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沧浪小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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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洪海的两个媳妇都是肚子争气的女子,她们虽然和自己的男人婚后相处不过二十来天,可是都有了身孕。到了伏天,俩人的肚子已经明显显怀了,走在街上,俨然是道风景。娘娘库的人真是又羡慕又宾服,欧阳县长不愧是山神爷小舅子,连娶个儿媳妇都这么填活人。

    可惜现在乐极生悲,愿意挺个肚子在街上溜达的胡巧玲被人绑了,而且明摆着让欧阳洪海去换,傻子都能看出来,这绑票的醉翁之意不在酒,绑的是胡巧玲,想对付的是欧阳洪海,因为对方要是就为了十根金条,让谁送都行。

    欧阳洪海倒是暗暗庆幸,绑的是泼辣大胆主意正的胡巧玲。他相信胡巧玲遇上这事不会乱了方寸,肯定有主意保住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不会吓得蒙头转向,也不会顾头不顾腚的胡来。从胡巧玲把他弄到床上那天起,他就从心里得意这丫头,觉着俩人对脾气。黄蕴华他也喜欢,但是他搂着黄蕴华像搂着一只乖顺的鹿崽,有吃下去的心,却没有一块撒野痛快的感觉。

    他向父亲提出自己带金条到老爷岭赎人,理由很简单,绑的是他的老婆孩子,理应由他前去解救,何况绑匪点名让他去,他要不去这个胆小鬼的名声背不起。欧阳得志听儿子讲了在军校和归来路上的遭遇,觉得儿子是块担当大事的材料了,翅膀硬了,应当让儿子冒一些风险,就点头同意让儿子自己去赎人。当然让儿子冒险历练不是大撒把,背地里欧阳得志和赵毅信暗暗派了几名枪法武艺都过硬的兄弟秘密保护。

    欧阳洪海骑马上了官道,路过山神庙他进去烧了一炷香,一来求个心静,二来看看有没有人尾随。欧阳洪海没想到的是,几个秘密保护他的兄弟已经提前出发沿官道设下了暗哨,而且他的妹妹欧阳红杏带着家里的笨狗、骑着马远远跟在后面。

    到了老爷岭上,一个人星没有,欧阳洪海在山顶转了一个时辰,即没见有人活动的痕迹,也没闻到人的气味。这一来欧阳洪海反而心提溜起来没着没落了。他在心里划魂:“这些人为什么不来呢?难道是害怕了,把巧玲撕了票?”他转念又一想,觉着绑匪撕票得不偿失,这帮家伙要是害怕更不敢杀害胡巧玲,因为那是跟小爷做下了死仇,杀妻灭子之恨怎能不报?看来这帮家伙还是要调理小爷,折腾小爷,激怒小爷,然后再对小爷下死手。

    欧阳洪海这么想着,突然发现天上有两只鸽子飞过去又返回身在他头上盘旋,这两只鸽子他看着眼熟,是他养的信鸽,他扬扬手臂,做成喇叭向天空咕咕召唤,两只鸽子径直落到他的脚下,仰着头咕咕叫唤。他抓起来一只,发现鸽子的腋窝绑了一封信,取下信来,抓起另一只鸽子也是带着信。两封信的内容是一样的,jing告他不要偷着安排人手暗中跟随,是男人就到红旗河边上真刀真枪的斗一场,输了拿钱赎人,赢了悉听尊便。欧阳洪海在心里痛骂:“偷人家的鸽子送信还装他妈大尾巴狼!”他往信上吐了几口唾沫,算是回应,把信重新绑好,让鸽子又飞上了天。

    红旗河是图们江的源头,又浅又窄的河道分开了中国与朝鲜。在河边的一片草滩上,欧阳洪海看到了三个浪人打扮的ri本人,他们都挎着长刀,长得矮小jing壮。欧阳洪海到了跟前,其中一个头上系白布条的浪人问到:“来人可是欧阳县长的儿子吗?”欧阳洪海翻身下马,回答:“正是。是你们几个绑了我老婆?”

