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沧浪小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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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三宝死了!

    追剿“得双线”屡屡建功的欧阳洪海得到消息,抬腿一脚,把借住的财主家厢房里的山梨木椅子踢断了靠背。他是恨自己,明知道中熊不会罢休,却没派人秘密保护李三宝,麻痹大意害死人,总觉着李三宝是军官,枪不离手,ri本人轻易不会动他,其实在ri本人眼里一个团职参谋和贩夫走卒之流没啥两样,杀了就杀了,大帅知道又能怎地?ri本人当年还谋杀过大帅呢!

    李三宝死在燕chun楼头牌姑娘小水葱的炕上。

    这李三宝的老婆虽说是美人,又能张罗开酒楼挣钱,可是不能生养,总觉着欠李三宝的情分,但是又不愿意让李三宝娶小老婆,怕的是万一小老婆生出来孩子,自己就成了家中的旁人,人家老婆孩子汉子,自己就多余了,所以她宁愿让李三宝花钱到销金窟里跟卖chun的姑娘鬼混,也不同意李三宝纳妾。

    小水葱只有十六岁,本是个酒楼里卖唱的丫头,也曾到李三宝家的酒楼卖唱,俩人面熟。李三宝听说燕chun楼来了个姑娘特会来事,能把男人哄得骨头里都麻酥酥的痒痒,就和一帮朋友到燕chun楼叫酒席在小水葱屋里喝酒。小水葱一露面,愣怔了一下,羞答答坐到李三宝跟前,说:“李爷,奴家这不是做梦?您这么场面的人咋上这地方来呢?您还记得我吗?”李三宝也有些讶异,他认出这姑娘是唱转桌子戏的,拿手的是尖声细嗓唱月牙五更,就调戏小水葱说:“小丫头好记xing,以往听丫头唱戏都是在大白天,寻思要是晚上也能五更天搂着听就好了。今儿个就是打算搂着丫头听一段,把那戏文里的五更天演成真事。”小水葱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李三宝,抿嘴娇嗔一笑道:“李爷好兴致,那还等啥呀,现在我就在您怀里头唱一个!”软绵绵就往李三宝身上扑。李三宝顺势一抱,在小水葱脸上香了一口,小水葱故作娇羞,却扭头在李三宝腮边回亲了一口。俩人一番吃豆腐,看得李三宝一帮朋友觉得肉麻,一齐高声起哄,非要让俩人喝交杯酒。李三宝觉着有意思,用眼神问小水葱,小丫头微微颔首,大大方方倒了两杯酒,递一杯给李三宝,努一努嘴,主动挎上了李三宝的胳膊。李三宝一仰脖把杯中酒干了,不料小水葱的酒含在嘴里,趁机跟李三宝亲嘴,把一杯酒都喂进了他的嘴里。

    李三宝和小水葱打得火热,惹恼了一个人。这人是当年兴京永陵四品带刀护卫的后人,原姓富尔察氏,民国以后改姓富,单名一个足字。富足家里颇有点老底,所以仗着祖荫养了一帮地痞流氓,在街面上也算没人敢招惹的一位爷。富足出钱梳弄了小水葱,在燕chun楼住了一个多月,大把的票子花了,就以为自己是小水葱的主子,弄了一副老毛子的chun宫画扑克,一张一张的照着样子糟践小水葱,简直把小水葱当成了母狗。小水葱对富足是又厌恶又害怕,见了李三宝,就紧着投怀送抱,想靠上李三宝这棵大树好给她撑腰。李三宝和小水葱在床上一折腾,一个曲意逢迎,一个龙威虎猛,让李三宝咂摸出了男女间的滋味,一时高兴,就把小水葱给包了下来。这下子富足就干了爪了,他那一副扑克牌才玩了十几张,正在痒痒肉贴着心的关口,可这小水葱属猴脸的,眨眼间连手指头都不让碰了,这就好比大烟瘾上来偏偏断了顿,抓心挠肝呐。特别是富足看着李三宝大模大样的径直进了小水葱的屋子,贴门边听着里头小水葱娇声娇气的发嗲,气得嘴里咽涎水直咬腮帮子,好像比自己的老婆偷人还要气愤,恨不得冲进去当场暴打一顿这俩狗男女。不过他心里想的和表面做的是两码事,李三宝是腰里别着匣子枪的军官,他惹不起,就算真睡了他老婆,他也没胆子和李三宝正面交锋。

