金矿的图纸在哪儿?”竟然带一点东京口音。

    赶车的浪人问这个狼人:“你是ri本人?”“不错。”“你是东京人?”“不错。”“那你为什么袭击我们?”“为了金子!”“你是什么帮会的?”“金子帮。”“我不告诉你会怎样?”“死人!”这个狼人说着,挥了一下手,一个浪人的绳子被解开了,直接从悬崖上扔进了露水河。“我告诉你会怎么样?”“发财!”

    赶车的浪人让问他的狼人撬开轿厢马车的底板,露出夹层,里面是几卷外层漂白里头灰蓝的纸。狼人把纸卷打开,里头画满了曲里拐弯的线条。他问赶车的浪人,“这是金矿的图纸吗?”“当然。”赶车的浪人指着图给他讲解起来。他听了一会,满意的点点头,向赶车的浪人伸出拇指:“朋友!”然后挥了一下手,剩下那五个浪人被一一解开绳子,一个接一个扔进了露水河。这时,狼人亲手解开了赶车浪人的绳子,亲切的拉着赶车浪人的手,让其余狼人一起使劲,连车带马扔进了露水河。他拉着赶车浪人站在悬崖边看着浪涛吞没了马车,嘴里说:“很不幸,马车意外掉下悬崖,被河水淹没了!”猛一使劲,把赶车浪人拉得向悬崖栽倒,接着跟上一脚,赶车浪人向露水河飞了过去。

    一个月后,赵记金矿在热闹的鞭炮声中炼出了第一块金子。赵信毅把略显粗糙的金条捧着递给欧阳得志,激动地说:“大掌柜的,有了金子咱们可就翻身了,咱们救济娘娘库借神泉岗乡亲们的东西可以加倍偿还了。咱们可以办城里一样的学堂了。咱们可以买比顾老鳖的大炮更厉害的军火了,咱们可以召集更多的移民种地安家了!”

    欧阳得志也很激动,闯进长白山十四五年了,这里给他带来了安宁、子嗣、朋友、权势、荣耀、财富,他拥有的一切都是山神爷所赐!人说长白山是大清龙脉,是一座神山,真是一点不假。现在山神爷又把石头里藏的金子慷慨的交到自己手里,这是要自己更加善待长白山里的父老,更加努力为长白山人造福!他要修一座山神庙。

    狼人是赵毅信带欧阳洪海和几个他最信任的老兵装扮的。作为奖赏,欧阳得志同意让海儿当上了神泉护乡队年龄最小的士兵,并且发给他长枪之外,还赠给他一把老毛子造的短枪。

    傻爷的眼线不断把娘娘库重建的消息递到老营,让傻爷耳朵里总是灌进娘娘库的大事小情不能清静。傻爷真是老了,以往龙威虎猛一晚上可以骑四五个丫头,现在吃上鹿鞭也办不了霸王硬上弓的事。倒是县长的相好特会伺候人,总能掉着方的让傻爷舒坦。傻爷这辈子闯过不少大地方,城里的窑姐老的少的没少忙活,伺候男人的花活他也算见过世面。可是县长相好的伺候他,那是一只懂得主人心事的小猫,她不是听话,而是会哄人,让他觉得自己一会儿是爷,一会是儿,一会是大丈夫,一会是野汉子,总是能感到新鲜、找到乐子。也许还有另外一层,傻爷是个粗鲁草莽,遇上低贱放荡的女人容易,遇上一个伺候过上等人的太太夫人很难。不过傻爷一听赵记金矿出了大笔的金子却一下来了jing神,上半宿把县长相好折腾得像叫chun的母猫,下半宿只得换个姑娘伺候。金子是傻爷的chun药,一想到即将到手的黄澄澄的金子,傻爷的胯下就**像个棒槌。

    不过傻爷的眼线可没瞒住赵毅信的眼睛。早在进入娘娘库救人救命的时候,赵毅信就断定傻爷袭取娘娘库靠的是里应外合,娘娘库有傻爷的人。他滴水不露,只悄悄告诉了欧阳得志。他安排几个信得过的jing明强干的移民中的光棍汉,扮作到娘娘库投亲或者找活的汉子,吃粥棚,睡窝棚,见天和娘娘库的人一起骨碌,渐渐和娘娘库一些消息灵通的闲汉、二流子、乞丐、小贩、货郎交上了朋友。这些人让赵毅信掌握了娘娘库暗地里的一些信息,确定了几个嫌疑人,有拉棍子走村窜户的算命先生,有走哪唱哪的蹦蹦戏班子,有挑担子四处叫卖的货郎,有边走边敲小锣的锔锅锔碗的手艺人,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可以随意进出娘娘库,上至有钱有势的人、下至小民百姓都能接触。

    赵毅信再派另几个人秘密跟踪确定的嫌疑人,吃准了,挑几位有家有口的秘密到家里送了白面猪肉和袁大头。赵毅信并不把话说破,只说自己敬慕傻爷的本事,愿意为傻爷效劳,以备将来傻爷发兵有条后路,但是又让这些人不许告诉傻爷,只把自己提供的情报原原本本传给傻爷就行。赵毅信和这几位唠闲嗑,把几位的家事说得清清楚楚,一再客气的要求几位家里有个大事小情一定要告诉他,他乐意帮忙。

    赵毅信控制住这几位,但给他们的是真消息,利用他们传递情报的机会逐渐摸清了傻爷的情报网,直至顺藤摸瓜找到了鸭绿江源头傻爷的老营。不过,神泉护乡队的实力不够,赵毅信只能等待时机。现在他有了金子,他从几位眼线嘴里已经知道傻爷最稀罕金子,他相信自己黄金做成的香饵一定能勾搭出傻爷肚子里的馋虫。