    那个浪人抱抱拳,“欧阳洪海,我们绑你老婆是要让你和我们真刀真枪斗一场,没别的意思。你们支那人一贯耍鬼使诈,我们不相信你会真刀真枪的决斗,所以绑你的老婆作为筹码。我们的朋友中熊是个真正的武士,可是被你使用卑鄙的伎俩弄瞎了眼睛,这不公平,因为真刀真枪的决斗你根本不是中熊君的对手,我们要为中熊君讨回公道。”

    欧阳洪海鄙夷的反唇相诘:“你们这帮小ri本真是狗肉上不了正席。小爷弄瞎中熊的眼睛,那是为朋友出头,伤了中熊那是意外,小爷药费钱出了,学籍军籍开了,事情早就扯平了,中熊都跟我喝一壶酒了,这小子怎么裤裆没夹住把你们几个又露出来了?你们要想真刀真枪的斗一场那没啥,小爷奉陪就是。可你们半夜里暗杀小爷,又偷着绑小爷的老婆,干出这么些坷碜事还好意思跟我提公道?再说小爷是如约而至,金条我带来了,就该一手交钱一手赎人,这才是说话算数,吐口唾沫就是钉,哪像你们约好的事又要变卦,拉出来的屎再坐回去,小爷和你们这样的完蛋货斗嘴都觉着掉价。你们摸摸裤裆试试,要是家把什还硬,那就按照江湖的规矩收钱放人,然后咱们再真刀真枪的斗,小爷我可以让老婆在跟前看着我怎么收拾你们几个完蛋玩意,你们输了叫小爷三声爷爷,再把金子赔给我,这样斗一场应该能有一点意思。”

    那个浪人正要回嘴,旁边一个留一缕山羊胡子的浪人先开口了:“我们武士,斗嘴的不要,按你说的办,你的输了要瞎一只眼睛,金子的做药费,暗杀不是我们的行动,那是中熊的弟弟的干活,他的死了,不用提了。我们三个人,你的一个人,要比三样武艺,枪法、刀法、搏击,和每个人比哪一样你的决定,这样公平一些,你的老婆现在放出来,她的旁观。”

    欧阳洪海选择头上系白布条的浪人比枪法。他在马耳朵尖上用马尾系了一棵三叶草,然后在马屁股上很抽一鞭子,让马向前飞跑,等马跑出三四十米,拔出手枪,一枪把三叶草打断,接着打唿哨唤马回头,马耳朵尖上的草秆还在,叶子却被击飞了。系白布条的浪人脸sè瞬时间铁青。

    一直站在旁边没开口的浪人见了说道:“欧阳洪海,你的父亲,山神爷小舅子,你的山神爷外甥,很多人说你本领神奇,名不虚传。我的刀法比试,这个是我的家族传承,你的按照规则可以不和我比刀法,但是我的很想较量,行不行?”欧阳洪海胜了一阵,有心再比,又怕胡巧玲害怕,就回头用眼神询问胡巧玲比不比,让他提气的是,那丫头竟向他挥挥粉拳。

    两人摆开架势,那使刀的浪人挥刀猛扑,一把长刀舞得像一团乱滚的银花,刀光带着凶焰,刀风凛凛逼人,欧阳洪海禁不住赞了一声“好!”。他不敢丝毫懈怠,舞刀相迎,却只有招架之功。两人斗了一阵,那浪人越战越勇,欧阳洪海却是大汗淋漓。欧阳洪海本来从小练刀,但是欧阳得志教给他的刀法走的是刚猛的路子,力强者占上风,一招一式都要拼尽全力。可是那浪人的刀法走的是快字诀,先行抢攻,一招比一招快,欧阳洪海以全力应付浪人的快刀,又忙又累,却很难和那浪人刀刃相磕,拼力斗狠,有点狗熊斗豹子的味道。

    欧阳洪海心里暗暗着急,这么下去自己非脱力瘫倒不可,何况还有第三场搏击较量。他突然心头一动,这是在草滩上比武,不是在演武场上,草滩湿滑不平,下盘稳定不易,对手攻势快捷下盘尤为难以控制。想到这里,他不再正面迎敌,而是侧身和对手较量,渐渐成了那浪人在中间而欧阳洪海围着浪人打转。欧阳洪海见那浪人有意守住下盘,抢攻时一只脚总是踏得很稳,故意在对手抢攻时卖个破绽,向后一仰,那浪人本能的抢上一步,下盘一松,欧阳洪海趁机双腿前曲,跪在草滩上,向前一滑,顺势用刀背砍在那浪人的腿上,那浪人收势不住,摔了出去,“啪唧”在草滩啃了一嘴草汁,成了绿脸妖jing。