    富足心里有火没处撒气,在燕chun楼一宿折腾两三个姑娘也消不了火,弄得人人见了他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好像他是个沾火就着的炮仗。富足手下的一个小流氓看出来大哥的火气是窝在心里,就找了几个人,半夜三更拎着几桶粪汤子把李三宝家饭店的门脸打扮得臭了大半条街。李三宝本来就是搞情报的,几天的工夫就查明了,当即让人把泼粪汤子的几位请到jing察局里吃了一顿屎尿大餐,把那个小流氓灌粪汤子灌得几个月见着饭菜就吐,人瘦得像螳螂似地。

    李三宝没把几个地痞流氓放在眼里,照样天天和小水葱厮混。不料这天晚上,三个彪形大汉把他堵在了小水葱屋里,告诉他,富足花了钱请他到yin曹地府和王婆汤。李三宝身手并不差,闪电般出手就是一枪,可是子弹是臭子,没响,反倒是那三个人的枪一起响了。李三宝的血洇湿了钻进被子里的小水葱的睡衣,直到三个人跑得无影无踪,jing察进屋勘察,才把吓得屎尿失禁的小水葱拉出来。

    这件事被专发花边新闻的《奉天民报》捅了出来,成了一桩军官强占贫家女、情哥哥报仇杀情敌的恩怨故事,洋洋洒洒登了两个版面。jing方再次抓了那几个小流氓,还没等开审,其中三位高个子的流氓就写了自白书,承认是他们为了给富足出气擅自杀了李三宝,愿意偿命伏法。案子破了,三个流氓被判了枪决,《奉天民报》又写了长篇通讯叙述了整个案件的侦破审理过程,言之凿凿,李三宝死于情杀。

    欧阳洪海仔细看了《奉天民报》的报到,觉得有必要会会这位署名“贾玉燕”的记者,见了“贾玉燕”却不禁哑言失笑,“贾玉燕”竟是个头发灰白、指头让香烟熏得焦黄的半大老头。坐在“贾玉燕”对面,欧阳洪海故意为“贾玉燕”递烟的时候,胳膊抬了一下,腋窝里的勃朗宁手枪隐隐约约露了出来。他说:“贾先生,我对李三宝参谋情杀一案很感兴趣,想写一本艳书,不知道贾先生能否把为您提供独家新闻的朋友介绍给我呀?”他见“贾玉燕”面无表情,淡淡一笑,又说:“贾先生不必多虑,我可以付钱。只要把那位知情人的地址给我,十块袁大头就是您的。当然,您不说我也会找到他,那时候对您可没什么好处,以后您再没有机会抢到独家新闻了!”。他似乎不经意的弹弹烟灰,把大半截烟头慢慢捻灭。

    “贾玉燕”害怕了,他在这个极力掩饰情绪的男人眼中看到了逼人的杀气。这是一头即将暴怒的老虎,如果这个男人呲牙,就一定会咬下他的肉来,让他自己的死成为一条百八十字的新闻。“贾玉燕”决定讨价还价,他说:“我跟知情人是有言在先的,死也不能透漏。我这条贱命虽说不值钱,但是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我一个卖文为生的书生。把知情人的地址告诉您,我的脑袋就得别在裤腰带上,浪迹天涯,隐姓埋名。您说十块袁大头够我吃几天的呢?”