    傻爷知道神泉岗的能力,人没他多,兵没他狠,要不是神泉岗修了几十里长的明壕暗道,他早就跟神泉岗护乡队的人硬碰硬较量一番了。傻爷的兵愿意跟着他,表面上看一是有钱拿,二是可以乱搞女人,其实这是许多绺子拉拢人的办法,并不稀奇,最让手下人佩服的,其实是傻爷从不打乱仗,砸响窑、抢大户都是先仔细侦查,反复和七梁八柱商量怎么打能够减少伤亡,总是把保住兄弟们的xing命当做头等大事。所以傻爷的人马才越来越多,而且都乖乖听他的,因为听他的话既能活命又能攒下金银财宝喝酒吃肉。

    让傻爷雄xing荷尔蒙突然强烈分泌,是因为他得到重要消息,神泉护乡队要秘密押运一百根金条去吉林向老毛子购买重机枪和大炮,他对这个消息深信不疑。一是出金子那一天他就得知了赵毅信和欧阳得志说的话,二来这几年神泉岗通过黄财厚和老毛子人秘密交易军火的事在娘娘库已经是小道消息满天飞。傻爷认为必须行动,否则让神泉护乡队真有了重机枪和大炮那就非报复他不可,欧阳得志在娘娘库扎下了根,肯定把他视为心腹之患,看是现在不张罗清剿他,那是神泉护乡队没有实力,一旦有了实力,就凭花寨里那六十二个穿不上裤子的女人,神泉护乡队也得攻击他的老营。那时候大炮一响,机枪一叫,他的老营就得夷为平地,他的弟兄就得血流成河,他就得要么身首异处,要么被抓住之后千刀万剐。

    神泉护乡队的人共一百人,都是黑布灯笼裤、白布小坎肩,坎肩的纽袢系得溜严,腰上围一条黑布腰带。傻爷带着四百人埋伏在两江口翻山去敖东城必须经过的牛心顶子的山道两侧,用老毛子造的千里眼紧紧盯着正越来越近的一长趟神泉护乡队士兵的腰带,他看到腰带的右侧插着短枪,而左侧有一个下坠的硬块,长长方方的,一人身藏一根金条,这完全符合眼线情报里说的特征。他太高兴了,眼前这些不知死期的汉子正在把黄澄澄的金条送到他怀里,那是一百根黄澄澄的金子呀,那么一大堆金光闪烁的宝贝就要摆在他的炕琴里充当他sāo风浩荡的chun药了,让他的老枪子弹纷飞了!

    就这功夫,一只灰狼闯进了埋伏圈,把爪子搭在了一个士兵的后背。士兵吓得sāo动起来,一个士兵驱赶灰狼开了一枪。夏ri森林是寂静的,太阳晒得鸟和虫儿昏昏yu睡,这使枪声格外尖利。傻爷在千里眼中看到那些排队给他送金子的汉子们突然站住了,接着转身往来路急退,一时慌急,像一群乱爬的蚂蚁。傻爷急了,到手的金子可不能飞走!他下令追击。

    马队如同一团马蜂从林子里冲出来,沿着隐没在杂草中的山道蜂拥而下。傻爷在千里眼中看着汉子们连滚带爬、已经跑不动了,顾不得让士兵们保持队形,只是连连催促要快。马队追到一个长长的开阔的缓坡,到处是“菜营”拣过木耳之后扔下的朽烂的柞木杆子,别得马腿插到柞木杆子中间连连摔倒,马上的士兵只好下马,牵着马继续追。等到前面的士兵牵着马爬上缓坡,傻爷和卫队也来到了缓坡下面,傻爷也下了马,让卫兵牵着马,自己拄个棍子跟着士兵一起爬坡。

    这时傻爷的背后枪响了,傻爷的马和牵马的卫兵一起栽倒在柞木杆子上,接着一声怪叫,一发炮弹落在傻爷前面崩得柞木杆子飞起多老高,同时夹杂着士兵的残肢和惨叫,士兵和马匹炸死一片,爆炸的气浪把傻爷冲得嗓子发甜,眼前一片金星闪闪,随后是哒哒哒哒的连发shè击,追到缓坡顶上的士兵像割倒的柴禾捆躺了一地。傻爷这会儿明白了,自己一时贪心中了神泉护乡队诱敌之计,消息半真半假,是为把自己骗出老营,运金子的士兵急退,是引诱自己追到预设战场。人家早就买下了大炮和重机枪,可是不运回去,搁在半道等自己吃炮弹和枪子。遍地是柞木杆子,马是没法跑了,往上冲有重机枪挡道,只有拼死杀个回马枪冲到牛心顶子老林子里才能逃脱。傻爷召集七梁八柱到身边安排怎么打,刚说了一句,又一发炮弹打了过来,七梁八柱当即倒下七八个。傻爷心疼的眼都红了,嘴里骂骂咧咧,手持短枪带头向缓坡的下面冲去。当他冲到老林子边上,脚下一紧,“噗通”摔在没脚深的烂树叶子里。他想一翻身站起来,没想到一群灰狼围住了他,四五双凶狠的三角眼冲他闪着绿莹莹的光。两只狼一边一个叼住了他的胳膊,一只狼掰开他的手把两只短枪夹到腋下,坐在他的肚皮上对他说:“听说过山神爷外孙子欧阳洪海吗?听说过拿获蛟龙剥皮吃肉的欧阳洪海吗?在娘娘库小爷承认你够狠毒,是个对手,所以当场就发誓要拿你,吃你的苦胆!怎么样,不过一百多天小爷就拿你当马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