    欧阳洪海连胜两阵,虽然大汗淋漓,却不顾气喘吁吁仰天一声长啸。胡巧玲过来把一张小脸贴在丈夫脸上,蹭了蹭,用衣袖擦干了丈夫脸上的汗水。

    留山羊胡子的浪人说到:“欧阳洪海,你的辛苦,休息一下我们的搏击,我的不占便宜。”

    欧阳洪海嘴角一丝冷笑,心里话:“三打一还居然装孙子说不占人家便宜,真是脸比屁股大。小爷让你占便宜还能怎么样?”他摆开架势,对留山羊胡的浪人说:“来吧,小爷着急回家和老婆亲热!”说着,一个跃步,拳头击向那浪人的面门。其实拼勇斗狠,关键气势不能丢,累也要咬牙坚持,所谓一鼓作气,往往一歇口气,气势灭了,人就瘫在那儿,再也没力气拼下去了。

    两人拳打脚踢斗在一处,留山羊胡的浪人拳法绵密紧凑,犹如天下冰雹,让对手裹在拳影里无处躲藏,而欧阳洪海打的却是军队里练习的拳法,一招一式简单实用。两人斗了半个时辰,浪人拳法丝毫不乱,欧阳洪海稳扎稳打,但是浪人的气息已经渐渐粗重,而欧阳洪海却缓一缓得以蓄积起最后反击的力气。

    欧阳洪海突然变招,使出野狼攻击野猪的战法进行反击,他避开正面,全力攻击侧后,让留山羊胡子的浪人肋骨结结实实挨了几拳,而自己挨揍的部位都是胸肌和肚囊皮,留山羊胡子的浪人肋骨吃痛,动作慢了下来,欧阳洪海看准机会又狠狠攻击了浪人的腋窝,浪人的一侧顿时失去了攻击力,欧阳洪海毫不让步,对准失去攻击力的一侧连连重击,打得浪人突然蹲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呕吐。

    欧阳洪海吐口唾沫,伸手从系白布条的浪人手里拿过金条,把胡巧玲扶上马,接着自己上马,怀抱胡巧玲扬长而去。

    欧阳洪海装出一副得意像,但是实际上已经累得嗓子发甜、眼冒金星。他明面上是抱着胡巧玲,其实他是靠住胡巧玲才能做到不摔下马背。胡巧玲牵着缰绳,让马碎步慢走,这样欧阳洪海就可以腿上不使劲,全身瘫软靠着她。欧阳洪海头上蒸腾的汗水已经濡湿了她的背,那双抱着她的手不停地颤抖。

    两人走出几十里,太阳卡山了,官道两边的山峦树木像裹了一层胭脂,妩媚而jing致。胡巧玲心里暗暗着急,她挺个大肚子,欧阳洪海软绵绵的靠在她后背打盹,这样两个没能耐的人怎么敢走夜路,遇上山猫野兽怎么办?可是靠在山道边上打小宿也不敢,欧阳洪海累得像脱力了,急需吃点好的、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就是照顾好没有三天五天也缓不过乏来,哪敢让他饿着肚子在山上露宿,着了凉做下病咋办?

    这时胡巧玲远远看见官道上过来一个人,骑着马,跑得在马背上一起一伏。胡巧玲不知是敌是友,心里紧张,停住马,转身从欧阳洪海怀里掏出手枪,顶上火,让马迈着碎步迎上前去。到了跟前才看清楚来的是欧阳红杏。

    原来,欧阳红杏一路尾随,到了老爷岭上,笨狗转了一圈,竟然往回走了。欧阳红杏以为欧阳洪海回去了,就跟着笨狗往回走,遇上人一打听,根本没有往娘娘库去的人,不管是骑马的坐轿的还是走道的都没有。欧阳红杏蒙了,寻思半天顺着官道又回头奔老爷岭,过了老爷岭沿着官道边走边寻觅欧阳洪海的踪迹,这回笨狗顺过撇来了,领着欧阳红杏到红旗河方向找,刚好和胡巧玲撞上。