    欧阳洪海从怀里掏出一根金条,往金条上轻轻吹口气,放到桌子上。“贾玉燕”依然面无表情,但是他的眼皮跳了一下。他扯下一张纸条,飞快的用蝇头小楷写下几行字,把纸条推到欧阳洪海面前。那上面是地址和一个人的相貌特征。欧阳洪海深吸一口烟,用通红的烟头点着纸条,晃一晃,等纸条快烧到手指才扔到地上。

    欧阳洪海在**哈赤皇宫不远的一条僻静小巷里找到了那个知情人。他悄悄的跟着这家伙,跟了三天,这家伙深居简出,好想和谁也不搭调。欧阳洪海想把这家伙堵在小巷里问个究竟,就在这家伙出门时突然出手,打算按倒进行盘问。没想到的是,欧阳洪海走眼了,这家伙竟是个练家子,一矮身形,让欧阳洪海扑个空,顺势用胳膊肘狠狠顶在他的腿弯里,疼得他差点站不住。欧阳洪海借着腿弯疼痛向右侧歪倒,身子右转,变左腿支撑而右腿狠狠踢向对手。俩人瞬时间斗了十几个回合,可谓棋逢对手,欧阳洪海擅离职守为好友寻仇,不愿纠缠,突然故技重施,一个飞套套住了这家伙的左手,顺势一勒,把左手拉到身后,另一个套子已经套住右手,眨眼的工夫两只手系到了一起。

    欧阳洪海一脚踢倒了这家伙,踩着他的脖子笑骂道:“老子是擒虎捉狼的座山雕,差点让你这只兔子蹬个好歹,算你狠!现在老子问啥你痛快的讲实话,免得老子一口一口把你生吃喽。说,李三宝一案是谁让你联系报纸、说成是情杀的?”说着话,手上使劲,套子的细线撕开皮肤勒进了肉里,渗出两道殷红的血痕。这家伙疼得一脸细汗,却是一副不屑的神情。欧阳洪海见是个硬茬,掏出匕首,一刀挑开了他的裤子,接着在大腿根削下一块半拃长的肉皮,在他眼前晃一晃,扔进嘴里咀嚼起来,嘴边立刻挤出来白sè的油沫。欧阳洪海看到了这家伙眼中的恐惧,心里想自己的样子一定如同恶鬼。欧阳洪海拿刀拨拉了一下这家伙的骻下之物,冷冷一笑,道:“吃啥补啥,享受了大腿肉,老子再吃点这壮阳的小腿。”手中的刀子略微一动,这家伙的**立刻划出三道口子。欧阳洪海把染血的刀子在他脸上蹭一蹭,“噗”,把嘴里嚼的肉皮吐到他脸上,骂到:“妈拉巴子地,真打算让老子吃你这根sāo玩意咋的,非得逼老子给你一块一块割下来喂狗?”

    这家伙崩溃了,一五一十讲得清清楚楚。三个彪形大汉是满铁株式会社的人,在火车站的货场里当监工,就是拎一根尺八长的木头棒子见天打骂工人,逼工人干活。特高课选择他们三个做杀手,一方面是他们心黑手辣,另一方面是避免给奉军留下口实。他们没有军方背景,也不是帮会人员,一旦暴露可以说成是个人行为。

    欧阳洪海得知特高课要宰了自己,还要在报纸上说自己是跟李三宝的老婆勾搭,请人害死了李三宝,心里明白,小鬼子这是把全歼山地狼群搞清楚了,自己在奉天不能待了。他心头一寒,目露凶光,匕首深深划开了这家伙的喉管,顿时血流如注,喷溅得墙上一片鲜红。

    火车站的货场里堆满了棉包、箱子和草袋子,戒备森严。欧阳洪海到估衣铺弄了一身破衣裳,在小胡同里胡乱转悠了一天,弄得身上一股酸哄哄的汗味,脸上抹了点浮灰,就是熟人面对面也得当他是个臭苦力。他跟着扛大个的苦力们在货场外头等活,有人招呼就跟着一起扛包扛箱子,干了三天活,搞清了哪三个监工个头最彪悍、打人最狠、关系最近,确定了杀害李三宝的凶手。

    这天下班,欧阳洪海悄悄跟踪了三个监工,眼见这三个凶手进了一家ri本人开的酒馆,和门口鞠躬迎接的老板娘十分熟络,猜测这三个人应该是经常到这家酒馆寻欢作乐,就决心在酒馆附近动手。第二天下午,他带上两把手枪在酒馆旁边守候,果然三个监工穿着和服,拎着棒子,摇头尾巴晃的来了。等他们走过身边,欧阳洪海冲着后背拔枪就shè,十颗子弹打光,三人已是血肉模糊,他用另一把枪又每人补shè两发子弹,以为三人必死,转身就走。可是刚刚走了两步,背后枪响了,一个垂死的监工身上带着枪,先头装死,在他转身走开时开了三枪。