    欧阳红杏虽说年岁小,毕竟是个伴,再说还有一只笨狗,胡巧玲心里有了一点放松。她决定在官道边上打小宿,天亮再走。胡巧玲让欧阳红杏扶住欧阳洪海,自己下了马,把欧阳洪海绑到马背上,然后拿出火石火镰生火,点着火以后让欧阳红杏到林子边上去捡干柴,火着得旺了,这才把欧阳洪海扶下马,让他坐着烤火。这时胡巧玲让欧阳红杏看着她哥,自己拎着枪要进林子找点吃的。

    欧阳红杏拽着胡巧玲不让她去,说:“嫂子,你是双身板的人,哪能让你去闯老林子,那你要出点事儿我还有脸活吗!吃的东西我去找,我比你灵巧,也会放枪,你就擎好吧。”

    眼看欧阳红杏拎着枪进了黑乎乎的老林子,胡巧玲的心提溜到嗓子眼了,她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呀!过了半个时辰,欧阳红杏回来了,她的手里拎了两只半大的山雀。这丫头走路像猫似地没声,也真有猫的本事,摸黑爬到二三十米的树上把山雀窝给端了,虽说老山雀惊跑了,可是半大的山雀让她捉住了。胡巧玲把两只山雀剥了皮,掏出内脏,烤熟了给欧阳洪海吃。欧阳洪海摇摇头,意思不吃,用手指着俩人意思一人一个。胡巧玲说:“挨千刀的,你啥样了还装大瓣蒜呐,这不是犯唬吗?我们俩饿一顿没啥,最迟明天晌午就到家了。你吃点东西就能快点缓过来,就有力气,我们俩遇上事顶啥呀,还得靠你这老爷们,所以这肉就得你吃,完事你还得给我们俩站岗呢!”

    欧阳洪海吃了两个山雀肚子里踏实不少,四肢百骸渐渐觉着有了一些气力。他站起身,仰望天空,一镰弯月映得天空像深深的湖泊,仿佛随时都会劈头盖脸的浇在身上。他长长的呼一口气,要过手枪,堵上马耳朵,把马拉到火堆边上卧着休息,让胡巧玲和欧阳红杏胸前烤着火、背靠着马肚子睡觉,他先看着火堆,然后轮换。可是胡巧玲和欧阳红杏都不同意轮换,一致要求他先睡,等他睡醒再让他看火堆。

    他一觉醒来,发现火堆已经快熄灭了,胡巧玲和欧阳红杏挤在一块靠着马肚子已经睡得很沉。立秋天气,刚出三伏,林子里的露水又湿又重,弄得浑身cháo乎乎的,他抖搂抖搂衣服,把俩人叫醒,唬着脸申斥到:“让我先看着,然后轮换,多好!非要你们俩先来,纯牌逞能,幸亏这是官道边上,要是林子里早让狼掏熊瞎子舔了,多悬呐!”

    时光走进了1920年,娘娘库在难得的太平里最大的喜事就是连连添人进口。欧阳得志当爷爷了,而且添了两个孙子,同时他又当爹了,小菊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赵毅信这回有了亲儿子,叶喜chun给他生了个虎头虎脑的胖小子。对当爹最懵懂的是欧阳洪海,他才虚十九岁,自己还是个孩子,看着胡巧玲和黄蕴华怀里的胖儿子扎撒着手不敢碰不敢抱。

    五月,张德生县长传过话来,张学良已经升任大帅jing备旅一团团长,不ri奉命赴吉林剿匪,命欧阳洪海化名张胜海即ri到奉天报到。张德生特意为欧阳洪海摆宴席送行,他露出一副巴结像,恭恭敬敬向欧阳洪海敬酒,说到:“贤侄儿乃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艺高胆大,勇武过人,他ri前程不可限量。我姨听说贤侄儿一到奉天就是连长,是张学良的jing卫连长,可见张少爷对贤侄儿赏识之高,信任之深。将来张少爷坐殿成了东北新主子,一定视贤侄儿为股肱之臣,辅佐张少爷执掌东北,那可是大大的富贵,说不定弄个军长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