    欧阳洪海听到枪声就地扑倒,打了几个滚转过身来,举枪yushè,开枪的监工已经死了。他起身要走,突然右脚一阵剧痛,忍不住蹲下身来。也是倒霉,那监工垂死挣扎,开枪时是躺着的,子弹贴着地皮飞出,正中他后脚跟的大筋,伤得他饶是咬牙迈步,就像踩在半空里,根不住。

    ri本jing察的哨子响了,贴墙坐着的欧阳洪海已经看见了黄绿sè的身影。这里是满铁株式会社的地盘,驻扎的是ri本军队,管事的是ri本jing察,欧阳洪海惨然一笑,心里话:“虎落平阳被犬欺,该着啊,在劫难逃!看来李三宝这小子在yin朝地府混得不错,这是摆好了酒席等我这只狼吃肉喝酒呢,要不为啥枪子长眼睛打断老子大筋?”

    他的枪里还有四发子弹。他把另外一把空枪拆成一堆零件,四处乱扔。当第一个ri本jing察进入shè程的时候,他的枪准确的打爆了鬼子的脑袋,像一团高粱乌米抹上了一块猪血。跑过来的ri本jing察都趴在地上,不敢动了。他有些得意,这回到yin朝地府有他妈畜生使唤了,老子在阳间喝鬼子的血、吃鬼子的肉,到了yin间也得拿小鬼子当猪养,留着逢年过节当下酒菜。“李三宝你个混犊子,着什么急呀!虽说狼狈为jiān,你小子离了我没啥意思,咱俩凑一块能捉弄捉弄阎王爷啥地,可是这儿子还没娶上媳妇,还没抱上孙子呢!”

    ri本jing察突然一起站起来向他shè击,欧阳洪海飞身滚动躲到了另一处墙角。当他靠住墙角,又一枪打倒了冲在前面的鬼子,ri本jing察又趴了一地。“也行啊,仨儿子仨闺女,圆满!比李三宝混得强百套,这小子着急就赶紧过去陪着玩。儿子娶媳妇,孩子也能愿意给公公上香,咋地也算嫁了忠烈之家。生了孙子那得是将门之后,等孙子十八岁,血气方刚,知道爷爷血战奉天,为朋友两肋插刀,为天下苍生出气,一定会报名参军,英勇杀敌,当个师长军长,最不济也得当个旅长,咋地也得比爷爷强!”

    一颗手榴弹落到他身边,欧阳洪海侧身用左脚扫了一下,手榴弹滚出十几米炸了,气浪冲击,他的眼前乌黑一片。等他可以看清,鬼子的眉眼都在眼前了,他又一枪打爆了高粱乌米,ri本jing察又躲起来。“好嘞,到阎王爷那儿吃酒席,老子得罚李三宝先喝三碗。为了这小子,老子连孙子儿媳妇都不管了,太够意思了,理应多喝几碗谢谢老子!这小子给老子准备了啥菜呢?酱焖肘子不能少,再来个小鸡炖蘑菇,还得上个王八汤,老子出这么大力,给这小子报仇,不敲他竹杠那可亏大了!”

    欧阳洪海把枪对准了太阳穴。他微笑着看着ri本jing察小心翼翼的围上来,心里话:“算算账够本了,该走!让这帮猪再哆嗦一会,靠近点,尝尝老子的血啥味!”

    这时一辆轿车从ri本jing察身后风驰电掣的开了过来,轿车两侧的脚踏板上都站着人。枪响了,ri本jing察让开了一条路。轿车脚踏板上的人一边开枪一边叫喊道:“小爷,别怕,我们是老铁的人,奉命来救你!”

    欧阳洪海把枪放下了,他把最后一颗子弹赏给了轿车后边的鬼子。吉人天相,老子没见着孙子怎么能轻易踏上黄泉路?在被抬进轿车的时候,他对救他的兄弟说到:“这老铁多管闲事,我正准备到阎王爷那儿和李参谋吃酒席呢,老铁一整,那边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